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从还穿着开裆裤四处跑时就知道他爷爷不靠谱,却没想到还可以这么不靠谱——竟然偷偷给他娶了媳妇!
看着车帘后那张忐忑娇艳的脸庞,赵宁脸色涨红,又是焦心又是愧疚。
燕氏见赵宁看着她不说话,脸上不见笑容,心中更是忐忑,她渐渐收起脸上的喜悦,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他。
傻乐呵的大侄子赵青还没发现不对,乐道:“三叔高兴吧,你们快上车,我去跟镖局的人说一声,我们到地方了,把剩下的账给结了,顺心,快来牵一下缰绳。”
说罢甩着膀子就跑去找正排队要进城的镖局。
他们跟着的镖局护送了不少人,他们只是其中一家而已,之前已先付了定金,现在再把尾款付了就行,反正到了京城,镖局便不限制他们的来去。
赵青跑去结账,赵宁却站在车下有些无措的看着燕氏。
“姑爷,”燕氏的丫头红花见小姐的脸都白了,便不满的钻出马车道:“姑爷,我们家小姐走了二十来天,有啥事回去再说吧。”
听出红花语中的不悦,通透如赵宁几乎是立刻便看出了燕氏的不安,连忙道:“好,我们先回去。”他顿了顿又小声道:“元娘,委屈你了,我,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家里人会在他未回去的情况下就让他成亲了,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婚姻,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做新郎。
这种事他靠谱的爹娘肯定做不出,不用想就是他祖父闹出来的。
赵宁暗暗磨了磨牙,爬上马车,红着脸不敢去看燕氏的眼神,“你快进去吧,外面灰尘满天,脏得很。”
元娘忐忑的捏着手中的帕子,犹豫不决。
旁观者清,红花眼睛一亮,凑到元娘耳边道:“小姐,姑爷脸红了,他是害羞呢。”
元娘闻言一怔,偷偷的去看赵宁,果然见他的脸色薄红,她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喜悦,忍不住嘴角微微一翘,顺着红花的力气就放下帘子坐进马车里。
赵青很快结了账跑回来,爬上车辕坐好,和赵宁兴奋的打招呼,“三叔,一年多不见,您又俊了不少,要不是您身边的顺心侄儿我都认不出您来了。”
他抬头看着巍峨的城门,双眼发亮道:“京城不愧是京城,连城门口都这么威武!咦,咱不用排队直接就能进吗?”
赵宁见赵青一双眼睛只顾四处张望,生怕他把马车赶到沟里,忙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和马鞭,亲自赶车,而顺心则去后面赶他们的车了。
已经稳重了不少的赵宁闻言翻了个白眼道:“那边是外来人口进城的城门,有可能要检查路引和行李。”
赵青呆,“我们也是外来人口呀。”
赵宁瞟了他一眼道:“那现在不是有我吗?”
赵青惊喜,“原来我是走了后门!”
赵宁就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怒道:“闭嘴吧,这算什么后门。”
赵青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一进城门一双眼睛就瓦亮瓦亮的,看到城里井然有序的摊位,络绎不绝的人流,马车,骡车,驴车,牛车,各种车在车道上排着队的快速前进,赵青惊叹不已,“京城可真繁华啊,比我们这一路上走过的大城加起来都繁华,难怪三叔你乐不思蜀,总也不回家呢。”
“谁说我是乐不思蜀?”赵宁黑着脸道:“我在这儿是读书的!”
“知道,知道,要不是为了您在这儿安心读书,小曾祖病重的时候就写信叫您回去了,还用得着私底下给您娶媳妇冲喜?”
赵宁一怔,慌道:“祖父病重?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这是啥时候的事,你们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赵青的目光就有些游移,吭哧半响才道:“是小曾祖不让告诉你的,说谁要是告诉你他立刻就死给谁看,谁也不准打扰你读书。那会儿实在没办法了,小曾祖又说想看您成亲后再走,这样眼睛闭上他也瞑目一半了。”
“您说这不是为难人吗?既不让您回来,又想看着您成亲,没办法,我曾祖就把三叔祖叫到跟前,商议着给你娶房媳妇,就当是冲喜了。反正您的亲事早就定在那儿了,年纪也不小了,当初要不是三婶孝期还没出,您又急着上京赶考,早在您中举那会儿就该办事了,”赵青嘿嘿一笑,顶了顶赵宁的肩膀,挤眉弄眼的低声道:“怎样三叔,现在惊喜吧,您的生辰就快要到了,我们可是赶着时间来的。这次过寿多了个新媳妇,还有比这更乐的事吗?”
赵宁:……大堂哥,大侄子,来个谁把这二货收了吧。
省略了所有成亲的步骤,直接多了个媳妇到底有什么可乐和的?
赵宁好想把他踹下去。
他忍着怒气问,“那我祖父现在咋样了?”
