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铉笑了笑,“只是觉得有千头万绪事情要做,安置灾民,城镇恢复,分配土地,造船航运、开矿冶炼、养殖捕鱼等等,每件事都很重要,却又觉得不知该从何着手?”
房玄龄喝了一口酒笑道:“其实将军只要记住一句话就行了,管子有云,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纵观历史,只要把吃饭穿衣这两件大事解决,其余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将军其实不必烦恼。”
张铉勉强一笑,“你说得很对,民以食为天,只要把粮食问题解决,其余商业都会迅速发展起来,只是”
房玄龄注视着张铉,“但将军真正的担忧并不是这个,将军为何不对我明言?”
张铉默默点了点头,他凝视着手中的青梅酒,半晌才轻轻叹息道:“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我很担心剿灭了琅琊郡乱匪,圣上就会把我调离青州了,我会失去自己的根基,就像王世充一样。”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将军这次平定琅琊郡表现得太强势、太醒目,确实会让天子感到不安,自古以来,平庸者得长久,杨庆之所以在荥阳郡呆了十年,就和他表现平庸有直接关系,瓦岗军就在他身旁坐大,他却不闻不问,整日沉溺于搜罗财富,偏偏就是这样,天子反而放心他。”
房玄龄的话让张铉想到了李渊,李渊的贪财好酒,自毁名声,甘愿放弃军权,所以太原留守之位却一直坐到今天,王世充纵兵掠民何尝不是一种自毁名声,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嫩了一点。
张铉心中郁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房玄龄很理解张铉的心情。又微微笑道:“将军,凡事都有两面。只有处理得好,圣上还是会继续信任将军。”
“此话怎么说?”张铉连忙问道。
“青州乱匪初定,但并不稳定,将军要让圣上很清楚的意识到,一旦将军离开,青州会立刻陷入动乱。”
“玄龄是让我想办法再掀起一场匪患吗?”
“这个倒没必要,关键是要让圣上明白这一点,而且要点出青州匪患之根。我是指渤海会。”
张铉缓缓点头,“请继续说下去!”
“让圣上明白青州不稳只是一方面,其次是将军要贯彻圣上的意图,这也是将军能在北海郡继续呆下去的重要因素。”
“玄龄所说的意图是指什么?”张铉有些不解道。
房玄龄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高句丽!”
张铉这才猛地醒悟,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就在张铉巡视造船场和北海郡码头的前夕,他接到了天子杨广的旨意,令他去江都述职。
这次述职对张铉尤其重要,张铉已经到了一个从中层向高层提升的关键时刻,如果他应对得当,他就能在青州继续呆下去。如果失败,他极可能被调离青州,步张须陀的后尘。
一直以来。张铉认为张须陀被调离青州是因为他不懂官场规则,得罪人太多,直到张铉自己面临这一步,他才意识到,张须陀被调离青州的根本原因是他表现得太出色,最终被杨广所猜忌。
而自己很注意官场方面,却忽视了应有的低调,导致他和张须陀走上了同一条道路。
如果他不愿再步张须陀的后尘,他就必须在这次述职中说服杨广。
三天后。张铉率领数百名士兵押送装载着近万两黄金和二十万贯钱的车队离开了北海郡,心事重重地向江都进发。开始了他的述职之旅。
从北海郡前往江都,在琅琊乱匪没有肃清之前。只能绕道走鲁郡,然后走彭城郡,绕一个大弯去江都,但现在隋军剿灭了琅琊郡乱匪,张铉便可以走琅琊郡,然后走下邳郡,下面就是江都郡,是一条直线南下,可以节省近一半的路程。
由于带了百余辆骡车,队伍行军并不快,十天后,张铉一行才抵达了下邳郡的郡治宿豫县。
下邳郡和彭城郡是大将军杨义臣的驻军之地,也是江都的北方屏障,三万大军驻扎在泗水和通济渠一线,由于这一带并没有遭受乱匪的肆虐,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到处可见大片大片的稻田。
这一点和青州地区有点不一样了,青州地区在小麦收割后便开始种粟米,与河北的种植方式一致,但下邳郡却有点向江淮方面发展了,从前也是种粟米,但现在也开始改种水稻了。
主要是水稻的亩产量要比粟米高一倍,这对农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张铉用马鞭指着官道两边的稻田对房玄龄笑道:“玄龄,我也在考虑明年在北海郡推广水稻,我们那边有足够的水源,完全可以种水稻,这样粮食产量就会高很多,你觉得呢?”
“将军,我觉得这种事情老农比我们更有经验,等我们回来后,我们再请教一下他们,为什么他们不种水稻?”
张铉哈哈大笑,“说得对,问问懂行的人,比咱们在这里瞎操心要有用得多。”
这时,迎面奔来一队骑兵,约十几人左右,为首是一名五十余岁的官员,他上前向张铉行一礼,“请问可是北海郡来的张将军?”
张铉上前回礼笑道:“我是张铉,请问阁下是”
“在下是下邳郡丞李文章,奉杨大将军之令,给将军转达一个重要消息。”
“原来是李郡丞,失礼了,请问杨大将军要给我什么消息?”
“将军如果是要去江都面圣,那最好往回走!”
张铉一怔,“这是为什么?”
“圣上已在七天前离开江都北上回京了,前天船队进入我们下邳郡的通济渠,杨大将军也赶去面圣了。”
张铉顿时吃了一惊,天子竟然已经离开江都北上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急忙问道:“那现在圣上的船队已经到哪里了?”
“我听杨大将军说,这次圣上北归比较急,船速较快,如果张将军快马追赶,或许能在谯郡追上船队。”
张铉和房玄龄对望一眼,他们的车队太慢,这样走下去很难追上船队。
房玄龄连忙道:“要不然将军先行一步,属下带车队在后面跟随。”
这也是一个办法,张铉便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一步,你带辎重跟来,最好也能乘船比较方便。”
旁边李文章笑道:“请将军放心,我会安排船只运送辎重。”
“多谢李郡丞!”
张铉行一礼,又嘱咐房玄龄几句,随即带着二十名亲兵调转马头向通济渠方向疾奔而去
当天晚上,张铉一行抵达了夏丘县,这是紧靠通济渠的一座小县,位于下邳郡和彭城郡的交界处,张铉需要在这里打听到船队的情况。
他们沿着官道奔行几里,左边百步外便是著名的通济渠,水面宽达数十丈,波平如镜,十分壮观,通济渠两边的小河里停满了船只,这是为了回禀天子的龙舟船队。
看得出,天子船队没有走多久,否则这些小船早就可以进入通济渠了。
但让张铉有点奇怪的是,官道到处是人,而且很多都是读书人,背着行李,骑着毛驴,个个满脸焦虑,精神疲惫,低着头急匆匆赶路,却不知道这些读书人是从哪里过来?
“喂!你们是哪里的读书人?”一名士兵高声问几名士子道。
不料这几名读书士子却不理睬他们,只是憎恶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赶路。
“将军,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好像咱们招惹了他们一样。”
“算了,别理他们,咱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奔行了一天,人马都已疲惫,他们急需找地方休息片刻,再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将军,前面有一座茶棚,可以稍微歇息!”
张铉点点头,“去茶棚休息!”
众人纷纷催马,跟着张铉向前方的茶棚奔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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