楚姒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是一片明黄色的帐顶,旁站着的,也是宫女。
她迅速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猛的坐起身来,一旁候着的嬷嬷瞧见,连忙走了过来:“世子妃醒了?”
“这里是哪里?”
“您放心,这里是养心殿的侧殿,皇上吩咐了,您一醒,便去殿里请安。”嬷嬷耐心道。
楚姒站起身来:“那现在去。”
嬷嬷瞧见她着急的模样,笑起来:“世子妃别着急,去见皇上,仪态还是要注意的。”说罢,看了看周边的宫女,宫女们立即簇拥上前:“世子妃请。”
楚姒面色微沉,由他们拉着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捯饬,半晌,才停下了动作。
“世子妃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世子爷死也要把您捧在手心里。”一旁嬷嬷笑开。
楚姒听到‘死’字,心缩成一团,忙抓着那嬷嬷:“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您好好的,世子爷也就好好的。”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待她梳妆好了,才恭敬的退让在了一侧:“世子妃请吧。”
楚姒见她不愿意多透露什么,只得起了身往养心殿主院去。
高公公一早在殿门前候着了,瞧见楚姒过来,上前见了礼:“世子妃且先侯一会儿,皇后娘娘正在里头呢。”
楚姒颔首,但瞧了瞧天色,已经是快晚上了,他们过来也是早上的事儿,如今一天过去,皇后跟楚黛儿还没闹完吗?左右不见林清愚,她心中焦急的很,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一定是私自跑过来的,还当众刺伤了皇子赵奕恒,这犯的罪,皇上若是心狠,就是削职流放也使得。
高公公瞧见楚姒焦急,笑道:“世子妃别急,世子爷就在殿外候着呢。”
楚姒闻言,一回头,便看到大殿外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皇上罚世子爷跪着,等见过您以后,再谈怎么罚世子爷,毕竟世子爷犯的,可是大罪呢。”高公公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似乎这件事并没有很严重一般。
“皇后在里面还要多久?”楚姒依旧着急,林清愚身体内的毒一直未解,现在外面又开始飘起了细雨,他跪了这么久,一定会生病的。
高公公笑道:“世子妃,关心则乱,世子爷就是这样被罚跪的,您可别太急了。”
面对高公公的提醒,楚姒警醒过来:“多谢公公提点。”
高公公但笑不语,立在一侧候着。
楚姒远远看着林清愚,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手心微紧。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才终于见里头走出个人来。凤袍加身,气度雍容,可唯独面上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瞧见楚姒在外候着,笑道:“世子妃醒了?”
“见过皇后娘娘。”楚姒低垂着头,本以为皇后会离开,却没想她竟几步走到自己跟前来:“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楚姒不知她是何用意,却还是依照她的话抬起了头。
皇后看着她,胜雪的肌肤,好看而自然的五官,让她越发的恍惚起来,当年初入宫的自己,不也是这般的风华正茂么。
“真是好看,也难怪世子对你一片痴心,为了你,差点杀了五皇子。”皇后笑道。
楚姒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莞尔:“五皇子当众意图猥亵臣子之妻,就算当时不是姒儿而是别的女子,相信世子爷也会出手的,否则,岂不是害了五皇子,也坏了皇家的名声?”
