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偷听梁氏和倪母谈话,让白芷寒知道自己误会了左少阳,对他冷漠的感觉已经如艳阳下的冰雪,很快融化了,现在又听他居然为了救一位非亲非故的难民的姓命,而自己以身犯险,上山采药,他对待素不相识的普通病患,尚能如此,可见宅心仁厚,当真有悬壶济世的一颗善心,以前认为他医德败坏,乘人之危云云,现在才知也是错误的。
白芷寒心中感到十分愧疚,想着努力调合两人以前冷冰淡漠的关系,便展颜一笑,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微笑道:“我是少爷你的奴婢,自然也等着你回来。不然我服侍谁去啊?”。
这还是左少阳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一个微笑着说话的白芷寒,只觉得她的微笑便如春风一般温暖,仿佛春暖花开之时,飞过屋檐的燕子,又如青青山坡上翩翩起舞的蝴蝶。那样的恬静,充满温情。不觉看呆了。
正在这时,乔老爷迈步进了大堂,一脸沮丧说道:“余掌柜太没道德了,要高价,一文都不肯让。”
左少阳忙迎了上去,问道:“他要价多少?”
“四千贯!”
“什么?”左少阳大吃一惊,“四千贯,太过分了吧?”
“可不是嘛,我说你买这阴沉木,听说当时也只用了两千贯,现在怎么要这么贵的价钱呢?他说这阴沉木当时他已经买得很便宜,他当初在京城那家卖阴沉木的家具店里看见过,比这块小一些的一块阴沉木,还没加工的材料价就卖三千贯。他又请了名匠雕刻,所以现在这阴沉木做的茶桌价值已经大增,现在拿到京城,至少可以卖到五千贯。他只要四千贯已经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了。”
“你没说只要三双筷子这么一长溜就可以了吗?”
“说了,我说我不全部整个买下来,就买能做三双筷子的就行了,反正做的这个茶桌有好几条腿,割一条直一点的腿就足够了。他还是不干,说这茶桌是请的京城来的名匠花了大半年时间才雕刻成形的,就是这个样子,要是锯掉一条腿,就很难看了,价钱就大大降低了。所以要么整个出售,要么不卖,绝不锯一条腿卖的。”
乔夫人忙道:“你没告诉他买过来是准备给女儿接骨救命用的吗?”
“我也说了!余掌柜说,就是听说了我买回来接骨救命用,才松口卖给我,否则,绝对不卖,他也不缺这钱急用。他还说……,还说不要相信别人的哄骗,说从来没听说过用木头接骨的。”
四千贯可不是一笔小数字,现在救出来的钱财很少,远远不够这个数的。乔夫人迟疑片刻,道:“要不,先给他欠账,等平叛了,联系上两个孩子之后,让他们出钱帮忙。”
乔老爷苦着脸道:“要是四十贯甚至四百贯,他们两个还能拿得出来,四千贯,让他们两把全部家当都变卖了,加上我们变卖所有剩下的田产,恐怕也只勉勉强强够,总不能因为巧儿一双腿,就让两个孩子倾家荡产吧?”
乔夫人也傻眼了,垂泪道:“这个怎么办?”转头问左少阳:“左公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左少阳苦笑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李大哥能想到的木材中,铁桦和铁檀咱们这里都没有,别的木材虽然有耐潮的,但硬度都达不到,只有阴沉木了。”
乔夫人哭道:“我去求他去……”
乔老爷跺脚道:“行了,你别去了,我说都没有用,你去又有什么用!人家说了,他两腿断了,后半辈子没什么指望了,就指望这张阴沉木做的茶桌当传家宝,不是为了我们救人,人家绝对不肯想让,更不愿意毁损。”
左少阳忙道:“听说这余掌柜双腿被打断了,情况怎么样?”
“很惨!他是趴在软榻上跟我说话的,背上、大腿上全是杖伤,已经找惠民堂倪大夫给处理了,就是一双膝盖被打碎了,倪大夫说了,他这两条腿,就算是神仙也治不好了。后半辈子只能坐轮椅了。”
左少阳心头一动:“你带我去找他,我看看他的腿伤还有没有救,说不定这阴沉木做的接骨装备,他也用得着!”
