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东都(三)(1 / 1)

篡唐 庚新 3055 字 2个月前

第五十七章东都(三)

阳城有一个秦琼,那可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主儿!

即便李言庆曾大胜过秦琼,也是因为伏击而取胜。如果真的面对面作战,当秦琼摆开八风营交手,言庆倒也有把握胜出,却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可王世充,居然战胜了秦琼秦叔宝?

此前王世充连战连败,后来互有胜负。

倒不是李言庆看不起王世充。

如果王世充集中力量,而阳城县在没有援军的情况,倒也的确有可能战胜秦琼。但问题是,王世充前些日子还收兵休整,怎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占领了阳城县?答案只有一个!王世充用计了……问题又来了,秦琼就那么容易中计?阳城县里还有个魏征魏玄成,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虽则史书上给魏征的定位是一个直臣,并没有特别宣扬他的谋略。

可是在玄武门之变以前,魏征曾出任过李建成的谋主,并直言要李建成先下手为强。

从这个角度来看,魏征应该是一个能看清楚时局,分得清楚厉害,并且性情极为果决的人。

有这么一个人辅佐秦琼,王世充竟然能轻而易举夺取阳城县?

如果王世充真有这个本事的话,也就不会出现夹石子河的惨败了……

他是用什么方法夺取了胜利?这是李言庆心中生出的第一个疑问;其二,据探马报告,阳城叛军在失利之后,并没有向新郑方向撤退。而如果秦琼上当,阳城县失守之后,叛军理应退往新郑县才是。因为新郑县尚有程咬金的火字营出镇,二者汇合一处,未必不能复夺阳城。

偏偏叛军没有败退新郑,反而向东都方向移动。

这不是找死吗?

至于第三个疑问,那就是王世充如今在何处?

他率兵绕过九山之后,突然消失,行踪不明……

偏偏就是这‘行踪不明’四字,给李言庆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难道说,王世充想要趁机攻破黑石关?似乎也不太可能啊!王世充要是有这胆量,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以前言庆只是鹰扬郎将,王世充如果真的攻打黑石关,他未必能讨回说法。毕竟王世充是他上官,洛阳留守秩比正四品,若强行通过,于情理上也能说得过去。

可现在呢?

李言庆身为河南讨捕大使,秩比正三品。

足足比王世充高出了两个品秩。如果王世充想要攻打黑石关的话,李言庆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王世充这一招‘行踪不明’,的确是让李言庆有些头疼了!

他立刻命杜如晦王伏宝两人连夜,冒着风雨赶回黑石关,观察具体的情况。

同时,李言庆有下令长孙无忌苏邕,裂开返回巩县。一俟黑石关发生战事,巩县可给予最迅速的支持。

“李郎君,我想去黑石关。”

李言庆皱着眉头,凝视李道玄说:“明日你麒麟馆还有功课,你现在应该马上返回巩县才是。”

“可我想去黑石关!”

李道玄一脸哀求之色,令人难以拒绝。

杜如晦突然开口,“既然小李郎君想去黑石关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小李郎君的功课不差,如今只缺少些历练。主公,要不然就让他跟我前去走走,看看,。只是到了黑石关,小李郎君当听从我的调遣。你要知道,军法无情。黑石府军纪森严,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如若触犯了一条,就算是主公求情也没有用处。你要去可以,到了黑石关,就必须听我的命令。”

这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并非李言庆所发明。

具体是在什么年月出现,好像也无从考证。据传说最早的一个版本,应该是韩信拜将后所立下的军规。

共十七条,五十四道军令。

违反任何一道军令,都是斩首的下场。

不过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具体执行起来,也颇为困难。如果完全按照内容所偱,只怕再多兵马,也得被杀干净。

所以,杜如晦说出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更多是带有恐吓的成分。

李道玄一听杜如晦同意让他过去,那还顾得上许多,连连向杜如晦拱手,引得堂上众人大笑。

见杜如晦点头,言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于李道玄,他还蛮中意。这孩子年纪不大,却聪明的很。而且颇有急智,能举一反三。哪怕是严苛如麒麟馆馆长徐文远,对李道玄也非常满意。言谈间,隐隐有收李道玄为关门弟子的意思。

“主公,是雄鹰迟早要飞翔。

你总是束缚着他,看似是对他关心,实则却是害他。让他出去看一看,对他断然没有坏处。

再者老杜为人精明,处事果决。有他照看着道玄,绝不会有什么闪失。”

柴孝和笑眯眯的劝解一句,总算是让言庆释怀。

不过对李道玄又是好一番叮嘱,这才让他跟着杜如晦和王伏宝,连夜动身。杜如晦走了,长孙无忌也返回巩县。可是李言庆这心里面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这里面肯定藏有猫腻!