皇后没想到楚姒敢这样跟自己说话。面色沉了些:“之前倒不知你是这样的伶牙俐齿。”
“皇后娘娘过誉了。”楚姒低垂下眉眼。
皇后不再跟她多说,回身看了看方才的养心殿,面色紧了紧,提步而去。
楚姒瞧见她这般,想来她想把楚黛儿推为皇妃的计划,失败了吧。楚姒还不知道的是,楚黛儿如今阴差阳错,竟成了五皇子妃。
入了养心殿,皇帝正疲惫的靠在暖榻上,桌前茶香袅袅,地上的跪垫还没来得及撤走。
高公公上前小声道:“皇上,世子妃来了。”
“嗯,过来吧。”皇帝淡淡说着,转头看了看楚姒,朝她招招手:“过来回话。”
“是。”楚姒心中冷沉,提步上前,却在距离皇帝三步远的时候便停下了。
皇帝瞧见她这举动,笑了笑,却并未要她再上前:“你觉得这件事,朕应该怎么处置?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最宠爱的臣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楚姒微微皱眉,抬起头来看他,皇帝两鬓全白,时不时的咳嗽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可一双眼睛却越发的神采奕奕起来。
“世子爷有错,当罚。”楚姒道。
“哦?”皇帝显得有了些兴趣:“继续说。”
“他不该因为看到五皇子强行威胁其妻时,而不将皇家颜面放在眼里,动手刺伤五皇子,更不该不经皇上您允许,就私自救下楚姒,该罚。”楚姒目光平静,皇帝却听得嘴角抽了抽,她这哪里实是在说林清愚该罚,分明是在控诉赵奕恒。
“皇后说,你当时身中怪药,五皇子过去以后也身中怪药,所以才对你做出如此举动的。”皇帝继续笑道。
楚姒不知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只道:“既是如此,那就更该罚世子爷了,他为何不事先查证以后再动手,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让五皇子受伤了,最多搭上楚姒一条命罢了,楚姒一条命,哪里及得五皇子珍贵。”
高公公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这世子妃胆子也忒大了,直接就敢在这里怼皇上。
“皇上,世子妃她也是受了刺激”
皇帝制止住想要替楚姒说话的高公公,似乎有精神了些,盯着楚姒:“那朕再问你,五皇子该怎么罚?”
楚姒嘴角勾起:“五皇子既然身中怪药,他也是受害者,只不过皇上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谁下的这怪药,为何楚姒中了这怪药后,浑身疲乏,四肢无力,而五皇子则是身强力壮,**强烈,不对宫女下手,偏偏要对楚姒下手。”
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样子。皇帝的兴致越发的高了起来:“这样说来,五皇子也有自导自演的嫌疑?”
“楚姒不敢妄自揣测。”楚姒低下头来。
皇帝瞧见她又开始服软,反而笑了起来:“聪明是聪明,可这嘴也太不饶人了。”
楚姒手心微紧,要不是皇帝下了这个套,她才懒得跟他说这么多,这很明显就能看出来是皇帝做的局,从头到尾都似乎被他所安排,到了现在还是这幅清淡的样子,看自己更有一种试探的感觉。
“既然你这么说,朕就罚清愚”皇帝的语气犹豫起来,看了看楚姒紧紧攥紧的手心,轻笑:“听说侯府富可敌国,既如此,就让他捐个三十万两充国库吧,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楚姒咬牙,并不接话。
“还有。”皇帝笑起来:“过几日就是皇后生辰,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过来,朕好久没有听清愚弹过琴了,届时京城最有名的琴师也在,还有蒙古此番敬献的异域舞姬一起,得要让他好好给朕弹一个曲子,伤了朕的皇子,总要给朕一个台阶下不是?”
楚姒憋住心中的怒气,拿走侯府三十万两,让林清愚登台弹琴,把他当什么?戏子吗?
皇帝察觉出楚姒的怒意,面上笑容更大了:“去吧,春天雨寒,别又落下了病根。”
楚姒压制住心中怒气,恭敬行了礼,抬眼看了看笑意深沉的皇帝,转头便离开了。
瞧着楚姒离开,皇帝倒是生出几分失望来:“那传楚家四小姐不是说这个楚大小姐智谋过人,还不断暗示楚府那些事都是她插手的吗,怎么由朕看来,不过就是个从聪明些的娇娇小姐罢了?”
高公公忙笑道:“皇上怎么关心起了这个?”
