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西斜,最后一抹残阳渐渐消失在云间,本来火烧一般的云彩慢慢变淡,到此时开始变得灰暗。
朦胧的山顶上两条人影依然激烈的对抗着,整个山巅都只有俩人对拳掌时的“砰砰”声,黎宝璐看向戒杀大师,见他们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知道未分成胜负前她师父是不可能停下的了。
黎宝璐微微蹙眉,将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内力运转,油纸包渐热,食物的香气不断的从油纸包里散发出来。
可黎宝璐一点胃口也没有,转身塞进顾景云怀里,顾景云打开一看,见里面是烙好卷起来的鸡蛋饼,里面还卷着肉和蔬菜。
顾景云扫了一眼她宽大的两只袖子,默默的吃了。
中午宝璐给了他一个荷包,里面全是点心,他以为这已经是极致了,谁知道晚餐更丰富。
顾景云吃了一个鸡蛋饼,便把剩下的塞她手里,意有所指的道:“师父还得靠你保护呢。”
黎宝璐精神一震,对啊,她得时刻盯着,不然师父出事了怎么办?
黎宝璐狠狠地咬了一口夹着瘦肉的鸡蛋饼,她得吃饱喝足,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才行。
黎宝璐摘下腰间挂的大葫芦,小声问道:“要不要给你热热?”
顾景云点头。
黎宝璐就运转内力给他热大葫芦里的水,片刻后塞他手里让他喝。
前面顶着飞沙走石餐风饮露的众前辈:……
后面正顶着寒风忍饥挨饿的众侍卫和袁善亭苏安简:……
前后两拨人闻着食物的香气,不约而同的觉得肚子有点饿,但看着前面战得浑然忘我的俩人,他们决定忽视这种感觉。
黎宝璐吃饱喝足,蹙着眉盯着前面的俩人越战越激烈,忍不住高声道:“安师伯,师父,天色已黑,我们不如稍作休息,明日再战吧。”
见俩人不理会,她又叫道:“你们一天不吃不喝,难道就不饿不渴吗?”
俩人却已进入浑然忘我之境,外界的声音一盖听不进。
戒杀大师等人也发现了俩人的状态,几人绷直了脊背,戒杀大师更是沉声道:“盯着安大侠,务必在他发疯时制住他。”
峨眉的余师妹“呸”了一声道:“坏的不灵好的灵,戒杀大师,您就不能说些好的?安大哥只是进入忘我之境,怎么就发疯了?”
戒杀大师抿嘴不语。
项飞宇和武当的守静已经一跃而起,叫道:“快拦住安吉,他真的疯了!”
这才是坏的灵,好的不灵!
此时,安吉眼睛渐渐通红,满眼狠厉的瞪着白一堂,手上的攻势越发凌厉,几乎是只攻不守,片刻间便在自己和白一堂身上添了几道伤。
但白一堂理智还在,见他只攻不守只能回守,打在他身上的力道也减轻,他总不能真的打死安吉吧。
而这便导致白一堂受伤更多,若不是他轻功好,闪避迅速,有所顾虑下只怕真的交代在这里也不一定。
戒杀大师和几人已经冲上来对安吉出手,但安吉却不理会他们,竟是只瞄准了白一堂出招,其余人又不能真杀了安吉,而此时他发狂,谁也近不了他的身,想打晕他都做不到。
留下来的嵩山派弟子几乎要哭了,师叔要是出事,回去掌门师伯一定会削了他们的。
而白一堂要是出事,嵩山派和凌天门只怕就要结仇了!
安吉发狂时内力几乎是成倍增长,戒杀大师接了他一掌后便面色大变,“他的病情恶化了!”
见安吉几乎不要命一般的冲向白一堂,戒杀大师眼中闪过慈悲,闪身便要挡在白一堂身前,此时一声娇喝在耳边炸响,“让开!”
戒杀大师便察觉到白一堂一掌拍向自己,竟是在安吉的铁掌到达前先拍开了他,而白一堂也身子一扭闪到了安吉身侧,他不再与安吉对抗,而是轻笑道:“你们急什么,跟发疯的安吉打我是打不过,可要论逃命谁能比得过我?你们还是快走吧。”
一语刚落,他那蠢徒弟已经绕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掌风飞跃到跟前,也不知拿了什么狠狠的冲安吉的脑袋击去,安吉虽然疯了,却还知道要击落暗器,所以一掌扫过,一堆粉末立时散开,糊了大家一头一脸,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安吉。
武当守静一抹脸,叫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药香味?”
