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璐上午有三节课,中间只休息了三刻钟,喉咙虽不至于干痒,但也不好受。
所以她用薄荷和甘草泡了茶喝,等缓过劲儿来才晃晃悠悠的去食堂用饭。
下午她还有三节课呢,今天算是她课最多的时候,没办法,谁让她旷课十八天,两门科目三个班的十八天课程都要慢慢补回来。
书院单为先生们建了个小食堂,就在大食堂边上,只有先生能入内,当然,有先生带着也可以进去。
黎宝璐在小食堂门前看到东张西望的曲静翕和曲维贞就知道他们嘴馋了,她不由一笑,伸手招呼道:“静翕,维贞,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曲静翕流着口水道:“师娘我想吃红烧肉。”
黎宝璐看着更加圆润了的曲静翕为难道:“静翕呀,你该多吃一点青菜。”
曲维贞抿嘴一笑,“老师,有几位学长想要拜访您,所以才让我和弟弟来问问,先生是否愿意见他们。”
“哦?都是哪几位学长?他们为何要见我?”
“他们想要请教老师算学,他们本来是问我的,只是有些问题太过高深,我也不会解答。”曲维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我本来让他们去找先生的,只是他们说先生未回书院,他们又很急,所以……”
黎宝璐大概明白了,只怕也是明年要参加春闱的学生,她摸了摸曲维贞的脑袋笑道:“老师下午没空,倒是吃完饭后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且让他们在求知廊那边等我。”
她没说具体的时间,曲维贞也没问,而是高兴的跳起来,转身就跑去大食堂里找那几位学长。
曲静翕也也跃跃欲试,黎宝璐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想去就去吧,只是红烧肉没有了。”
曲静翕立即跑去追他姐姐,“没关系,红烧肉明天再吃也行。”
小孩子对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都抱有一种崇拜的情怀,能够帮助他们两个孩子觉得很开心。
得到肯定答复的学长们更开心,特别大方的给两个学弟学妹点了大餐,然后动作迅速的把午饭消灭掉,对刚坐下要开吃的俩小孩道:“曲学妹和曲学弟慢用,我们先去求知廊那里等着了。”
曲维贞忙道:“我老师刚去吃饭呢,一定没那么快过去的。”
“没关系,我们在求知廊那里等着就行,何况我们也要再温习一下要提的问题。”只有半个时辰呢,那可不能浪费时间,虽然已经提前做好笔记,但还是得再温习一下。
杨俊五人带着笔记和课本就去求知廊等候。
书院的求知廊是一条成凹型的长廊,中间部分则为求知园,清晨,中午和傍晚总有许多学生在此或默读或探讨学问。
书院本意是在此建造一条供人休息的长廊,却因为景色优美被许多学生选作学习之地,后来便改名为求知廊,求知园。
杨俊五人都是贫寒学子,桂班的补习费太贵,他们家庭负担不起,偏偏学习成绩还不上不小,所以没有得到书院的资助可以进入桂班,所以只能在原来的班级上继续读书。
但先生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桂班,而且都到了这个时候,先生们能教给他们课本上的东西都很少了,而非课本上的东西需耗费的精力非常的大,且都是各自压箱底的东西,大多只会教给极为亲密的人和桂班中的学生。
毕竟所带的桂班若能取得好成绩,先生们能得到的奖金非常的丰厚。
所以先生们若是对他们这些普通班的学生尽了五分心,那对桂班的学生则尽了十分的心。
其他课程还好说,不论经义还是策论,他们就算第一次没看懂,多看几次还是可以摸索出来的,但算学不一样,它是越看越不懂,越不懂越烦躁厌恶的课程。
但从入秋开始各种谣言不断,都说明年春闱算学比重会加大,杨俊他们再不喜欢也得掏出课本来看,结果发现只《九章算术》就有许多不解之题,更别说其他算经了。
五人结成学习小组,互相交流了各自会的题目,解决了一小半难题,剩下的一大半却是谁都不会,两眼瞪直也想不出解题之法的那种,没办法,他们只能想办法去请教先生们了。
五人几乎把男院教算学的先生都请教遍了,但还有十来题要么是被请教的先生也解不出来,要么就是解出来的先生没有心情与时间为他们讲解。
五人没办法,只能把主意打到顾景云身上,那一位是书院里出了名的全才,据说算学也特别好,好到可以计算天文的那一种。
所以五人一大早就抱了书在桂五班门前等,等了半天才知道那位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请假去参加大朝会了。
五人只能闷闷的往回走,还是教他们史学的苏先生看不过去,指点他们道:“顾先生的算学是不错,只怕钦天监的人都多有不及,但若论对算经的了解,只怕他还及不上一人。科举所用的算经不会太难,且可能都出自算经,你们与其去请教他,不如去请教那人。”
“那人是谁?”