皇帝笑了笑:“朕不关心她,但她成了林清愚的软肋,朕不得不关心啊。”
高公公退在一侧不说话,才走出养心殿的楚姒却似听到了方才皇帝所说的话一般,方才面上表现出的愤怒和压抑全无,只有担心。皇帝不怕冒出来的刺头,就怕那些还隐藏着的利刃,林清愚越是有把柄能捏在他手里,他才会对财力雄厚又智多近妖的林清愚放心,天底下最复杂的心,便是皇帝了的吧。
楚姒不再多想,走了几步,几乎是提起裙子小跑着往宫门前出的了,到了门口,林清愚也被人扶着站了起来。
“姒儿”
林清愚的话还没说完,楚姒便不顾周遭目光,一把将他抱住。天知道她方才在房中醒来时,不见林清愚的恐惧,若是他就此没了,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林清愚瞧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楚姒,会心一笑,抬手将她拦住,柔声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楚姒点点头,从他怀中站起来,看着他已经开始发白的脸,握着他冰凉的手:“我们回家。”
林清愚颔首。才提步,喉头便涌上一股腥甜,他立马咽了下去,用内力压制住体内的躁动,跟着楚姒一道往宫外而去,却走了不到百步,便再也撑不住,直直往后倒去。
林清愚晕过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闻言,只道:“派太医过去。”
高公公吩咐下去,又端了参茶来:“皇上,喝些热茶吧。”
皇帝看了看,推在一边:“不必了。”说完,看着高公公一脸担忧的样子,笑起来:“你也不用成日里一副朕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也别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给朕补,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皇帝说着说着,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高公公忙拿了金盆过来,皇帝一咳嗽,便吐出一口血。
端了茶漱了口,才疲惫的躺在床上:“朕的日子不多了,这些事儿朕由不得他们慢慢玩了,得加快了,加快了啊”
高公公立在一侧,瞧见他不断咳嗽着,垂下眉眼不敢再多说。
楚姒回到府中,安顿好林清愚,才知道皇帝在她晕倒后,把楚黛儿许配给了五皇子的消息。
小福儿瞧着外面天色已经暗了,端了热汤进来:“小姐,你也喝一些吧。”
楚姒摇摇头,她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
“林傅呢?”
“在外候着呢。”小福儿道。
楚姒起身,嘱咐小福儿和春枝守着,自己则是走了出来。
林傅似乎并不意外,上前见了礼:“世子妃。”
“解药是不是还得找郑雲要?”楚姒问道。
“那药丸我们还有一些,世子妃不用担心。”林傅道。
楚姒怎么可能不担心,这毒一日不全解了,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可还有别的法子吗?”楚姒问道。
林傅皱起眉头,看了看楚姒,把欲脱口而出搪塞的话咽了回去;“这毒跟寻常的毒不一样,没有解药,一直以来喂给世子的药丸,都只是压制的药而已,没人知道解法。”
楚姒面色微微发白:“这药的毒症,除了表现出来的这些,还有什么?”
林傅摇摇头:“不知,这毒药是由人调配出来的毒药,当初调配的人已经死了。”
“所以郑雲是”
“那人的儿子。”林傅到底没瞒住,楚姒银牙微咬,只觉得头有些晕,扶住门框站稳,快速的呼吸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世子妃,世子爷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咱们的事儿”
“继续做。”楚姒道:“皇后寿诞将近,一定会借机将五皇子认作嫡子,楚家也会成为五皇子的助力。”虽然赵奕恒恨楚秉松,但楚秉松一定会抱着愚蠢的幻想,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秉松就算现在已经沦落成这样,还是仍存有一定实力的。
林傅不解:“那世子妃的意思是”
“楚府,可以不用留人了。”楚姒说罢,抬眼看着林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傅忙拱手:“属下明白。”
“去办吧,另外,营救杨家人的事情,我希望可以尽快,若是再迟,这件事肯定瞒不住。”楚姒道。
林傅点点头,转头便出去了。
晚上,楚秉松正办完事,身上都是汗,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的侍女,道:“谁先生出儿子,谁就直接提上姨娘的位置,荣华富贵不会少,别成天哭哭啼啼的!”
三人哪敢说个不字,忙起身应是。
楚秉松看着她们三个这般样子,想起如今楚黛儿已经被赐为五皇子妃,心情更好了些,加之服用了壮阳药,现在兴致又起来了,常年严肃的脸上也露出猥琐的笑意,上前抓着一个便摁倒在了暖榻上。
如此夯哧夯哧一夜,林傅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悄悄溜到了窗户边,点燃了手里特质的催情香,这催情香里,还添了些别的东西。
楚秉松已经累得不行了,眼前也开始恍惚起来,三个似乎同样精疲力竭的侍女在这一刻,竟然变得异常妩媚起来,楚秉松看了看自己仍旧兴致不减,心中想要停止,可是身体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眼见着天就要亮了,林傅这才在暗处躲了起来,直到天大亮,管家才匆匆过来。
“老爷,李大人来了。”管家在外道。
李潇跟着站在院子里,听闻昨日楚秉松来等了一上午,他怎么也是要来见见的。
管家敲了半天门,可里头已经不闻楚秉松的声音。
“这”管家忙走下来:“李大人,老爷许是昨夜累着了,要不您看”
管家正打算跟李潇离开,却听得屋里丫环忽然尖声一叫,李潇怔住,忙跟管家推门赶了进去,却发现几个侍女下身全是血,而楚秉松此时正跪坐在床上,手里死死掐着其中一个的脖子,但他身下也同样满是鲜血,似乎已经停不下了一般。
“难道是昨晚那晚壮阳汤?”管家吓得腿软。
李潇忙道:“快,把他打晕!”
