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五章化敌为友(四)
蒋介石到重庆的最大目的,并非是指挥剿匪,而是为中央政府强力干预和监督下建立的四川省新政府、代表军队最高统帅蒋介石行使军事指挥权的四川行营的顺利施政,打开个良好局面。笔·趣·阁www.biquge.info
五架飞机在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重庆机场降落,早已等候在停机坪上的川军将领刘湘等数十人,以及新任四川行营主任顾祝同、参谋长贺国光、秘书长曾扩情等行营官员,不待飞机停稳,全都走向涂着巨大青天白日徽的绿色容克打飞机,一个个挤出毕恭毕敬的笑脸,肃立以待。
机舱门打开,木制的梯子放了下来,众人立刻围上去庄重敬礼,谁知第一个出来的却是跟随委员长多年的侍卫长王世和,接着出来的也全都是委员长侍从室诸人以及安家军总部的参谋和侍卫,哪里有蒋介石的影子?
王世和一看前面黑压压足有百余人的将领和***向自己敬礼,吓了一大跳,随即醒悟过来,知道大家弄错了,连忙向顾祝同、贺国光和曾扩情等人打了个招呼,指向对面的银色飞机,不好意思地解释:
“委座在对面的飞机上……看,下来了。”
百余人立即回头转身,情景颇为壮观,顾祝同、贺国光和刘湘这领头的三人快步穿过人群,再次出现在迎接队伍前面,看到an5型大飞机光滑整洁的机舱门已经打开,自动伸出的宽大金属梯缓缓落地,随后一身戎装、身披黑色斗篷的蒋介石站在宽大的舱门口,客气地向下方众人挥手致意。
蒋介石身后的一张俊朗坚毅的脸庞,却是如今声名远播威震中外的全军参谋次长、中央最年轻的执委、安家军统帅安毅。
面对百余文武的整齐敬礼和鞠躬的壮观场面,跟随蒋介石走下飞机的安毅心里乐得不行,丝毫没有半点儿狐假虎威的感觉,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管怎么说,在场所有人中军衔最高的是蒋介石,安毅虽然是中将加上将衔,但怎么说也是三颗金星,与军衔最高的刘湘一样,比贺国光、顾祝同等人都多了一颗金星,而且如今安毅还身兼全军参谋次长、中央执委的要职,大家向他敬礼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走下飞机的蒋介石和安毅,与刘湘敬礼握手完毕,在刘湘和贺国光的引领下,又与川军主要将领见面。
安毅和蒋介石一样,与川中将领大多是首次见面,但在照片和履历档案中知道众将的大致情况和长相,因此谁都没有搞错。
杨森、王基陵、唐式遵、邓锡侯、田颂尧、罗泽洲、李家钰、刘存厚等八名将领分别与蒋介石和安毅握手致意,最后轮到范绍增时,情况又大为不同。
范绍增,名舜典,号海廷,绰号“范哈儿”,“大老造”。属马,四川省大竹县清河乡人。自幼不喜读书,常到茶馆“听书”,对江湖豪侠劫富济贫心向往之。十三岁入袍哥,清末参加同盟会,民国二年,范绍增参加“癸丑反袁”失败,在渠县、大竹边境一带抢劫财物,购枪支,扩充实力。民国五年,范绍增又参加反袁护国战争,两年后受川滇黔靖国联军援川陕第二路总司令颜得基收编,任模范营营长,后任团长。民国九年十月,范绍增在熊克武第一军第六师余际唐部任团长,驻扎云阳。此间曾回大竹县清河场,将被其抢过财物的人家请来,偿还损失。民国十二年三月,范绍增编入杨森部,任第四师第八旅旅长,后升任第九混成旅旅长。民国十五年九月,北伐军进入两湖战场,杨森被蒋介石委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范绍增任该军第七师师长,后杨森派范绍增出川,与北洋军合谋武汉,受到武汉革命军痛击,范绍增受伤回川。四.一二后,范绍增被蒋委为川鄂边防军司令,不久失败,防地尽失,遂投靠刘湘,出任第四师师长。
范绍增交际手段出众,与上海青头面人物杜月笙,张啸林交好,并被“仁社”前辈张锦瑚破格收为关门弟子。杜月笙介绍戴笠给范绍增认识,还送给范绍增可装备一营人的英国式军需品,他的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安毅之所以对范哈儿印象很深,除了脑海里还依稀可现的“哈儿师长”、“哈儿军长”的印象外,就是其众所周知的风流好色了,范绍增身边有名有份的姨太太居然多达三十多位,让人瞠目。前年范绍增为了金屋藏娇,花费二十多万大洋,在重庆修建了约占半条街的公馆——范庄。该庄为花园式建筑,有小洋楼三幢、每幢均为三层,从高到低,横向排列。稍后,他又在来龙巷修了一座规模稍小的公馆,在南岸修了别墅。范庄落成后,范每日忙完军务,便在新公馆里拥妻搂妾,***。为了管好几十位太太的生活,范专设了总管事、管事几人,其下配汽车司机、弁兵,花匠、跑街的、打杂的,中厨、西厨和饲养员等各色人等,林林总总,不下百十人。范绍增为了让太太们跟上时代的步伐,还专程从上海聘来一帮教师,培养妻妾们学习西方文化,对此,国内军政两界均传为美谈。
范哈儿真人似乎比照片上的胖多了,长成弥勒佛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笑脸,一见面就让蒋介石心情愉快许多。
范绍增敬完礼,双手紧紧地握住蒋介石的手,乐呵呵地说:“委座辛苦了!”
