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封赏大臣,顾景云被封为太傅,一品衔。群臣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顾景云的这个太傅竟然也是虚衔,并没有兼领其他的职权。
这就有些出人意料了,本以为以太子对他的看重,肯定会让顾景云领权的,谁知道还是虚衔。
太傅在周时是辅弼天子治理天下的大官,在秦时被废除,汉立后又复置,地位仅次于太师,位高权重。但后来朝代更迭,太傅一职渐渐成为赠官,加衔所用,能被加封为太傅的莫不是位高权重之人。
而太傅一职不在权重,而在位高,在荣誉。多为帝师担任或于国有大功的人方得获封。
比如顾景云的曾外祖秦正则,他也是太傅,但他还是内阁首辅,能让他掌握实权的还是内阁首辅这个身份。
顾景云是太子的老师,还是先帝钦定的老师,群臣早就知道,太子登基后顾景云一个太傅的官衔是跑不掉的。
但大家更感兴趣的是,在太傅这个加衔之外,新皇还会给顾景云授予何职,毕竟太傅只是虚衔,他那四品侍讲的官位也得升一升吧?
谁知道,顾景云竟然没升,还是挂靠在翰林院里当一四品侍讲,这算得上是历代太傅里实职最低的了。
顾景云却很高兴,接了圣旨就对宝璐道:“你要当夫人了。”
黎宝璐笑得眉梢飞扬,“我看过母亲的一品诰命服,很好看!”
“你很快也会有的。”顾景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以后再进宫参加宫宴你就不必对她们屈膝行礼了。”
顾景云一直没给黎宝璐请封诰命,等的就是这一天。
前来宣旨的内侍低着头站在一旁,默默地将这些话都记下,准备回去学给皇帝听。
顾景云将圣旨递给宝璐,这才看向内侍,“辛苦几位大人了,东风,带大人们下去用茶。”
“顾大人客气了,这都是杂家该做的,”内侍可不敢拿乔,弯着腰道:“顾大人若没有其他的吩咐,那我们就该退下了。”
顾景云想了想便点头,封了大红封给他们。
侍卫和内侍们收到厚厚地红封,皆高兴的咧开嘴笑,所以他们最喜欢这种宣升官或赏赐的旨意了,走一趟便能赚不少,遇上大方手松的,他们走一趟赚的钱胜过一年的俸禄。
顾景云不算小气,也不算大方,给的红封不上不小,但大家依然很开心。
这可是新皇跟前的红人,只要不得罪他便是好的。
侍卫和内侍们回宫,顾景云则直接回书房写请诰封的折子。
这边礼部的官员才把顾景云太傅的官袍礼帽等送来,那边顾景云的折子就由南风送到了内阁。
身为一品太傅,他是有直达天听的权利的。
不过因为他的折子没做标记,所以还是会经过内阁审核。
内阁的阁老及堂官们才刚知道内侍去顾府宣旨,顾景云成了一品太傅,将将笑着起身和秦信芳拱手道喜,顾景云的折子就送进来了。
内阁气氛一凝,都奇怪的瞪着放在桌上的折子。
这时候顾景云不是刚接完圣旨在家庆祝吗?怎么就送折子来了?
看这时间还是内侍走了以后才递送出来的。
大家纷纷拿眼去瞄秦信芳。
秦信芳淡笑着起身拿过折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后便将折子递给欧阳尚书,浅笑道:“在其位谋其职,这是欧阳尚书的活儿,我便不掺和了。”
大家闻言不由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
欧阳尚书也很好奇,躲开众人的视线偷偷的瞄了一眼,见不是机密之事,这才大大方方地展开看下面的内容。
待他同样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由默然。
他无语的合上折子,面色怪异的道:“在下会和下属们商议,过后自会汇报给陛下。”
彭丹几个就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身边,问道:“是什么大事,欧阳尚书竟不能拿定主意?”
“的确是大事,”欧阳尚书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们一眼道:“一品诰封,哪怕是放眼整个大楚也没有几个。虽说顾大人现在是一品太傅,为其妻请封诰命在情法之中,但也要请问过陛下的意思。”
欧阳尚书毫不介意的将顾景云的折子给大家分享,成功得到“目瞪口呆”的表情几枚,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哼,总不能就自己吃惊吧。
内阁阁老及堂官们:顾景云到底是有多心急,内侍前脚离开,他后脚就给他妻子请封诰命,这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刚刚当了皇帝没几天的李安直面了顾景云的迫不及待。
刚刚批阅完一打奏折,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李安疲惫的差点睡着。
新上任的总管太监德总管就端了一杯浓茶上前,低声道:“陛下,到顾府宣旨的内侍回来了,陛下可要见他?”