管家二话不说,上前拿起个花瓶便狠狠砸到了楚秉松的头上,楚秉松抬眼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人,便直直晕在了一旁,没了声息。
李潇愣住了,上前探了那侍女的鼻息,已经是死了。
“把人都抬出去。”李潇说罢,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可大夫过来以后,说的话让他更是大跌眼镜。
想要救楚秉松,就必须断了他的烦恼根!
“这”管家吓得跪在地上:“李大人,您给拿个主意吧。”
这主意李潇怎么敢拿,不断怕楚秉松丢命,断了又怕楚秉松会因为颜面尽失而自尽,怎么着都是个死字。
正在李潇犹豫的时候,好歹李夫人赶了过来。
李夫人自然不会想楚家就此断子绝孙,自然是不肯断,就由着楚秉松这样耗着,还顺便赶忙把李潇拖回了家。
瞬时,楚秉松**后宅,要断子绝孙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赵奕恒此时坐在府中,两只胳膊就算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想要完全恢复也得一年时间,如今能做到的,只是恢复动作而已,林清愚下手时还留有余地,倒不至于完全废了。
听到楚府的消息,赵奕恒再也忍不住:“楚秉松现在给我唱的哪一出!”
“五皇子,马上他就是您的”
“闭嘴。”赵奕恒沉声道,本来计划万无一失,却不想父皇竟会让林清愚冲出来,冲出来也就罢了,正好借机毁了安平侯府,可父皇居然放过了那林清愚不说,还将楚黛儿这样一只烂鞋丢给了自己。
赵奕恒在房中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倒也不烦恼了。
“我真是庸人自扰。”
“五皇子有办法了?”旁人忙问道。
“方法千千万,就看咱们怎么用了。”赵奕恒想起当时林清愚愤怒的样子来,心中越发的高兴:“皇后娘娘的寿诞,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
“是。”
“还有”赵奕恒突然想起什么:“杨家那两人还是没有找到吗?”
“没有,杨老将军跟那杨辞,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是不是太子藏起来了,故意等咱们出手?不然为何杨家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旁人道。
赵奕恒冷笑一声:“愚蠢,你盯着杨府做什么,你要盯着楚姒,楚姒对她那些丫环和亲人,可是十分爱护,唯独的恨楚府的人罢了。”
“那五皇子的意思是”
“先杀一两个,警告警告她,让她知道,本皇子可没她想象这么好拿捏。”赵奕恒似乎抓到了楚姒的软肋,闲适的倚靠在一旁的门框上,淡淡看着屋外风景,楚姒。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媚娘一早上就过来了,借着送衣服的名头,到了里间见了楚姒。
“世子妃,世子爷可还好?”媚娘看着她,一身素色常服,神色淡淡,眼眶微微肿起,似乎没有休息好。
“还好。”楚姒淡淡道:“这次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媚娘转头拿过一个匣子来,匣子打开,里面都是当初楚姒拿过去给她的名单:“之前您让我查的名单,已经查出来了,全是死人。”媚娘将名单递给她,但凡死了的,都用红笔勾去了。
“全死了?”
“嗯。”媚娘颔首:“死因不详,很多都是意外失踪,然后再没回来过。”
楚姒看着这厚厚的一沓名单,明白了些什么:“这些人主要集中在哪几个州县?”
