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有一条小巷叫做西北巷,里面住了十几户人家,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地杀鸡宰羊,水井旁,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女人正在洗衣,她目光不时望向旁边一棵小树,小树上爬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年轻女人不放心地喊道:“阿虎,当心啊!”
“娘!我天天爬,没事的。”
小男孩又向上爬了几步,忽然指着巷子口道:“娘,爹爹回来了。”
年轻女人连忙起身,只见她丈夫牵着两只羊,扛着一袋米兴冲冲地回来,女人笑道:“虎子他爹,哪里来的羊?”
“娘子,我有重要事情对你说。”
男子正是刚刚从军的王敬玄,他又对儿子喊道,“虎子,把羊牵好,别跑了。”
“知道了!”男孩兴致勃勃牵着羊跑去玩耍。
王敬玄将妻子拉回了家,他妻子挣脱他的手娇嗔道:“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在洗衣服呢!”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报名从军了。”王敬玄吞吞吐吐道。
“什么?”
妻子愣住了,“夫君,你开玩笑吧!”
王敬玄低下头,“我不骗你,我真的报名从军了,两只羊和一石米就是从军奖励,还有十贯钱安家费。”
妻子呆住了,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忽然,她眼泪涌了出来。
王敬玄连忙把妻子搂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报名就能得到二十亩永业田,如果当上队正就是四十亩,而且杀敌立功还可以得到更多土地,我想为虎子挣一份家产,我有武艺,有力气,我不想这么庸庸碌碌的无所作为。”
女人挣脱丈夫,伏在门上哭了起来,“可我肚子又有了孩子,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我知道,我一定为你们活下来,我要挣一份家产,让虎子过年有新衣服穿,我的娘子也有金首饰戴。”
女人扑进丈夫怀中哭了起来,“我不要什么金首饰,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在我身边!”
王敬玄抚摸着妻子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妻子渐渐平静下来,她抹去眼泪道:“夫君,我理解你有志向,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带虎子回乡下娘家去住,你不要担心我们娘俩,只要你能平安归来。”
王敬玄点了点头,“后天就要去军营报道,这个年我估计过不成了,我明天先送你们去岳父家。”
“我去收拾一下。”女人流着眼泪快步向里屋跑去。
王敬玄心中叹息一声,连忙跟了进去
张铉没想到报名如此踊跃,短短两天时间,仅益都县就招募了一万五千名青壮,临淄县也招募五千人,齐郡那边第一天也招募到一万余人,照这种势头下去,青州地区招募五万军队完全不是问题。
由于时间紧迫,张铉当即命令尉迟恭负责新兵训练,并要求他在两个月内训练出一支能打仗的军队。
新兵营设在寿光县南,是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大军营,有数千顶大帐,可以进驻五万士兵,第一批益都县和临淄县的士兵已经先进住了,一共两万人。
青州军的规矩是老兵带新兵,这其实也是种提拔方式,凡从军三年以上,并立功两次的士兵都有提升的机会,队正升为旅帅,火长升为队正,士兵升为火长。
一火士兵有十人,五十人为一队,四队为一旅,五旅为一营,五营为一军,也就五千人一军。
新兵们领了皮甲、军服、兵器和军毯,并分配了营帐,新兵帐很大,五十人住一顶营帐,虽然是新兵,但尉迟恭却完全按照战时的标准来训练,条件十分艰苦,大帐内没有被褥和草席,只是在寒冷的地上铺一层麦杆,然后裹着毯子就在麦秆上睡觉。
士兵们都在忙碌地收拾自己睡觉之地,一边兴奋地聊天,虽然条件艰苦,但刚刚从军的新鲜感让他们丝毫没有感到简陋。
“怎么火长和队正不在?”
“火长和队正还有旅帅都在集中训话呢!下午才轮到我们训练。”
“你们说要不要给咱们队正孝敬点什么?”一名士兵小声问道。
“不用!”