一言才闭,他的身子便晃了两下,眼一翻“扑通”一声便晕倒在地。
其余人瞳孔一缩,也纷纷“砰砰”的晕到地上,只有戒杀大师,安吉和白一堂还站着。
但这三位也晃了晃身子,疯掉的安吉无意识的继续攻向白一堂,系着浸过药水帕子的黎宝璐一闪身便飞到师父身边,抓着他就跑,这么大的药量其余人只是波及到都晕了,怎么他糊了一脸还清醒着?
安吉下意识的追上,结果才运功,迷药挥发得更快,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疲惫的眨了眨眼皮便“咚”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黎宝璐满足了,立即掏出一条帕子捂住师父的口鼻。
白一堂闻着帕子上的清凉药味,精神微微一振,他扯了扯嘴角看向徒弟,“你哪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说毕吐出一口鲜血来彻底晕了过去。
黎宝璐一呆,连忙去抓他的手把脉,这才发现他竟伤了内腑。她眼圈不由一红。
顾景云捂着帕子跌跌撞撞的上前,沉声道:“你先带他下去,这里我来处理。”
黎宝璐压下泪意,担忧的看他,“你的身体……”
“快走吧,”顾景云挥手道:“我这里有你给的解药,不要紧。”
正站在风口上的侍卫们也软倒在地,不过他们情况好点,至少没彻底晕过去。
但能站着的也只有顾景云一个了,不怪黎宝璐担忧,不说他的身体不好,便说在这山巅之上,他是最弱的。
黎宝璐低头看了一眼师父,将他抱起来,低声道:“那你小心。”便带着白一堂飞身而下。
顾景云等人走了这才直起身子,紧了紧捂着帕子的手,他微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先给项飞宇闻了一下,将他弄醒后才走向还清醒着的戒杀大师。
顾景云浅笑道:“让大师受罪了。”
说罢将瓷瓶放到他的鼻子下闻了闻,不等戒杀大师做出反应他便转身快步走向侍卫长等人。
他眼中并没有多少笑意,已经和他混熟了的侍卫们噤若寒蝉,吸了解药后便爬起来守护在他身边。
侍卫长将瓷瓶交给圆脸小侍卫,让他去救醒其余人,除了安吉。
大家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远离迷药遍地的区域,聚集在左侧。
戒杀大师将昏迷的安吉放在巨石上,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顾景云叹气,这两个孩子可真是胆大妄为。
江湖比试怎么能用药呢?
传出去后黎宝璐以后要怎么在江湖上混?
顾景云却不以为然,谁说宝璐要混江湖了?而且,名誉再重要有师父的命重要吗?
山巅上的人默然不语,还是项飞宇问道:“一堂呢?”
“师父吐血,内子说是伤到了内腑,先带他下山了。”
这下项飞宇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看向巨石上的安吉,质问戒杀大师,“大师不是说能制住他吗?为何他发狂后内力如此雄厚?”
戒杀大师沉默不语。
这种情况他也没意料到,这确实是他的过错。
项飞宇烦躁道:“幸亏两个孩子机灵,早有准备,不然我们今天只怕都得死在这里。”
这是要替两个孩子正名,将这事抹过去,还让他们欠一个救命之恩了。
峨眉余师妹蹙了蹙眉,看了顾景云一眼到底没说话。
算了,还是两个小孩子,又没闯过江湖,不懂江湖规矩也是有的。
其余人也是这么想的,作为前辈,对后辈能宽容便宽容了,于是都默认了项飞宇的结论。
接下来则是怎么安置安吉了。
守静揉着额头道:“本来安吉就不容易恢复神智,现在再一疯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神智不恢复便不好散功,不然把功散了,人却一直是个疯子,傻子怎么办?
他之所以时不时的疯癫,性情大变就是因为体内真气不听使唤,冲击经脉和脑部血管,要是不在他正常时散功,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戒杀大师却不愁,他道了声佛道:“贫僧会将安施主带回去,他一日恢复我便第一日替他散功,他一年恢复,我便一年后帮他,若是十年,二十年,我也等得,我若等不得,少林也还有其他武僧可托,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好有耐心的和尚!
顾景云嘴角微翘道:“大师高义。”
但他还是很不高兴,师父的伤白受了?
而此时,黎宝璐正盘腿坐在白一堂身后,扺掌为他疗伤,受伤的内腑要慢慢服药调理,但他此时真气絮乱却是要立即更正的,以免伤到经脉,留下暗疾。
黎宝璐倒是经常给顾景云渡气充当空调,这还是第一次运气与人疗伤,心提得老高,小心翼翼的去捋顺师父经脉中紊乱的真气。
好在他们内力同出一源,她的真气进入他的体内,很快就能引导他体内的内力按照一定的轨迹行驶,很快他体内紊乱的真气慢慢平静下来,跟着黎宝璐的真气慢慢的滋润被冲击受伤的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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