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曲维贞去写作业,曲静翕自然跟她作伴,俩人回来先生可是布置了不少的作业的。
曲维贞定了每天的量,她今天却将今明两天的都做了,这才放下笔对曲静翕道:“得寸后方好进尺,今天晚上你就跟爹娘提大姐退亲的事吧,你知道怎么说吗?”
曲静翕手一顿,放下笔端坐道:“三姐……”
“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曲维贞打断他接下来的话,问道:“还是你愿意休学在家磨到他们愿意退亲为止?”
曲静翕抿嘴不说话,沉默的将作业收起来放好,起身出去了。
曲维贞没有再去看他。
晚上用过晚饭曲维贞没有回房,而是独自倚靠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正房里突然爆发出曲母尖锐的声音,“我不答应!”
伴随着这句声音传出“砰”的一声巨响,曲父从房间里跑出来,顺手抽出门插冲着曲维贞就去。
曲维贞眼睛紧缩,紧紧盯着他手上的门插,拳头紧握的戒备着。
曲父一脚踢来,她立即调整了一下身姿,但依然被踹得飞出去,正好摔在树干上。
曲父想也不想,挥起手就拿着门插劈头盖脸的冲她打下来,怒吼道:“我让你挑拨离间,我让你自作主张,谁许你跟你弟弟说那些话的,退亲,你以为你是谁,能做得了谁的主儿?”
曲维贞抱着头蜷缩起身子,以最保护自己的姿态躺在地上……
曲静翕紧随着奔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脑袋一空,热血上涌,想也不想就朝曲维贞扑过去,曲母一把拽住他道:“你别去,让你爹好好教训教训她,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当家作主了……”
曲静翕甩开她,直接将曲母甩到地上,扑在曲维贞身上,生生的替她受了一板,他只觉得半条肩都麻了,原来挨打是这么的疼……
他的眼泪簌簌的往下落,他抱紧了曲维贞冲曲父吼道:“退亲是我的意思,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要不是她挑唆,你会想到这些?”曲父怒道:“你起来,让我好好教教她规矩,别出去两年就不认得自己是谁生的了。”
刚才小宝可是说了,三姐觉得这亲事不好,要不是盼娣挑拨,哪来这么多的事?
这两天的气积累在心里,曲父早憋着了,刚才小宝提的退亲的事他是再忍受不下去了。
曲维贞咽下嘴里的血,扯了扯曲静翕的衣袖,这些道理要是说得通,她也不会出此下策了,对曲父曲母她最了解不过,对付他们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利益和威胁。
利益,她能拿得出来,但后患无穷,她才不会选这条呢,那就只有威胁了。
她从弟弟怀里抬起头来看向曲父,冷笑道:“你今日最好便打死我,不然这亲事我退定了。”
她扯了一下嘴角,讥讽的道:“不过你最好想清楚,打死了我,你儿子的前程也断了。当初顾先生之所以会收他为徒便是因为我老师看中了我,这些年我和他在先生家里也是我更受宠些。我要是死了,你儿子也别想再去读书。”
曲父曲母震惊了,抖着手指点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他可是你亲弟弟……”
“是啊,他是我亲弟弟,但他从小就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曲维贞瞪着眼回视他们,一字一顿道:“我们姐弟间变成这样全是你们弄的。”
曲父曲母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曲静翕抱紧了曲维贞,哪怕知道这是姐姐权宜之计才说的话,但他却知道这话是真的,他从小吃的不就是姐姐们的肉,喝的不就是他们的血吗?
他将嘴唇咬出血来,放下曲维贞,跪在曲父曲母面前,磕头求道:“爹,娘,我……”他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转而按照计划道:“当初先生之所以收我为徒就是因为看上了姐姐的聪慧伶俐,你们要真是打死了姐姐,先生也不会再要我了。爹,娘,我想读书,我想当官!”
他抬起血红的双眼看向曲父,磕头道:“求爹娘成全。”
曲父握着门插的手抖了抖,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吓得站在门口的招娣三姐妹这才感觉手脚回暖,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去扶曲维贞。
曲维贞痛得呻吟一声,低声道:“你们别动我,让弟弟来。”
她可能伤到了骨头,得先检查过后再搬动。
曲静翕听到她的话,一抹眼泪上前替她检查。
俩人的医术都是半桶水,交流了半天后才确认没伤到骨头,曲静翕这才敢和大姐等人把她抱回屋。
曲静翕去找师娘给他们准备的药,来娣几个则红着眼圈替曲维贞脱衣服。
招娣眼睛红肿,脱开衣服看到那有半指厚的红紫色伤痕,眼泪就忍不住哗哗的往下流,她抓住曲维贞的手哽咽道:“要不然还是别退了。”
曲维贞苦笑一声,道:“要是不退,我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吗?”
