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院里共有五位画艺老师,整个清溪书院只有他们是全职的画艺老师,几乎负责了男院女院所有班级的画艺课。
听上去似乎课程很繁重,其实不然。
在清溪书院男院那边,启蒙班三个等级的学生都没有画艺这门课程。
一学级至四学级必须上画艺课,这个阶段的学生一般在九岁到十四岁之间不等,不巧的是他们的画艺课一般由本班其他科目的老师兼职,一旬只有一节课,只教一些基础知识,极其轻松。
而五学级到八学级的学生则是不再要求上画艺,音律一类的课程,这些辅助类课程全部变成选修课。
学生每年的选修课程都要修够一定学分,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这些科目的发展。
但是,很少有人会选择画艺这门既费时间又费精力的课程,除非是真的感兴趣或擅长。
在这种情况下春晖院里负责教画艺选修课程的老师过得有多憋屈可想而知了。
也就女学重开后,春晖院才重新热闹起来。
所以对于能带来这种变化的黎宝璐,这五位先生都很感激,也因此,书院一说要他们寒假留下来加班他们就答应了。
不仅是为了回报黎宝璐,也因为他们看见了画艺社发展的契机。
只有他们所教授的技艺得到肯定和看重,他们才有可能得到重用。
可以展示一生所学就已经很令人开心了,何况加班还有双倍的束脩拿,五位先生对此很满意。
“黎先生放心,现在交上来的画作我们都审核完了,通过的画卷都妥善放好了,未通过的我们会教给校工一一退回。年后交上来的画作只怕更多,我们初五就回来审核,数目一旦超过您设定的数据便会立刻通知您。”
黎宝璐恭敬的躬身行礼,“多谢几位先生了。”
“黎先生客气,应该是我们谢您才对,翻过年只怕选修画艺的学生会激增,我们能多教几个学生便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了。”一位老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眯眯的道:“黎先生,这时辰也不早了,您这几天都呆在书院,只怕家里积累了不少的事情,这都二十八了,您还是先回家吧,我们也就只剩下些收尾工作了。”
“那就辛苦几位先生了。”黎宝璐知道他们不同科目,她留在这里会让他们有些不自在,所以也不强求,直接起身告辞。
书院大门旁,二林正搓着手跺脚,看到太太出来,他连忙迎上去,“太太您出来了。”
黎宝璐边往马车走边问,“你来多久了?”
二林含糊的道:“也刚到没多久……”他正想说些什么,车帘却已经撩开,顾景云探出头来看他们。
黎宝璐看到顾景云大惊,“你怎么来了?”
“顺道来接你回家。”顾景云走出车厢,伸手将她拉上车,笑问,“现在我们可以过个好年了吗?”
“事情都办完了,明儿起我就在家里陪你。”黎宝璐将他推进车厢,见坐榻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一旁还放了一张毛毯,一看便知是他拿来盖腿的,摸了摸他的手见热乎乎的,她这才放心,高兴的道:“晚上我们吃热锅吧,太子府送来的鹿肉还没吃完,我们再去买些羊肉回来,分锅涮着吃。”
顾景云含笑点头,“好。”
黎宝璐将微冷的手塞进他的手里,靠着他取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道:“这几天都忙,都没能好好的吃一顿,我决定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要努力的吃,怎么也要把前几天的给吃回来。”
顾景云垂眸盯着她脸上的婴儿肥不说话。
黎宝璐摸脸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瘦了?”
顾景云没忍心说实话,转移开话题问,“你都想吃什么?”
“那可就多了,今晚先吃涮羊肉片,鹿肉片,再来道爆炒斑鸠,炙羊腰和蟹粉狮子头,哦,对了,你爱吃素,咱庄子上不是有人送来了新鲜的蔬菜吗,晚上我们也烫着吃,”黎宝璐惋惜道:“可惜现在没有菌菇,不然热锅的时候烫菌菇也很好吃的。”
“就是春秋雨水多的时节,新鲜的菌菇也很难吃到的。”
黎宝璐表示理解,因为这个时代没有菌菇种植,这类东西都是野生的,不过每年春夏秋三季多雨时也很容易找到的。
黎宝璐摸着下巴道:“要是能自己种植就好了。”
“很难,今年庄子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搞了个暖棚,结果种出来的青菜连我们家都供应不了,花费出去的钱却都够买上一屋子的青菜了。”
黎宝璐不在意的道:“这是科研资金嘛,要想研发技术,花费是必须的,没事,等他们能够高效的种出青菜后我们就赚回来了。”
顾景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就算冬天的青菜贵,但也没贵到可以回本暖棚的地步。
那些富贵之家谁没在京郊有一两个庄子,谁家庄子里没暖棚?