“泉州、掖县、临安”媚娘报了十来个地名,楚姒对其中七八个都有印象,应该是前世赵训炎无意中提过。之前她没在意,现在看来,却都是蓄养的死士了,但是剩下的五个,有一个在京城,就是之前林清愚偷偷带她去过的地方,那里是属于五皇子的地界儿,由严府帮着管理,那么剩下的地方
“除了这八个地方,你遣人去剩下的地方看看,最好能查到蓄养死士的窝点,潜伏不动,等我消息。”楚姒严肃道。
媚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明白,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媚娘眉头微微皱起:“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严老大人应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楚姒银牙微咬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命数这个东西,谁也把控不住的。
“我知道了。”伊儿还在邻县,那里是疫病防护区,不知道她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媚娘离开,傅大娘便匆匆从外赶了过来:“小姐,徐桂说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见我。”楚姒觉得头有些晕。晃了晃,险险站住。
傅大娘有些担心:“世子妃,您已经一夜未曾休息了,要不要”
“嗯,我一会儿就去休息,先叫他进来吧。”林清愚昏迷不醒,她心中着急,但她也一定要在他醒来后,看到的事情还是跟他昏迷前一样,她不能让这里变成一团乱。
傅大娘不再多说,只叮嘱小福儿小心伺候着,这才下去寻了徐桂过来。
徐桂才来,便跪在了地上:“小姐,我们的人传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说吧。”看着徐桂煞有其事的样子,楚姒疲惫笑道。
徐桂抬起头:“楚家二小姐,现在正住在五皇子府上。”
楚姒闻言,却是惊讶了一下,旋即道:“还有呢?”
“我们的人还听说,五皇子府的侍卫们好像接了什么命令,说晚上就要到侯府来。”徐桂道:“这是在外要饭的丐帮兄弟传来的,也不知准不准确。”
“不准确。”楚姒微微摇头:“五皇子的人不会来侯府。但是他必然会有所行动”赵奕恒现在回来,就没做要忍气吞声的准备,更何况是自己的气。
“那、那怎么办?”徐桂急道。
楚姒轻笑:“放心,兵器房的事情你做的很好,这次也不用担心。”说罢,让小福儿拿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来:“吩咐下去,多注意盯着五皇子府,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即便是半夜也可以。”
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徐桂连连点头,脑子里转了几番,还是抬起了头:“有一件事不知道您需不需要知道”
“还有什么事?”
“就是逍遥王的事,之前他逃离京城的时候,我们的人都看到了,他出了城,半夜换了身衣裳以后,又折了回来,而后便没了踪迹,但是城门口都有我们的兄弟日夜守着,就没见他再出城”徐桂犹犹豫豫道,他也不知这消息有用没用。
楚姒眉头微微皱起来:“赵训炎没有出城?”那他想做什么?他不是应该去找那些死士们来围攻来造反么?亦或是说,他没有出城,是因为这城中,还有他里应外合的盟友?
楚姒眉头狠狠拧了一下,抬眼看着徐桂,不及收住眼中的狠厉,吓得徐桂连忙跪了下来:“姑娘恕罪!”
楚姒收回外露的情绪,道:“没事了,你先退下吧,赵训炎也继续盯着,最好能查出他到底是跟谁汇合了!”
“是!”徐桂闻言,这才急急忙忙下去了。
徐桂一走,正巧春枝过来,歉意的看了眼楚姒:“小姐,奴婢公婆突然生病,方才夫君过来,一脸急色,奴婢能不能先回去瞧瞧?”
“怎么突然生病了,莫不是昨夜淋了雨着了风寒?”小福儿忙问道。
春枝也是一脸着急:“不知道,我今儿一早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可方才夫君突然过来,面色惶惶,所以奴婢想先回家看看。”
楚姒看着春枝,想起方才徐桂的话,眨眨眼:“行,你先回去吧。”
“多谢小姐!”春枝忙行了礼,这才急急忙忙往回而去。
“这样的天儿,是容易生病。”小福儿在一旁感慨,楚姒看着春枝的背影,微微摇头:“小福儿,你跟傅大娘就留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要去。”楚姒说罢,便径直起了身。
小福儿着急道:“小姐要去哪儿?”
“我回一趟楚府,父亲生如此大病,做女儿的自然要回去看看。”楚姒大声说罢,便叫了林傅一道出了侯府。
侯府的马车快速的往街市而去,在路过一个巷子口时,忽然颠了一下,顿了顿,而后才又急急跑开。
远远跟着侯府马车的人见此,这才又跟了上去。
确定跟着侯府的人离开以后,楚姒才看了眼林傅:“快去跟着春枝。”
“那世子妃你一个人”
“放心,前面就是太子府。”楚姒道。
林傅还是不放心,楚姒又扬了扬手里的紫色玉佩,道:“放心吧。”
林傅看着楚姒,她虽然聪明,可也太大胆了些:“那好,世子妃您一定要保重!”