不善言辞的蒋介石破天荒地笑着说道:“久仰范将军的大名,哈哈!”
全场顿时开怀大笑,范哈儿笑得更为开心,接着和安毅握手的时候,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称呼安毅“安次长”,而是热情地打招呼:
“安老弟好!雨农兄前日还有来电,让在下有空与安老弟多联系,可是军务繁忙抽不开身啊!哈哈,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啊!”
安毅立即想起戴笠的嘱托,记起范绍增与戴笠在上海拜把子那件事,知道川中袍哥老大之一的范绍增与上海青洪帮老大杜月笙关系密切,双方帮会长期有生意上的往来,于是非常客气地低声回答:
“范大哥何时有空抽出时间光临叙府,小弟定会扫榻相迎。雨农兄和杜先生曾在与小弟闲聊中,赞叹范大哥的酒量很好,小弟那里藏着几瓶几十年窖藏的叙府好酒,到时候咱们得好好喝上一杯。”
范绍增大喜过望,紧握安毅的手,开心大笑:“哎呀、哎呀!安老弟客气了!到时候我会带着我那些堂客(四川话妻子的意思),一起过来拜访!”
这一笑引来众人一片目光,刘湘等川中将领看到范哈儿与安毅这样亲密,颇为惊讶,也非常羡慕,暗自揣摩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想到范哈儿与安毅之间是不是早就暗中有所勾结,否则为何只有范哈儿的货船经过安家军缉私队把守的宜昌水道时最为顺利?都不知道这是范绍增早就通过戴笠向安毅打通关节的结果。
两人笑完暂且分开,蒋介石代安毅向众人解释无法停留需要赶回叙府,不过理由是指挥剿灭窜入川滇边境的朱毛红军。安毅觉得这么说没什么不妥,歉意地向大家点头微笑。
在飞机上,蒋介石为此与安毅专门进行了讨论,前有卢汉大军张网围堵、中有石珍数万保安部队严防死守、后有薛岳大军步步追击的川滇黔边区剿共战场,已经不需要安家军加入到征剿行列。为了保险起见,蒋介石叮嘱安毅不要这么早撤兵,安家军大军仍需留在川黔边境严防死守,给朱毛红军构成巨大压力,彻底断绝他们北上之念,等战事接近尾声再撤退也不迟。
安毅也乐得如此,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言明将根据蒋介石的指示,全力处理好中缅边境问题,以解决西南边疆的最大隐患,赢得外交上的主动。
刘湘等将领看到贺国光、顾祝同和曾扩情三人一起把安毅送到那架漂亮的大飞机旋梯下,收住步子亲切交谈,关系非常融洽,不由得对安毅的地位和人缘暗自感慨,也对安毅多了一层认识。
好一会儿,安毅与顾祝同等人交谈完毕,敬完礼的安毅大步登上飞机,刘湘微微一笑请蒋介石走向专车。
蒋介石举起手,客气地说稍等一会儿,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安毅登上舱门,对站在门口向自己恭敬敬礼的安毅挥挥手,这才对刘湘说了个“请”字。
刘湘连忙陪同蒋介石走向专车,心中却对安毅在蒋介石心目中的地位深感震惊,到目前为止,刘湘尚未听说过全国的统兵将领中,有谁获得蒋介石的如此对待。
钻进车里,刘湘与蒋介石寒暄几句,禁不住再次望向安毅的飞机,发现舱门已经关闭,两个硕大的螺旋桨加速转动起来,贺国光、顾祝同、曾扩情和侍从室的一群将领仍然在向飞机挥手致意,自己的部下、外表憨厚内心狡猾的范哈儿,竟然也在挥手的将领之列。
次日上午十一点,以驻华大使嘉德甘为首的英国谈判小组乘包机飞抵岷江机场,安毅率领杨斌、叶成、蒋云山、董泽川等军政要员在机场迎接,没有摆出什么大场面的欢迎仪式,但安家军主要文武官员的出现和热情和善的笑容,让嘉德甘一行非常高兴,顺利达成协议的信心也增加了很多。
