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坐上天津卫前往京师城的船,出神地看着窗外。
船行悠悠,浪浮摇摇,让王熙凤浮想联翩。
这条水道这么些年里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大观十年以前,哪一年她不去京师城七八回?
大观十年后那几年,一年她也要去三五回。
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淡下来的?大观十五年后吧,到了大观二十二年后,她基本上就不去了。
人老色衰,何必在要去找不自在呢?
当然偶尔去一回,叙叙旧,但冯紫英和自己都不再留宿,就算是留宿也不过是同床共枕说说话罢了。
看着旁边正在忙碌着准备茶点的巧姐儿,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王熙凤记得大观七年自己去京里,还怀了一次孕,不过可惜的是没多久就流产了,让自己也很伤心。
若是能生下来,也许自己还能多一个女儿?
不过有巧姐儿也就够了,虽然名义上致丰是自己抱养的,但却瞒不过巧姐儿,王熙凤也没打算瞒。
两姐弟关系很不错。
巧姐儿嫁了王家板儿也就是刘姥姥的外孙,嗯,书名王敬忠。
这是冯紫英指的婚当时让王熙凤很是忿怒,不知道冯紫英是出于何种心态,居然会看上王板儿这种京郊农家子弟。
两人为此没少在床上争吵宣泄,但王熙凤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冯紫英。
好在板儿虽然读书不成只是个秀才身份,但是却与薛家薛蝌关系莫逆,现在成为了薛家内河船队的负责人了,而且也拥有了一部分股子,小日子也算是过得很滋润了。
巧姐儿自己倒是挺满意。
尤其是王板儿人老实,没有花花肠子,连妾都没娶一个,就一门心思宠着巧姐儿,单就这一点,比冯紫英就强一百倍不止。
所以王熙凤后来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女婿,甚至到后来越来越觉得满意。
甚至还打算和致丰商量一下,也把水泥工坊的股子给一些给巧姐儿一家,以致丰的大气和与巧姐儿之家密切的姐弟关系,王熙凤相信不是问题。
她已经有几年没去京师城了,但冯紫英依然保持着书信往来,有时候红玉也会去一趟京师城带些话回来。
李纨也老了。
现在虽然住在京师城里,但却是独居,听说李玟李琦两姊妹倒是经常出宫去看望这位堂姐。
也不知道李玟李纨姐妹俩是否知道致通也是冯紫英的种。
年龄大了,有些事情就淡了,孩子们的事情在心目中就越来越重了。
巧姐儿也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这一次没带来天津卫,就是巧姐儿自己回来看望母亲。
对于母亲和皇上私通生下一子,巧姐其实早就知道了。
她一直跟着母亲住在天津卫,虽然林之孝夫妇都有意无意避着她,善姐丰儿王信他们也都讳言,但是这么些年,随着自己年龄长大,天天接触之下,哪里能不知晓?
不过巧姐也看得开,父亲和母亲和离,母亲被迫从贾家出来,一个单身女人还带着自己,父亲去了扬州有了新的家庭,不管这边了,母亲和自己如何过活?
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巧姐还是明白的,母亲年龄也还不大,二十几岁的年轻妇人,不找一个依靠又能如何维持二人的生计?
在巧姐看来,放眼当时四周,母亲能找谁做依靠?
总不能再找贾家人吧?
那冯紫英自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而且说实话母亲选人选得也没错。
这么些年来,冯紫英对母亲也照顾得很好,嗯,算是有情有义。
至于说有了致丰,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己迟早要嫁人,母亲后半辈子总要有个依靠,她又不可能入冯家门。
对致丰这个弟弟巧姐儿还真有些感情,致丰对自己也很好,可以说丝毫没有因为同母异父的因素而受到影响。
反倒是亲身父亲贾琏,巧姐儿的印象已经日渐模糊,甚至慢慢断了联系。
现在父亲在扬州,儿子都有了三个,女儿更是多达四个,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和母亲从无联系,似乎大家都彻底忘了这段关系。
但作为女儿,巧姐出嫁之后还曾经和丈夫一道去过扬州一趟,一大家子也在一起吃过一次饭,但是也仅此而已,哪怕丈夫的船队经常过往扬州,但是也没有什么往来。
母亲慢慢老了,从经常走神想事情就能看得出来。
也幸亏致丰还很争气,慢慢接掌了母亲的水泥产业,而且现在也有了一妻两妾,两子一女,也算让母亲有了含饴弄孙的绕膝之乐。
“巧姐儿,你叔公现在身体如何了?”王熙凤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女儿上个月还去看过,叔公身体还行,虽然都八十五了,但是还能吃肉,但家里不让他喝酒了,有时候人也晕晕乎乎说胡话,但女儿觉得也许能活过九十呢。”
巧姐儿想了想才回答道。
“那你叔公没说些啥?”
“叔公一说就是旧港如何,吐鲁番如何,女儿也听不明白,反正就是说军中大事,听说每月舅爷都还要到枢密院去找人说说话,打听西北那边战事,或者就是问薛二叔在南洋那边的情况,……”
王熙凤无奈地抚了抚额。
自己这位叔叔还真的是想要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西北战事和南洋开拓和你一八十岁老翁有啥关系?
不过薛家船队现在已经在南洋站稳脚跟,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
当了国舅就是好啊,下边地方上都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给予支持,不说刻意讨好皇上,起码不至于得罪人。
不过宝琴好像在宫中并没有多得宠,她生的儿子据说也是一个纨绔,成日里在京师城惹是生非,弄得人嫌狗厌。
皇上连郡王都不肯封,而要知道连那个云裳生的儿子都封郡王了,足见其表现有多糟糕。
此番进京,自己还去不去宫里一趟呢?
还是只见冯紫英一面?
对了,还有元春和秦可卿,一时间王熙凤神思又有些恍惚起来了,昔日种种枝蔓盘缠的瓜葛又都浮现在脑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