乔老爷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声说好。
当下由苗佩兰搀扶着,跟着乔老爷,三人来到衙门旁边的余掌柜家。
余掌柜家就在玉器店的后面,一栋大宅院是左少阳见过最大的,上次敌军细作潜入焚烧大宅院,也烧到了他们宅院,但是因为就在衙门旁边,跟衙门的民壮等都很熟,都来帮忙救火,所以没有烧起来,粮仓也没有什么损害,后来才有粮食开粥厂放粥济民,只可惜引起了官军的注意,征粮的时候,余掌柜因为藏了一部分粮食被搜出来,全家被鞭笞,他自己杖责之外,还打断了双腿。除了每人一斗的口粮,其余粮食全部低价征购走了,这还算大将军给了他面子没杀他的头。
因为口粮极少,宅院里绝大部分仆从都解散了,只有几个贴身丫鬟侍女还留着。大宅院里冷冷清清的。
余掌柜住在后院,妻儿都在,正伤心哭泣,见乔老爷去而复返,还带了两个人来,有些意外,余掌柜认出了左少阳,知道他是贵芝堂的小郎中,对苗佩兰却不认识。
余掌柜对乔老爷道:“乔翁,你还来做什么?你别指望苦苦哀求我就会松口。”
乔老爷道:“我没指望你松口,我是给你引荐一位名医,很可能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名医!”
余掌柜一家又惊又喜:“谁啊?”
乔老爷一指左少阳:“这位想必余翁认识……”
“认识,他不就是贵芝堂桂枝郎中的儿子吗?前几天大将军册封的什么‘拥军楷模’,怎么拥到我家来了?”
听这语气有些酸酸的,显然是余掌柜对两家的不同境遇的的不满。
左少阳躬身拱手单:“我对余老伯您仗义疏财,开粥厂放粥济民的善举十分的佩服。也为老伯您的遭遇深表同情。我跟乔老爷一起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探望一下老伯的伤情,表示一些慰问之意。”
余掌柜听他说话谦卑,执礼甚恭,倒有些意外,语气也稍稍和缓了一些:“多谢,请坐吧!”
余掌柜的儿子忙拿来圆凳,让三人坐下。
左少阳道:“我能替余掌柜查看一下腿伤吗?”
“听说你给人接骨,一点都不痛,是吗?”余掌柜对贵芝堂近期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了解的。
“雕虫小技而已,如果于老伯愿意让我看看腿伤,我或许能想出治疗的办法来。”
余掌柜长叹一声:“唉,不行了,连惠民堂的倪大夫都说没得救,你一个小郎中又有什么办法呢?”
乔老爷在一旁道:“余翁,我家巧儿腿也摔断了,在惠民堂也看过,倪大夫也说了没治,骨折治不了肯定残疾。送到贵芝堂,小郎中说只要有阴沉木,可以把骨头接上……”
“哦?”余掌柜冷笑一声,“我明白了,说到底,你们还是为了我的阴沉木茶桌来的。要是这样,就请回吧。”
左少阳道:“余老伯,巧儿姑娘的骨折是大腿骨,而且有外伤,没办法用夹板固定,如果不及时固定,只怕真的只能残疾一辈子了。但如果现在能及时固定,还可以有很大希望完全康复,跟平时一样行走正常。”
余掌柜冷冷道:“他女儿的骨折,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用我家的传家宝来帮他?”
左少阳和乔老爷都知道余掌柜本来是个热心人,乐善好施,没想到因此倒霉,不禁粮食全部被搜走,自己也被打折双腿,以至姓情大变,才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来。所以也不生气。道:“这阴沉木价值千金,老伯不愿意拿出来,我们完全理解,自然不敢强求。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骨折都需要用阴沉木的,不知道老伯的腿伤怎么样,能否让我看看,或许能替老伯想点办法。――反正就这样下去也是双腿残疾,为什么不让我瞧瞧,如果能想到办法,能让老伯重新站起来,岂不是好事吗?”
这话让余掌柜心中一动,他自然很不甘心自己下半辈子坐在轮椅上,但凡有点希望,还是不愿意放弃的,何况听说这小郎中近曰替不少人治疗骨折,效果很不错,便有心让他看看。回头瞧了瞧夫人。
余夫人自然更是希望如此,抹着眼泪道:“是啊老爷,就让左公子看看吧。人家主动送医上门,没有这本事是不会来的。”
余掌柜的儿子也附和着劝余掌柜让左少阳看看。
余掌柜这才点点头:“那好,就麻烦小郎中看看吧。”
“好,老伯被打折的部位是膝盖吗?”
“是的,两条腿的膝盖都打烂了。”
左少阳慢慢把余掌柜宽腿裤往上卷,露出两个膝盖。已经红肿变形,大腿上布满了杖伤。
左少阳小心地用手抚摸伤处检查,良久,缓缓道:“余老伯这伤果然非常重,左边这条腿的膝盖股骨下端内外髁,胫骨髁和髌骨全部碎裂了,这种骨折难以整复,也难以固定,以我现在的本事,还没办法修复……”
余掌柜大失所望,苦笑瞧着他。
左少阳又道:“不过,老伯右腿的骨折相对要轻一些,我能把它治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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