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第499节(1 / 1)

十国千娇 西风紧 2702 字 2个月前

金盏把玉白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指着郭绍的胸口,“让你动心的时候。”

哪怕是一些最微小的动静,也不能瞒过最关心自己的人。郭绍从金盏如月光般的目光里,感受到了醋意。

郭绍一面走,一面琢磨;虽然金盏说得那么轻松,好像午后的一次玩笑,但郭绍不敢大意,他太了解金盏了,这是她表达心迹的方式,总是那么润物细无声。

他很快打了个腹稿,诸如朕的一切都是彼此共同努力而来的,没有人能与金盏相提并论。但他马上否决了这句话。

他沉吟道:“有些心动,并不一定要用歌舞表现。我喜欢听金盏说话,胜过欣赏歌舞。”

果然符金盏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她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说话很有意思?”

郭绍稍停脚步,转身看着她的脸道:“不是说了什么话,而是说话的声音本身就有一种魅力。音色美妙,语气抑扬顿挫,节奏舒缓,富有味儿,就好像在听一首动听的艳诗。”

金盏轻掩朱唇,笑道:“这么多年了,绍哥儿对付女子倒一点都没变。”

郭绍一本正经道:“朕只是实话实说。”

这时他察觉斑驳的树荫下似有一个影子晃过,他便回头看了一眼,见宦官王忠正在后面观望。郭绍便向王忠挥了一下手。

王忠躬身快步走过来,拜道:“萧燕燕想见她爹一面,奴婢本来拒绝了,但她又求奴婢来问官家。”

郭绍正稍加思索,金盏便先开口道:“让她见罢。”

王忠顿了一下,似乎确定郭绍不准备开口了,才抱拳道:“奴婢谨遵懿旨。”

王忠先倒退着走了好几步,这才弯着腰转身离去。

郭绍转头道:“想起朕当初的凶险,金盏的伤心担忧,还有在动荡中失去的兄弟,朕的怒火一直找不到出口。于是今日复仇之时,朕丝毫没有心软和怜悯。”

符金盏道:“萧思温彻底完了,不过他也是咎由自取。”

郭绍仰起头呼出一口气:“为身边的人、为自己出一口恶气,感觉还是很痛快的!”

那些在册子上潦草的谋划,时至今日办得差不多了,郭绍渐渐放松下来。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座园林的亭台、草木、假山,一座弯弯的石桥架在池塘之上,建造得颇为美丽。

不过这些建筑,比皇宫还是差了点气势。

郭绍忽然开口道:“我觉得最好的宅子,并不是皇宫。金盏可知是哪栋?”

符金盏似乎没怎么想,就笑道:“当年我送你的那座别院?”

“正是。”郭绍赞道,“并非怀旧,我现在对原来自己攒钱买的铁匠铺面就完全不念想。”

他说罢伸手从符金盏的袍袖里找到了她柔软的手,握在手里。符金盏的脸上微微一红,侧目看了一眼周围的光景。宾客在前院,这里并无闲杂人等。她在人前确是一个十分端庄守礼的人。

第八百九十四章从没觉得对

“嘎吱!”木板门被萧绰掀开,她一面掏出一块手巾捂住头发,一面走进了门口。

坐在茶几旁的蒲团上的萧思温立刻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她。

“爹!”萧绰用契丹话唤了一声,脸上表情复杂,几乎要哭出来,“他们逼我上台跳舞……头发也不是我自愿弄成这样。我在许国无时无刻不想回家……”

“为父明白,明白。”萧思温一脸惆怅道,上前拉住萧绰的手臂,“没工夫述说那些,坐下,为父有话与你说。”

萧绰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女儿能为爹做什么?”

萧思温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低声问道:“郭绍对你如何?”

“他没有为难我,白姨娘和陆姐姐很照顾我。”萧绰道。

萧思温皱眉道:“为父不是说的这个,郭绍可曾……让你侍寝?”

萧绰立刻摇头,接着便道:“不过许国皇帝对我还好,我去求他,放爹一马!”

