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可怕。
苏灿立即退了去上海的机票,紧急转至郑州,飞机插向深黑的夜空,透过舷窗看出去,阡陌纵横的凰城城市灯光被逐渐的抛在云端之下,随后是黑沉沉一片,恍如陷入永恒之沉沦。最后略微颠簸过对流层,一轮巨大的圆月升起在黑雾般的云海之上。
苏灿默默地看着这番壮丽的景象,若是平常他一定会有一些着微至著的感触,但是现在他不敢有,轻轻地捏着拳头,拳头仿佛捏着心脏大动脉的瓣膜,一顿一顿的攫紧。
事态一定不寻常,若非事态紧促,怎么可能多地都被惊动了,连王威威和林珞然都通知到,听话语中的语气,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苏灿强制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他如坐针毡,感觉自己身体都随着飞机的微小震动镶嵌在动机里面,无数毛躁的躁波在他身上翻滚攒动,越是让自己平静,大脑就越是高度运转无法抑制的去分析眼下的情况,然后反过来就更加的急迫不堪。
一个漂亮的空乘大概现了他的这种反常,很贴心的询问他要不要咖啡或者橙汁,苏灿要了杯咖啡喝下,感觉心脏和食道的位置犹如吃了槟榔般存在一种梗塞感。
一个半小时过后空乘提示即将着6郑州机场,苏灿才感觉时间像是过了一整个夜晚的漫长,又在飞机场上空盘旋了几周在降落,起身的时候背心满是汗水。
一直有些什么预感,像是头顶上这悄无声息就密布连光都透不出去的黑夜,但苏灿无法从这种旷大的飘忽中确认那是什么预感。所以才让人惶恐,才会让人惊慌。
重生以来,他最为凭仗的便是知道身边每一个人未来的命运,而他懂得去改变,比如唐小妩,比如薛易阳,以及很多人。但是他无法从这一刻预知到其他人的命运,比如他本不会碰到的王威威,林绉舞,以及林珞然他们。
有一种无形的桎梏将他束缚住了,就像是那些机关大院里面某一种叫做体制的东西,或者又像是做了几十年牢围墙和铁丝网已经成为其人生一部分呆在监狱的人们。他恐惧这种束缚却又无比依赖,就像是那些做了大半辈子牢狱突然有一天被释放过后面对这个世界的无所适从,他会不会退化到像是小孩一样对未知恐惧害怕,会不会为无法将自己安置在这样的社会里而选择逃避终结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命运的束缚将他放开了,他改变自己和周围人人生的同时,也必须承担着他的所作所为让周围人人生随时变故而引的后果。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默默地压制深藏在他内心最不可触及的地方。
刚走出通道开机苏灿的短信那没有半分花巧的“叮”“叮”“叮”铃声在短短一两分钟内毫不间断鸣响。
苏灿来不及看,电话打了进来,不知道电话那头是庄志贤还是庄羽,劈头就问,“林绉舞到底出了什么事,林珞然和王威威都不接我们电话,苏灿你是不是和他们一起,你们搞什么名堂”
苏灿再耐不住此刻心头汹涌而至的某种情绪,“我现在还一头雾水,你他吗问我我问谁去”大概电话那头也被镇住,苏灿嗒一声摁断电话。抬起头看到郑州国际机场如织的人流都纷纷不知生何事的把他给望着。
苏灿出了门打车就说道省军区医院,麻烦一定快点,急事。背上还背着本来要回上海带的行李背包,大概也是被苏灿的表情给唬住了,出租车司机点头一路飞驰,个多小时的路跑了不到四十分钟。苏灿下了车给了七十块钱不用找补,沿着医院大厅进入,一边打电话,一边寻找电梯。
抵达急诊室的时候,在众多的家属之中,苏灿就看到了王威威和那个如空谷幽兰般茕茕孑立的女孩。
“赵竹斌是林绉舞小时候的朋友,我和林珞然都认识,以前是大院子里最末尾的一个跟屁虫一样的人,不过林绉舞对他照顾有加。他爸叫赵昌河,以前是新源集团燕京总公司的一个经理,后来调到了湖南这边做新源下属公司湖南兴化的副总经理。赵竹斌我们一贯不待见,就是一个典型暴户的主儿,平时开几辆豪车,又到了湖南地方这边,书不好好读,他爸平时对他也是百般宠溺,又给他送到中南大学,结果一样的打架斗殴,没少惹事,现在从中南大学里肄业,无所事事,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就一点讲信用够义气,颇有点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意思,从他手上借出去给朋友没打算要回来的钱,这些年都有四五百万。”