皇帝还有半打折子没批呢,下午还要与朝中大臣商议春耕之事,要是让陛下睡过去错过了折子,事后陛下肯定又会懊恼。
李安闻言微微清醒了些,睁开眼睛道:“宣他上来吧。”说罢接过浓茶抿了一口。
德总管笑着应下,躬身退下宣内侍进殿。
正巧苏总管带着一个小内侍端了一碗酥酪进来,德总管看到这位皇宫前总管,现任太康宫总管太监并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去道:“公公怎么来了,有事该吩咐底下的人来办才好。”
苏总管微微一笑道:“杂家是奉太上皇之命来的,哪敢吩咐底下的人?”
他微微侧身,露出后面的小内侍道:“这是太上皇给陛下赏赐的酥酪。”
德总管不敢怠慢,连忙进殿去禀报。
李安便笑道:“让他们一并进来吧,听了闲话可以回去学给父皇听,也让他知道外头的事。”
德总管低头应下,出去领了两对内侍进来,一对自然是苏总管和他的徒弟,另一对便是奉命去顾府宣旨的内侍。
李安见苏总管头发苍白,哪里愿受他参拜,忙指使德总管道:“快把苏总管扶起来。”
苏总管坚持给李安磕了一个头,这才扶着德总管的手起身,笑眯眯的道:“奴才哪里那么娇贵,别说只是给陛下磕一个头,就是磕一百个也还使得。”说完侧身从徒弟手中的托盘上端起一碗酥酪笑道:“陛下,这是太上皇特意吩咐小厨房给您蒸的酥酪。”
苏总管端着碗踩上台阶,送到李安跟前,看到他面前摆的浓茶,眼神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放下碗笑道:“太上皇知道陛下连续几晚熬夜,生怕您累坏了身子,知道酥酪助眠,于身体有益,所以让小厨房蒸了,还说您若吃着好,那就每天早晚一碗。”
李安搅动了一下碗中的牛奶,心下感动,笑道:“多谢父皇。”
苏总管就叹气道:“陛下既然知道太上皇的苦心,那就更该保重自己才是。奴才从先帝时便在勤政殿伺候,这政事是永远处理不完的,这折子也是永远批复不尽的,太上皇最惋惜的便是身体不好,陛下可不要步太上皇的后尘啊。”
李安微微一笑,颔首道:“苏总管放心,朕会保重自己的。”
苏总管却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但他没有再劝,而是笑着退到一边听他们说话。
李安一边喝牛奶,一边听两个内侍说顾府宣旨的事。
待听到他们转述的顾景云的那句“你要当夫人了”差点喷出一口奶来。
想到他老师的行动性,再想一想他对师母的宠爱及敬重,李安不由放下手中的碗,一脸严肃的道:“宣礼部尚书上殿。”
苏总管与众人一起退下,等到了殿外他不由看向德总管,“小德子,你送杂家一程吧。”
德总管一惊,看了苏总管一眼,连忙笑道:“小德子求之不得呢,苏总管您请。”
宫中资历最老的自然不止是苏总管,但同时权势最大,人脉最广,笑傲最长的那便非他莫属了。
先帝在时他就是心腹,是勤政殿里的总管太监。而先帝驾崩,大家以为他要倒霉时,太上皇登基后却依然让他当内监总管,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等他年纪大了,本来以为他会被放到宫外荣养,大家终于可以走上他的高位时,这位却收了一个徒弟兼干儿子,提前被送到了太康宫荣养。太上皇一禅位也搬到了太康宫,他依然是总管太监,却不再伺候人,而是被人伺候着。
就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当起了荣养太监,试问做内监做到这个份上的有几人?
德公公在宫里也沉浮二十多年,但在苏总管面前还是得弯腰鞠躬,他叫一声小德子,便是他已经做了勤政殿的总管太监,他也得应一声。
苏总管扶着德总管往外走,等身边的人都识趣的落后了好长一段路才开口问,“陛下桌上的那杯浓茶是你沏的?”
德总管心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那杯茶有问题?”
苏总管微微摇头,扭头看了德总管一眼道:“小德子啊,你在宫内二十多年也不容易,能做到总管太监的人不会是傻子,但你也不够聪明。你是陛下的奴才,你知道你的职责是什么吗?”
德总管看着苏总管道:“自然是伺候陛下了。”
苏总管就慢慢的松开他的手,边往前走边叹气道:“是啊,伺候陛下。我们的生死荣辱皆在陛下身上,自然是于他好的才是好的。你要时刻记着,我们的职责便是伺候陛下,其余的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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