“晚了!”萧思温马上摇头道,“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为父不是要他放,而是……”他很难以启齿的样子,“为父想与燕燕一起留在许国。”

萧绰愣在那里,一时没回过神来。

萧思温沉声道:“为父回国死里一条,只有留在东京让许国皇帝庇护,尚有一线生机。”

“爹要投降许国?”萧绰道。

萧思温脸上涨红,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燕燕,无论你身在何处,只有父母才是你的依靠,你不能看着爹死!”

萧绰听罢忙道:“女儿马上去求许国皇帝。”

……宦官王忠走到湖边的水榭,拜道:“禀官家,萧绰在月洞门外求见,奴婢不通报她就不走。”

这时符金盏已回去整理仪容去了,郭绍还留在湖边看风景休息。他随口问王忠:“见朕作甚?”

王忠躬身道:“回官家,萧绰没说,奴婢不知。”

“这时候一定为她爹来的。”郭绍站起来,沉吟道,“现在朕还能怎样帮上萧思温……难道萧思温要认输投降?”

郭绍转过头:“把萧绰带到这里见朕。”

没多久,王忠将萧绰带进来,抱拳一拜便退出去了。萧绰眼巴巴地看着郭绍,还不忘向下一蹲,唤道,“陛下……”

郭绍的语气变得温和,十分有诚意地说道,“宴席上发生的事,朕向你道歉。无论萧思温与朕有何恩怨,朕也不该怪罪到无辜的人身上。”

萧绰想了想,“周夫人也在场,她能献舞,我为大家跳舞也不算过分。”

郭绍这样说,并非高尚博爱,仅仅因为萧绰是个美女。她的肌肤白净紧致,虽然身体还没长开,脸也带着几分稚气,但郭绍认为她是个漂亮的小娘,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散发着清香。

他用细致的目光打量着萧绰的身体,对自己的念头丝毫不掩饰。

自古在权力和财富集中的地方,从来不乏美女,郭绍此时并没有多少欲望,但他依旧保持着怜香惜玉之心。就好像一个从忍饥挨饿中走出来的人,哪怕每天都有大鱼大肉,看到倒掉食物时依旧会觉得可惜。

郭绍沉吟片刻,看着萧绰直截了当问道:“你想要什么?”

萧绰沉默片刻,说道:“家父想留在东京,请陛下开恩。”

“哦……”郭绍恍然,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一样,萧思温无法给他惊艳的意外。

郭绍道:“燕燕,朕不能那么做。”

“为何?”萧绰一脸哀求之色,脸上一红,眼睛依旧大胆地看着郭绍不回避,“只要陛下答应这件事,燕燕愿意答应陛下的要求……任何要求!”

一个十几岁的小娘能拿什么什么交换?郭绍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甚至这种时候可以更放纵一点,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诸各种荒淫的物什,甚至想象眼前纯洁带着稚嫩的小娘表现出各种各样的与外貌反差的事。

郭绍的眼睛没从她身上移开,手却下意识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打湿燥热的嘴唇和口舌。

他很快意识到金盏在同一个院子里,思绪略有些混乱。他想起自己的山盟海誓,从来没觉得眼前的想法是对的……只是诚挚的感情,也不能完全压制那些面对诱惑时的本能欲望。

“燕燕。”郭绍的声音很轻,“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单凭个人喜好来左右国家大事。”

他无须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解释其中关节。

萧绰一脸失望,又道:“那……陛下还能见家父一面么?”

郭绍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道:“这个要求对朕不难,可以。你出去时见到随便一个宦官,便说是朕的意思。”

萧绰听罢屈膝告退。

郭绍没挪地方,在水榭里等着。果然没等多久,便听见开门的声音,郭绍把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来,转过身,见萧思温和宦官王忠站在门口。郭绍挥了一下手,王忠退出了房间。

郭绍不动声色,看着萧思温反手把木门掩上。

忽然萧思温“扑通”一声跪倒在前面,“萧某对以前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求皇帝陛下留一条生路!”