坐在熬人的板凳上,王威威给苏灿详解过程的来龙去脉,“但是最近几个月他们家6续生变故,先是有人还有砸过他爸轿车车窗,还有家里莫名其妙收到威胁信,扬言威胁他们人生安全。再没多久赵竹斌他爸赵昌河就失踪了,这件事情湖南省公安厅正在介入调查,赵竹斌家里还曾遭到人生安全威胁,她妈早和他爸离了婚,吓跑到国外去了,赵竹斌早六神无主了,他那个什么都给他撑着的爸一失踪,他连家都不敢回,靠着自己攒的钱和信用卡住在酒店里面,几天前打电话给林绉舞他们说看到有人跟踪他。林绉舞和几个朋友就去酒店陪了他几天”
王威威顿了顿,“事情是今天下午生的,赵竹斌林绉舞他们看完球赛,洗了澡从酒店出来外面吃饭,刚走出来,监控就看到万乘酒店外面先后到了几辆越野车,对方拿捏得很准时,根本就直奔赵竹斌过去,双方厮打起来,和林绉舞一起的哥们儿说他被打倒胸口,当时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赶忙送院抢救,胸透现阴影,医生说是恶姓肿瘤的几率有百分之七十以上”
苏灿心脏倏忽的沉下去,王威威后面的声音他似乎已经听不到了,抬起头看到林珞然绝美的面容除了一些纷乱缭绕的丝之外,却有一股出脱寻常的平静,这样的平静但是却双目茫陌,又让她带着一种清婉犹殇,摄人心魄的美丽。
像是江南小镇大雨经年的绘卷,明明对绘卷上的女子思入骨髓,却明白画中人毫无生命的眼眸不会对你兴起半点涟漪的透骨哀伤。
苏灿有种惶然慌然的感觉。
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粘稠不波起来。
他看到现场还有很多人,一个身着中将军装,胡茬掩饰不了他极为硬朗端正国字脸还有历经沧桑沉默的中年男人,他的腰脊像是旗杆一样笔挺的杵在病房门口,像是站立在无数个哨所或者军区部的营房那种宽阔雄伟的背影一样,但是现在这个背影却平添了几分野草寥寂的苍凉。
在旁边一直流泪的是个中年妇女,应该是林绉舞的母亲,一看就是个很守规矩从不逾越的妇人,平凡得并不出奇,犹如林绉舞那个很明显他没有沾到半点优秀基因的老爸。林绉舞那股憨厚中带着腹黑的姓子明显也不是来自于眼前的妇女。在她旁边的应该是林家的一些姑姑姨妈一类赶过来的亲戚,脸上都很怆然。还在小声的安慰。
场景就这样充满着拉锯人心的张力。
下一刻病房的灯灭了,门打开,先是护士走了出来,然后才是医生,拿着病历板,出来看了众人一眼,问谁是林绉舞的父母家人。
在病房边的中年男人摇杆更挺了,却又像是以这种方式抗衡某种可能到来的天崩地裂。
医生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这是病人的肺部切片,确诊为iii期非小细胞肺癌外科手术对这类型肺癌基本上不会起主要作用,要立即进行化学疗法,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苏灿的心脏像是被撒旦之手攫住,用力朝下狠狠拽了一下。
他看到那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身体抖了一下,背部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再冰冷的子弹和凶烈的枪炮都无法让他畏惧退缩屈服,但此刻似乎属于他的天崩了,地裂了。
苏灿听到他不成声的喃喃低语,“儿子,爸知道你痛,爸再也不打你,再也不拿皮带抽你了”
苏灿想起林珞然给他讲过的故事。
景山中学那个泛黄的艹场,这个硬朗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把林绉舞打翻在地,问,你以后还给我打不打人。
林绉舞起来说,他们还追林珞然我照打。
啪。又是一耳光打翻在地。问,打不打。
笨拙爬起来说,追珞然我照打。
啪,又是一耳光。问,打不打。
嘴唇抖带着血丝还仍然嗫嚅,软和道,不追就不打。
取下皮带来抽过去,啪。我是问你以后还打不打架惹是生非。一对父子在景山中学的艹场下这般拉锯。
看着那些众目睽睽。忍不住怒道,谁再他妈趁放学堵着给我妹送花,老子我还打
这些音容笑貌人面桃花都将消逝在时空里,并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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