见面完毕,喜欢体现自己国家******和独特感情的嘉德甘提出请求,欲先到战俘营与他“不幸的同胞们”见上一面。
安毅爽快地答应下来,对联络处处长徐泊谦吩咐几句,便邀请客人们登车前往。
设置在军马场边沿的战俘营经过俘虏们和安家军工程兵的共同努力,如今已成为一座隐藏在秀美山水和高大树木中的园林式监狱,要不是五米高、带电网的一圈围墙,还真有可能会被认为是个风景优美的大庄园。
川南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满山遍野已经呈现盎然的绿色,宽阔的草场已被一望无际的嫩绿所覆盖,远方群山脚下的点点枯黄逐渐褪去,三百多匹大小骏马在温暖的阳光、和爽的春风中悠闲地徜徉,放眼望去,犹如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画。
车队经过两道关卡进入军马场,驶过造型古朴的新石桥进入监狱大门,在两层高三十多米长的中式风格办公楼前停下。
英国人相继钻出车厢,好奇地打量宽阔院子中整齐的绿化带和点缀其中的两座小亭,似乎感到非常诧异:院子的建筑虽然方方正正,厚重肃穆,可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监狱。
嘉德甘好奇地询问安毅:“将军,你们川南的监狱都这样吗?”
“不!只有这座监狱例外,这座监狱关押的除了战俘,主要是我们军队中各级军事法庭判决监禁的罪犯,不但有我领导的部队中的罪犯,也有中央军和其他重要军事部门送来的罪犯。”
安毅说到这儿笑了笑:“大使先生,你知道这个院子的绿化设计和附属建筑的布局,是谁参与和建造的吗?”
嘉德甘四下打量,有种似乎熟悉的感觉,立即感兴趣地向安毅问道:“尊敬的将军,能告诉我吗?”
安毅点点头:“当然,这个院子的布局设计和部分建筑,是关押在此的贵国战俘们参与和努力工作的成果,可以这么说,他们为这座监狱的建设做出了贡献。如果你有兴趣,等会儿与战俘见面完毕,你和你的同事们可以与战俘一起,走出这座监狱前往小溪上游的草料场,你会看到整个草料场的建筑风格全都是英国式的,依山而建的库房、清澈小溪畔用于休息聊天的实木平台,还有漂亮的马棚子,都是你的不幸同胞们自己设计并自己一手建造的,其中几个还和我们的那些良种骏马建立起了深厚感情,为此,军马场特许那几个战俘加入到饲养和驯服骏马的行列中来,当然,那几个人的工作收入也相对高一些。”
安毅的英语相当流利,所表达的意思明确清晰,一群英国人听了安毅的话惊呼阵阵,感到不可思议。
嘉德甘却非常清楚安毅这么做的善意和意义,知道只有通过一定强度的劳动,才能让苦闷的战俘们情绪稳定,才能让战俘们在劳动中呼吸到新鲜空气,体会到***的气息,从自己的劳动成果中体验到生活的乐趣和意义,而不需要在冰冷狭窄的牢房里,天天忍受度日如年的痛苦煎熬。
“谢谢你,将军、谢谢你和你的军队的慷慨!这里要比我想象的要好上百倍千倍,虽然之前有前来探视的使领馆官员向我汇报过一些情况,但是来到这儿以后,我的感受更加深刻,希望在我见到我的同胞之后,会获得更多的安慰和对将军的更高评价。”
嘉德甘说完,露出真挚的笑容,再次向安毅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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