“早好了,我们出来时他还能吃下一碗饭,一碗稀粥和半碗红烧肉呢,我曾祖说小曾祖就是看书看的,整日呆在书房里捧着那两本书看,没病也能给看出病来,这段时间正每日拉着他去田里看庄稼呢,一去一回,小曾祖差点瘫地上起不来,但别说,这法子还真有用,不过两个月,小曾祖又能中气十足的教训三叔祖了,就是把我曾祖气得够呛。”
赵青摇头叹息道:“我曾祖拉着小曾祖去给庄稼拔草,结果小曾祖把庄稼全拔了,只留下草。”
赵宁:“……谁给大伯爷出的主意,让他带我爷爷去拔草?”
他爷爷那眼神,一个大活人杵在他面前,只要不说话他都能当一棵树,竟然还带他去拔草!
赵青唉声叹气道:“还有谁,还不是二曾祖,气得我曾祖母堵在二房门口骂了半天。”
赵宁:“……”
得知祖父没事,赵宁总算是放心了些,对自己“被”成亲的事也不是很抵触了,虽然没了当新郎的机会,可好歹娶的是自己一直认可的妻子不是?
赵宁斜眼看了一眼赵青,问道:“怎么让你来押车,家里没人了?”
听到这副嫌弃的口气,赵青差点跳起来,“三叔你别瞧不起我,论机灵,咱家谁比得过我?而且我驾车技术可是最好的。”
赵宁叹气,“我以为至少是你二叔三叔来,再不济你大哥来也行啊。”
“三堂叔!”赵青重重的咬着三个字,哼哼道:“您死心吧,我二叔三叔忙着伺候庄稼呢,哪有空出来,我大哥这辈子就没出过县城,胆子小得很,也就只有我愿意出来送三堂婶了。”
车里的元娘发出一阵笑声,低声道:“赵大哥,这段时间的确是辛苦青哥儿了。”
赵青就涨红了脸,三叔或许不知他是怎么抢到这差事的,但在家里的三婶肯定知道,他现在当着三婶的面说这些,不是自打脸吗?
赵宁也知道自家事,瞥了侄子一眼就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甭管你怎么弄到这差事的,反正你安全把人送到了,叔叔我都谢谢你,回头三叔请你下馆子去。”
面色涨红的赵青这才放松下来,摇头晃脑的得意道:“咱两谁跟谁,三叔甭跟侄儿客气,以后有事了只管使唤我。”
赵宁也不客气,“好!”
俩人间的血缘关系还是很亲近的。
赵宁的祖父赵太爷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是最小的,当年赵家决定共赵太爷读书,就是父兄三人一直支撑着他的花销,所以兄弟三人的感情不错。
直到赵太爷读了二十多年,考了十年的县试都没过赵家才死心,但赵太爷不死心,不论家里怎么说他都不愿意放弃科举。
加上他当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为了不让他继续拖累两个兄长,他们爹就给他们分家了。
不过虽然分家,两个兄长依然很照顾他,那是赵宁的爹赵老爷还没长大,一心只想种地,不想读书。可他年纪小,就是两个伯父帮着他打理田地,教他沤肥,选种,下种,除草除虫,所以三家虽然分家了,但关系也还不错。
加之后来赵老爷出息,不仅种地是一把好手,竟然还在镇上开了磨坊,开了粮铺,买地成了地主后还一力反过来照顾两个伯父家,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家的关系自然越来越好。
而自赵宁有了功名以后,这种联系就越发稳固和紧密了。
赵宁能够一直安心的在外读书,就是因为知道家里的叔伯兄弟们会替他照顾好家里。
他们家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但他大伯爷和二伯爷却开枝散叶不少,为赵家的壮大贡献了伟大的力量。
他大伯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他二伯爷则有四个儿子,全站住活下来且娶妻生子,他这些叔伯们每一个生的儿子都不少于他爹,所以除了他们三房人丁稀少外,其他两房都很繁茂。
也因此,三房并不放在一起排行。
赵家在他爹未发达前不算大的宗族,所以虽有族谱,但并不严格,族谱上只记了名字和生辰而已,其余不是他们不想记,而是他们不会,也没什么可记的。
直到赵宁考中了秀才,赵家这才开始重修祠堂,他们三房才开始合并起来排行。
赵宁隐约记得自己排在第九,然而他从小就被人叫三叔——三房的独苗苗三叔,不仅别人改不了,他也改不了。
三家关系好,称呼乱些就乱吧,反正也就是私底下称呼,族谱上不乱就行。
赵宁瞥了赵青一眼,赵青是大伯爷家最跳脱的孩子,只比他小一岁,俩人是一块儿撒尿长大的,那会儿他要去广州考院试,这小子就偷偷藏在他的骡车里出了惠州,后来硬是被他爹,也就是大堂哥追来,一把拽住他的耳朵硬是给提拉回去的,他才不信家里会放心让他护送人上京呢。
这小子不定耍了什么手段,回头一定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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