她眼中泛过寒光道:“大姐,如果一顿打能换来一个人生机会,那顿打就是很值得的,我希望你能够珍惜我给你争取到的这个机会,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别什么事都听别人的。心软是好事,但心太软就会过得很苦。”
招娣抱着她哭得发不出声来,来娣也红着眼圈站在一旁,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
年纪最小的带娣愣愣的,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从小就是这样,很容易就收到惊吓,然后要许久才能回神。
师娘准备的药很全,外伤的有止血的,也有消肿化瘀的,而内服的则多是风寒和治疗发烧的药物。
曲静翕找出药来,先让招娣给她上药,然后将可以内服的止血药给她吃下一颗,“明天我去请大夫给你看看,顺便找人退了王家庄的亲事。”
他眼圈红肿道:“如你所愿,他们受你威胁,恐怕不敢再捣乱,而我,而我……”
曲维贞伸手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对不起,三姐不是有意逼你,但成亲相当于女人第二次投胎,至少对大姐来说是这样的,所以……你要是心里委屈,等我好了你就打三姐一顿好不好?”
曲静翕落泪,“你也没说错,我怎么会怪你?”
只是他夹在父母和姐姐们之间很为难罢了,不过,他看向外面的院子,现在好似并没有那么为难了。
明知道三姐此举是在逼他与父母离心,他也不忍责怪她。
曲维贞看着曲静翕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同样不好受。
她对父母没多少感情,甚至对大姐她们都是责任和同情居多,可对曲静翕,她是真的感情深厚。
毕竟他们姐弟二人相处的时间最长,这些年又在顾府里相互扶持,感情比其他姐妹要深得多。
利用了他,逼着他跟父母离心,她都不难受,不心虚,可看着他难受,她便也难受了。
今晚曲家没有人睡得着,第二天一早曲静翕便去找狗子驾车离开曲家村往城里去。
他先去了王家庄找媒婆,亲自上王家去退亲。
王老爷看到曲静翕,这才知道两天前那行人竟然是来相看他的,一时心中又羞又恼。
羞的是在未来小舅子面前丢了脸,恼的是两家婚事都定下了,要看他就光明正大的上门看,何必装着路过来看?
但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质问,曲静翕就开始开口说要退婚了。
王老爷瞪大了眼睛,脸色一沉道:“亲事已经定下,怎么能退?我不答应!”
曲静翕心情不好,因此也板着脸,小小的脸上满是严肃,他冷声道:“王老爷已经给的聘礼我们会还给你,甚至可以做出一定赔偿,但亲事一定得退,我是不会让我大姐嫁给你的。”
“你,亏你还是读书人呢,怎么能言而无信?”
“那就当曲某人言而无信好了,总比毁了亲姐一生换个好名声要强些。”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嫁给我就是毁了你姐姐一生?”
“难道不是吗?”一向温和的曲静翕争锋相对,尖酸刻薄的道:“王老爷今年贵庚,我姐姐年岁几何?你给我姐当爹都老了,你也好意思求娶我姐,年纪也就罢了,但就我们打听到的消息,你这人不仅刻薄寡恩,吝啬成性还会殴打妻子,听闻先夫人之所以会早逝也有你的原因?你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不起的?”
王老爷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何况曲静翕还是小童模样,一时瞪大了眼睛。
曲静翕却是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扭头对旁边满脸尴尬的媒婆道:“反正这门婚事我们曲家是不会结了,你们若是主动退便罢了,若不那就由我这边请人来退。”
王老爷咬牙,“你威胁我?”
“王老爷愿意花费二十两的彩礼跟我曲家结亲,看中的不就是我师从太子之师,以后前途无量吗?所以不说这一番话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看中了?”
虽然没有应承,但意思表露无遗。
王老爷脸色青黑,却果真忌惮起来,不敢再多说,这口气只能咽下。
曲静翕这才跟狗子进城去请大夫,大夫给曲维贞开了两天的药,只需内服就好。
大夫合上药瓶道,“外伤的药很好,我便不单独留方子了,再口服两天药剂就可以了,不过近期要卧床休息,尽量不要移动吧。”
曲静翕一一记下,送大夫出门,他身上已经没钱,而曲维贞将钱藏得紧,根本不给他,他只能去找父母要。
曲父曲母心里呕死,在儿子的目光下却不得不掏钱付账,他们也没少打孩子,这还是第一次花钱给人请大夫的,简直是如同被强塞了一桶火炭一样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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