黎宝璐的暖棚里只种瓜果蔬菜,这还减产,可人家的暖棚里连娇贵的花都养得活,人家还会稀罕暖棚出来的蔬菜?
不过见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他也就没再提,算了,暖棚蔬菜要真能高产,卖不出去还有他呢,他吃不完便送人。权当做人情吧。
“我们明天去给舅舅送年礼,顺便把母亲和师父接回来。”其他家的年礼顾景云早安排好派人去送了,只有秦府的还没送。
顾景云留着打算夫妻俩一起去送,而且除夕那天他们是要进宫赴宫宴的,依照惯例,宫宴由申正(下午四点)到戌正(晚八点),官员出宫后才与家人一起守夜过年。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进宫的资格,仅限于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
顾景云本不在此列,但不论是先帝还是当今都不会落下他,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太子的老师。
黎宝璐作为其妻,没有特殊情况也是要入宫的。
顾景云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秦信芳与何子佩了,这俩人是必须要入宫的。
但妞妞还小,何子佩可不敢大冷天的抱她进宫,所以只能托付给秦文茵。
而不巧白一堂就住在秦府,秦信芳与何子佩一进宫,奴仆不计,家里就剩下一小屁孩和一对孤男寡女,别说秦信芳,便是总给师父创造机会的顾景云也不会让他们落此话柄。
所以顾景云早早和秦信芳说好了,明天把秦文茵和白一堂接回顾府,先把家里住的地方打理好,三十那天他们再把妞妞送来由秦文茵带。
四人再一块儿入宫,等宫宴结束,他们就一块儿回顾府,大家一起过年。
第二天秦信芳再带着妻女回去祭祖便是。
两家亲如一家,对在哪里过年并不在意,但京城的其他人家却不得不在意。
这半个月来,皇家对顾景云的赏赐越来越重,远远超过了首辅彭丹和四位内阁,包括秦信芳。
大家已经从心里认定皇帝是要重用顾景云,而且圣喻多半会在除夕那晚或是年后发布。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府自然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
从顾景云开始让家下人送年礼开始,大家盯着顾府的目光就含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顾景云是跟忠勇侯府分宗了,但他们有血缘牵着,这道坎就怎么也迈不过去。
去年他不在京城,可以不送忠勇侯府年礼,今年他们两府间甚至没有往来,忠勇侯和顾景云同时上朝时也会下意识的避开对方,互不相见。
但这年礼你还能避过去吗?
所以大家都看着。
小年一过,忠勇侯府的年礼就由二林送过去了。
他家底弱,资产单薄,除了赏赐外几乎没有额外收入,这是外人皆知的共同信息,所以顾景云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直接让人备了一份略厚于给同僚的年礼送去忠勇侯府。
顾府需要送的年礼有限,除了顾景云的同僚,小夫妻俩在书院里比较要好的同事外,便只有一些亲友了。
比如秦府,比如秦文茵的一些故旧好友,比如住在柳儿胡同的黎家。
除了秦府,其余人家都是让家里的下人去送的礼,在没有见到送给秦家的礼前,大家都没觉得顾景云送往忠勇侯府的礼有问题,虽然薄了点,但跟他现在的身份及资产相当。
但腊月二十九那天,顾景云和黎宝璐亲自往秦府送年礼,大家虽没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但只凭数量来说就完虐顾家的礼,何况,人家还是主人亲自押送的,档次都不一样。
于是找茬的,凑热闹的都兴奋了,都想看看忠勇侯府的反应。
忠勇侯府的反应便是没有反应,有些人不甘心,忍不住跳出来挑拨一二,企图让忠勇侯府的人出来挑事。
他们自然不敢去忠勇侯面前蹦跶,顾怀瑾也早被押回老家了,现在京城里只剩下他两个哥。
于是忠勇侯府世子爷和二老爷在年前最忙的时候接到了好几张请帖,都是请他们出去喝酒玩乐的。
俩人不好得罪人便去了,去了以后黑着脸回来。
真当他们是傻子,挑拨他们跑出去挑事,到最后好处没落着,反倒平白给人添了谈资。
他们在顾景云和秦文茵这事上不占理,如今又势不如人,连最出息的老三都被父亲打发回老家了,他们是有多蠢才会去惹顾景云?
谁愿意上谁上,反正现在忠勇侯府不想跟顾景云扯上关系。
忠勇侯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又悲又伤,悲于顾家竟落魄至此,谁都能上来算计踩他们两脚,伤于他的两个儿子虽未惹祸,却也失了志气,而他最得意的两个孙子,一个视顾家为仇敌,一个丧了斗志,宁愿呆在老家也不愿意回京读书。
眼看顾家就要没落,忠勇侯怎能不悲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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