楚姒看着他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微微挑眉,林傅这才提步离开。
楚姒看着前面的太子府,整整衣衫,直接提步走了过去。
春枝在后门见了傅良生以后,便一道往家里而去。
“母亲生了什么病?”春枝边走边急着问。
傅良生眼眶泛红,眼有湿意,抓着春枝的手忽然用力:“等等,咱们还是不回去了。”
春枝看着穿过前面的巷子就是自己家了,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傅良生硬气的咬牙:“你回去伺候世子妃吧,世子妃待你好,你就好好跟着她,要是以后有更好的人”
“你说什么呢!”春枝满面通红,娇嗔的打了他一下:“行了夫君,咱们赶紧回去瞧瞧吧,若是严重,还得去请大夫呢。”春枝说着就要往巷子里去,可偏偏傅良生一把拉住她:“不行,你赶紧离开,赶紧走!”他一边说一边把春枝往外推,可不等春枝再问,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才见四五个提刀的黑衣男子,顿时愣住。
傅良生把春枝护在身后:“快跑!”
“不!”春枝摇头,傅良生一个书生,怎么打得过这些人。
“你快跑啊!”傅良生害怕的嘴唇开始发抖,可却依旧死死把春晖护着,见她不肯离开,干脆一把将她推开,回头看着那些黑衣人:“她跟你们无冤无仇”
傅良生的话还没说完,便没了声音,春枝跑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到那黑衣人已经将长剑刺入了傅良生的肚子,一股似乎要将她撕裂的悲伤袭来:“不----!”
傅良生的手死死抓着拿剑。嘘声喊着:“春枝,走!走!”他话不及说完,那人猛地抽出长剑,抬手便割断了他的喉咙。
春枝愣在原地,似乎浑身都僵住了,眼睁睁看着那利剑朝自己刺来,却没了反应。
林傅赶到的时候,那剑距离她的脖子已经只有一片树叶厚度的距离了。
“春枝,快走!”林傅喊道。
春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上前跪在傅良生身边,颤抖着手探了他的鼻息,这才绝望哭了起来。
林傅功夫自然在这些人之上,以一敌五虽然吃力,可到底还是护住了春枝。
楚姒带着太子府的救兵赶到时,五个人已经死的只剩下两个了。
“全部抓起来!”赵煊逸亲自带兵过来,楚姒看到春枝以后急急从马车上下来,赵煊逸一把将她拉住:“危险,一会儿再过去!”
楚姒看着地上的血,看着已经死去的傅良生,看着绝望的春枝,心痛难忍。拂开赵煊逸的手,提步走了过去。
赵煊逸面色黑沉:“还愣着做什么,保护好世子妃!”
林傅有人相助,自然很快将剩下的两人抓住了,卸了下巴,取了毒囊。
赵煊逸走过来,让人搜了他们的身,可是根本没有腰牌之类的信物在身上,赵奕恒这次是有备而来,这几个人也早就做好了活不了的准备。
楚姒小心翼翼的靠近,看着春枝:“春枝”
“小姐,我什么都没有了。”春枝绝望的看着楚姒,她见过了太多人死,江妈妈、白雪,如今是她唯一的爱人傅良生,她以为这辈子终于有了倚靠,有了归属有了家,可是老天残忍,还是夺走了傅良生的命。
楚姒心疼的上前将她抱住:“你还有我,我们回家。”她微微哽咽,她是打算找太子府的人来。这样赵奕恒知道太子在盯着,下手也会有所顾忌,可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赵煊逸看着楚姒,不知该说什么,冷冷盯着那两人,知道也是问不出话了:“带下去”
就在那两人才路过春枝身边时,春枝却一把将楚姒推开,转头捡起了地上的刀,狠狠的刺入了刺客其中一人的腹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春枝失控大喊,旁人想要去拦,赵煊逸则是淡淡抬手阻止了,看着站在一侧眼眶发红的楚姒,眉头微皱。
春枝发泄完,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看着那人倒在了地上,痴痴转过身,看着倒在地上的傅良生,喃喃道:“你方才还跟我说话呢,还赶我走,你要赶我去哪儿啊。”
林傅不忍心看,扭过头去。
楚姒开口,声音喑哑:“春枝”
“小姐,我想去陪他。”春枝转过头凄凉的看着楚姒,天上落起小雨来,淅淅沥沥的,落在人脸上,很是冰冷。
楚姒手心死死攥紧,她不知道再怎么挽留这条已经心如死灰的命,在白雪去世后,春枝便已经没了活着的想法,直到傅良生出现,可是现在,傅良生也死了。