帐帘忽然掀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走进几名身穿盔甲的军官,这是火长和队正来了,士兵们纷纷站起身。
为首军官身材魁梧,穿着明光铠甲,头戴鹰棱盔,腰佩横刀,他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众人,高声道:“我叫王敬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各位的队正,由于你们的安危将由我来负责,所以我要定五条规矩,第一,我不会要你们一文钱的贿赂,但我的命令你们若敢违抗,那就是死罪!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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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中午,江都城大街小巷明显安静下来,家家户户都聚集在家中,热闹异常,大街上积满没有融化的雪,一群群穿着新衣的孩童们聚在一起玩耍,街头点燃了火堆,不时有孩童将细竹筒扔进火堆里,响起嘭嘭的爆竹声。
这时从北城门进来三名骑马的男子,三人都裹着毛皮大衣,显然是远道而来,两人是随从,中间是一名年轻儒雅的公子,此人便是张铉军中法曹参军****,执掌军法条例,这次他是奉张铉之令前来江都。
****是历阳郡黄氏家族的嫡长孙,张铉在出任江淮招讨使时,作为对江淮世家的笼络,****得到了重用,成为军中六曹之一,****被重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黄氏家族掌握着历阳郡近一半的铁矿山以及大部分生铁买卖。
这次****被派来江都,张铉就是为了得到生铁储备,这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一旦黄家再次被杜伏威控制,生铁就没有希望了。
“公子,我们应该直接去历阳郡才对,现在过年,老家主应该不在江都吧!”
两名随从都是跟着****加入隋军的黄氏家人,他们对公子来江都感到十分不解。
****笑着摆摆手,“不用着急,我来江都自然有用意。”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南市,由于是除夕,南市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只有少量卖香烛粮油的店铺还开着门,但伙计已开始收拾店铺,准备关闭店门了。
****来到生铁行一座占地颇大的店铺前,店铺上四个大字:黄氏制铁,这里便是黄氏家族在江都的店铺,虽然店铺占地只有三亩,做得都是大买卖,一般零售生意不接。
****上前用力敲了敲门,不多时,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一名老者,他上下打量一下****,忽然认了出来,顿时又惊又喜,“原来是敬公子,敬公子怎么来了?”
****拱拱手笑道:“齐伯,我三叔在吗?”
“他在,快快进来。”
这时,院子里有人问道:“齐伯,是谁啊!”
“三当家,是敬公子来了!”
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惊喜万分道:“敬儿,你怎么来了?”
这名中年男子是****的三叔,叫做黄兆年,也是黄家在江都的负责人,****笑道:“三叔,我从青州过来。”
黄兆年顿时醒悟,连忙将他让进来,他嘱咐齐伯带两名随从去休息,他则带着****来到后堂。
“长得壮实了,也黑了很多。”
黄兆年打量一下侄儿,笑着让他坐下,又让丫鬟上茶。
“敬儿来江都有什么重要事情吗?”黄兆年紧张地问道。
****不解地笑问道:“我发现三叔对我的到来很紧张,这是为什么?”
“哎!现在江都有很多流言,说你们张将军已经脱离朝廷自立了,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是真是假,你也知道江都人都很关注张将军,他的一点动静,这边都会有说法。”
“谣言嘛!总是会脱离事实,我们大帅并没有脱离朝廷,前几天大帅还向天子请令剿匪,只是因为天子对他有猜忌,所以和朝廷关系有点不和睦。”
“其实我们倒无所谓,就怕将军变成杨义臣第二,你知道吗?杨义臣在三天前暴毙了。”
****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黄兆年苦笑着摇摇头,“大家心里都明白,皇帝的一贯手法,先调进京出任高官,过几个月就会传出死讯,要么暴毙,要么意外亡故,要么水土不服病死,反正就是死,鱼俱罗不就是这样吗?在监狱里病死,谁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我们就不希望张将军被调进京为官。”
****默默点头,他又低声道:“我是被大帅派来江都,有件重要之事想问问三叔,我们黄家仓库中还有多少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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