萧思温这么痛快,完全出乎郭绍的意料。因为在郭绍的印象里,萧思温是个很在意脸面尊严的人。

看着对手羞愧的红脸,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郭绍忽然觉得胸中一口气豁然了,他久久未语,仿佛在品味着此时的彻底胜利、至少是对一个特定的人的胜利。

“萧使君,朕怎样放你一条生路?”郭绍缓缓道。

萧思温道:“以前契丹人投效中原王朝者不少。罪臣悔不该与陛下作对,现在败得心服口服,已然走投无路,恳求皇帝陛下不计前嫌,留罪臣以效犬马之劳!”

郭绍直着身体站在窗前,眼睛小瞟,俯视着跪在脚下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萧使君乃辽国使臣,与我国签订盟约。如果现在你背叛辽国,留在东京变成大许之臣,那合约……同左手与右手相互签约何异?”

萧思温抬起头,神情复杂道:“陛下此举,难道不是为了设计让罪臣背黑锅,真为了两国议和?”

郭绍叹道:“萧使君,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他顿了顿又口齿清楚道,“与辽国的和平,符合我朝的好处;议盟首先是国家战略,顺带回应萧使君以前的下作作为!就算不考虑这些,萧使君一旦叛逃,就不再是辽国北院大王,朕留你有何用处?”

萧思温听罢羞辱不已,他的牙齿都快咬出血来,胸襟一阵起伏,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郭绍只是冷眼看着。屋子里冷场了好一会儿,萧思温低声道:“陛下对罪臣手下留情,燕燕至少不会怨陛下……”

郭绍笑而不语。

萧思温的脸色已变得如同猪肝一样,又道,“如果放我回去,我并不会马上就死。我在大辽仍有人脉,陛下不怕我设法破坏盟约?”

郭绍作思虑状稍许,接着便道:“今天早上,朕就与萧使君说了,很期待你的应对之策。萧使君不如回去,让朕等着刮目相看如何?要是还有什么起伏浪子,一定十分有趣。”

萧思温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神色简直丰富复杂得如变幻的云彩。他“腾”地站了起来,但郭绍依旧站着一动不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萧思温站了片刻,以手按胸鞠躬道:“大辽使节告退。”

郭绍挥了一下手:“免礼,送客。”

……萧思温回到礼馆,见剩下的两个副使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次日离开澶州。

一个副使见到萧思温,完全没有了尊敬的表现,冷眼相看,嘴里“哼”了一声。萧思温手脚发凉,已顾不上在意副使的态度。

这时杨衮却上前见礼招呼,开口道,“许国君臣没什么诚意,不过是设计羞辱大辽使节。”

刚才的副使忍不住说道:“杨副使,他已是大辽罪人,难道你还不明白?”

杨衮道:“宴席上羞辱萧公的事,有何凭据?”

副使冷冷道:“过不了多久事儿就会传开,还用什么凭据?”

萧思温听到这里,忍不住用感激的口气道:“不想到头来,唯有杨将军是知己。”

杨衮叹道:“萧公救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况下官与萧公认识那么久,还不了解萧公的忠心么?”

行馆里安静下来,杨衮等两个副使不开口了,萧思温也无言以对。这座古朴的建筑里,好像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寂。

之前萧思温获知自己被迫要出使许国,心里已明白十分糟糕,充满了各种恐惧和绝望,感觉十分恐慌……可是真正的死期可以预见了,反而有点麻木了。

他此时居然没什么强烈感受,只是不知身在何处,仿佛看到了前面深不见底的深渊,黑暗得没有一丝光,仿若永不会天亮的长夜。

真正的绝望大概就是这样,并不是害怕得拼命挣扎,而是屏住呼吸,等着那一刀降临,所有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那一刀。

第八百九十五章无声的挣扎

“王枢密使、辽国使节到!”

“唰!”一个青壮武将拔出剑抬起手臂,三列整齐的甲兵一齐提起樱枪,军容十分整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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