“春枝,一切还可以再重来”林傅想劝,楚姒则是闭上了眼睛,任泪落下,爱人眼睁睁在眼前被人杀死,她知道这有多痛苦,更何况春枝在这世间,已无牵挂。
“没有重来了。良生在底下等我,我不能再陪你们了。”春枝凄楚一笑,她真的很感激楚姒,若不是遇见她,她怎么可能知道,活着原来是生活,而不是等日子一天天过去,等死亡那一天的到来。
春枝的刀到底是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条大大的血口子,让人不忍心看。
她倒在傅良生旁边,扭过头看着他似乎还很生动的侧颜,想说话,嘴里的血却不断的冒出来。她想感激他,感激他让自己体验一段美好的日子。她似乎还记得初次躲在屏风后见他时,他羞涩而清隽的模样,还记得他每日提着老母鸡过来见她,要给她煲汤养身体的羞涩样子,也记得那晚大红灯笼大红喜袍,他告诉她,白首不相离,可是,没有以后了
楚姒极力忍住心口涌出的悲伤和痛楚,深深咽下所有的苦,看着春枝没了声息,转头看着赵煊逸:“这个人,一定要开口。”
赵煊逸知道她说的是剩下的唯一的活口,轻叹了口气:“这些人不怕死”
“那就让他们生不如死!”楚姒声音哑的似乎发不出声音。
赵煊逸不解,待看到楚姒发红的如同地狱里的眼睛,愣住:“楚姒”
楚姒转过身,看着那人:“你不怕死?”
那人只是挑衅一笑:“死有何惧?我无家人亲朋所累,死而已,一条命,你们要便拿去!”
“好,有胆魄!”楚姒寒声接着他的话,嘴角冷冷勾起:“那你可曾听过,有一种酷刑,叫做铜牛刑?”
那人皱眉,显然是不知道。
楚姒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铜牛身上有一个可以打开的门,里面是中空的。犯人被关进牛里之后,在牛的下方点火,直到把铜烧红。让犯人慢慢被烤死。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一点儿也不疼?”
那人微微咬牙。显然有些惧怕,但仍旧视死如归,可楚姒的话还没说完呢。
“但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被活活烤死的,我用小火,让你受尽折磨以后,再将你拖出来,生生剔了你的皮肉,让可见身上白骨,这样,如何?”
“你是魔鬼!”那人闻言觉得颤栗了,死不可怕,但是一想到如此刑罚,他便开始害怕起来。
“那也是你们逼的。”楚姒寒声说罢,扭头看着皱眉望着自己的赵煊逸,心中微凉,淡淡道:“太子爷,用这个法子不就能问出幕后主使了?”
赵煊逸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丫环,你便要如此报复吗?”
楚姒手心微紧,下巴微微抬起冷漠看着他:“太子觉得很残忍吗?对太子而言,她只是一个丫环,她丈夫也是平头百姓。可对于我而言,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楚姒知他不会理解,她不强求,赵煊逸理不理解,关她何事?
“林傅。”
“世子妃!”林傅急急过来。
楚姒微微咬牙:“让人安排好春枝和傅家人,你随我去丞相府。”
“楚姒,丞相爷毕竟是你父亲。”
“太子以为我要做什么?”楚姒淡淡看他,赵煊逸却在此时感觉到了自己跟楚姒巨大的差距,他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楚姒的心了。
“京城里还有很多眼睛盯着,你小心些。”赵煊逸声音柔了些。
楚姒转过头去没有再看他:“之前听说五皇子意外的很害怕鞭子的声音,在侯府时听到鞭子的声音,会浑身紧绷,而且我还听说,因谋反逃匿的逍遥王,其王妃现在正住在五皇子府。”楚姒并未多说,只道:“太子若是有时间,多进宫陪陪苏贵妃吧。”说完,提步便离开了。
赵煊逸看着她消失在了雨幕中,心上的某一块似乎也被她拿走了,可这样的女子,不适合皇宫。
“来人”
“太子。”忙有人过来。
赵煊逸回头看了眼那人,淡淡道:“照世子妃之法,放入铁牛中,以小火烹之,不让他死,直至本宫回来为止!”说罢,提步上马,往皇宫而去,只有几日就是皇后生辰,他也要好好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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