“跟顾先生倒是熟人,”苏先生微微一笑道:“就是他夫人,女院的算学先生黎先生。”
五人:……不就是顾先生的媳妇?都是夫妻了,能不是熟人吗?
德高望重的苏先生自然不会骗他们,所以五人便找到了曲静翕和曲维贞,希望他们能够帮忙传个话,帮个忙。
如今终于有望解决积累许久的难题,五人哪敢怠慢,就算知道黎宝璐还在吃午饭,他们也愿意跑到求知廊这里等着。
作为重开女学的倡议者,松山书院无人不识她,所以黎宝璐一进求知廊五人便立即起身上前见礼。
黎宝璐的年纪跟他们一比的确很小,其中年纪最大的杨俊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但对着黎宝璐依然恭恭敬敬地行弟子礼。
黎宝璐也不跟他们寒暄,在求知园里找了一张空的石桌坐下便直入主题道:“将你们不解的算学题目拿来我看看。”
五人也不敢坐,围着石桌站立,闻言立即把笔记本掏出来翻到难解之处交给她。
黎宝璐便翻开自己的草稿本,只瞄了一眼题目便在上面刷刷的写下解题过程,写完了才把它放在中间给他们逐一讲解。
而且她不止有一种解题过程,而是每一道题她都说了二至三种解题思路和过程,就算有一种有人听不懂,另一种也绝对能听懂。
而且她速度极快,每次都不假思索就能把题目解出来,所以难题虽多,解法也多,但半个时辰下来五人积累下来的十三道难题还是全部解完了。
黎宝璐将写了解题过程的草稿纸撕下来交给他们,道:“一下讲得太多,为免你们转身就忘,这草稿纸你们带回去吧。自己再解一遍,不懂之处就翻开草稿纸看,上面都有解法和说明。”
五人这才发现草稿上整整齐齐的罗列着解法,一题归一题,中间还特别贴心的空出一部分以给人区分开来。
五人心中感动,连忙拱手行礼道:“多谢黎先生。”
黎宝璐微微点头,收拾了东西离开。
求知廊里还有其他先生在为学生解答疑问,看到黎宝璐皆微微一点头便又继续埋头难题之中,或指点学生,或与学生讨论。
黎宝璐直接走到男院那边的办公室,问到顾景云还未来书院不由微微蹙眉,不是说大朝会一结束就来书院吗,怎么还没来?
因为大朝会还没结束啊。
此时太和殿里,朝臣们已经换了一种状态,大家已经不站着了,而是干脆的席地而坐,前面摆着矮桌,俩人一桌的吃午饭。
已近未正(14点),他们却才开始吃午饭,但就算腹中饥饿也没能堵住他们的嘴,而是一边吃一边跟持反对意见的同僚吵架,有两个差点抄起自己的饭碗砸过去。
还是皇帝见状不对,在龙椅上轻咳一声道:“民生艰难,国库空虚,殿内损毁的东西朕只怕都凑不齐了。”
于是两个差点拿自个饭碗互砸的官员立即乖乖的收回手,该为继续打嘴仗。
顾景云淡定的在一片口水中捧了一碗汤喝,这是内侍刚把汤送上来时他眼疾手快趁着还未被众人的口水污染时抢到的一碗,剩下的在大家边吃边打嘴仗时便放弃了。
太子在台阶上看得着急,这大朝会都开了一上午了,还一点结论也没有,先生他怎么能只喝汤不吃东西呢?
之前还觉得他的洁癖没什么,反正他们这样的人家这一点小小的洁癖并不难满足,可现在再看太子却觉得这洁癖果然是病。
顾景云在一片口水中后退,直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才重新坐下,然后掏出荷包,将里面藏的点心吃了,然后就靠在柱子上看大家打嘴仗。
其实胜负已经出现倾向,内阁权势是大,但六部人多,加上御史台有半数的人在帮腔,又有皇帝作为后盾,所以内阁即便拉拢了不少人依然呈现了败势。
顾景云对此很满意,嘴角微微一勾,除了最开始出来据理力争外他便不再开口了。
彭丹正坐在顾景云的斜对面,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顾景云脸上的微笑,瞬时气得肝都疼了。
他都不明白顾景云为何要这么做,这件事虽然是皇帝提出来的,但从今日他突然出现在大朝会上,且上午在朝堂上的那一番舌战群儒来看,此事就是他主导的。
更让彭丹憋屈的是内阁中也并不同意,秦信芳和欧阳竟然都赞同此事,而六部中本属于他的人也被顾景云说动,反过来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彭丹还能维持现在沉着的表情已经是忍功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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