王世充不可能轻而易举夺取了阳城县,秦琼也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去东都送死。

可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王世充在九山附近失踪,他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

抬起头,李言庆把心中的疑虑一一道出。

柴孝和与薛收,不由得也陷入沉思。

“这么大的风雪,王世充不好好呆在阳城县休整,跑到这里玩失踪又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难道是在做戏?为的是让咱们空紧张一场?可又为什么呢?他这样戏弄咱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薛收自言自语,手指急促的叩击黄花梨木大椅的扶手。

柴孝和犹豫了很久,轻声道了一句:“主公,你说他们会不会联手?”

“谁联手?”

“王世充和李密啊!”

薛收立刻摇头,“这怎么可能?王世充和李密……呵呵,柴公,非是我要反驳,只是他二人在夹石子河就结下深仇大恨。此前连番血战,王世充数次惨败,李密也损兵折将,他二人怎可能联手?”

“为什么不可能?”

李言庆突然开口。

薛收一怔,诧异的向言庆看去。

李言庆似乎没有留意他的目光,闭着眼睛,低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李密和王世充之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二人就有可能联起手来。如果他们已经结盟,那阳城县被王世充突然攻破就能解释清楚。只不过,叛军不退往新郑,反而向东都移动,我还未想出一个答案。

王世充故作疑兵之计,吸引住我的注意力。如此以来,我必然会花费精神在黑石关,而无法……”

言庆说到这里,闭上了嘴巴。

他睁开眼,向柴孝和薛收等人看去,眸光格外精亮。

“虎牢关!”

柴孝和与薛收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和言庆心中想法一样的答案。

没错,就是虎牢关!

李言庆用力搓揉面颊,长出一口气。

“声东击西?亦或者假虞灭虢?”

王世充在黑石关外故布疑阵,引起李言庆的疑心,使其将注意力集中在王世充的身上。可实际上呢,却是李密偷袭虎牢关。这么大的风雪,谁也不会想到李密会在这时候出击。如果李言庆也这么认为,想来辛文礼等人的想法……应该也是如此。这样一来,虎牢关危矣!

“立刻点起兵马,随我连夜赶赴虎牢。”

言庆立刻下令,罗士信等人应命转身就要走。

“慢着!”

薛收与柴孝和再次同时开口。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薛大郎请说。”柴孝和也无需抢这个风头。

不过他知道,薛收已经初步认可了他。从他刚才几次反应,薛收显然表现的比之前热情许多。

同时,柴孝和也暗自吃惊。

自己十数载苦读,经历了多少坎坷,这阅历和眼界,是从一次次失败中磨练出来。可是薛收才多大年纪?他的才思,他的反应,他的机敏,甚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若假以时日,此人必成大器。

这世胄子弟,果然不一般。

不愧是薛大家所出,也不愧为李郎君所看重。

薛收道:“有一个问题,想来柴公与我所思相同。王世充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他冒着这么大风雪,协助李密攻取虎牢。那么他呢?他有什么好处?不可能他只为一座阳城县,就甘冒这等风险吧。”

李言庆想说:这是一个好问题!

只是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轻轻点头,表示对薛收话语的赞成。而后负手缓缓走到大堂门外,站在台阶上,凝视那夜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许久之后,李言庆反身道:“不管王世充究竟是什么意图,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罗士信点起八风营,随我赶往虎牢关,老薛随我一同前去……不过,黑石关也必须要有所防备。柴公,我请你坐镇洛口仓,总督两方战事。勿论那边战况激烈,可由你决断,分配兵力……柴公,李某可以信任你吗?”

就这一句话,只说得柴孝和内心激荡。

他匍匐在李言庆面前,“柴孝和得主公如此重托,敢不肝脑涂地,以报答主公这一番信任?”

言庆把柴孝和搀扶起来,而后环视堂上众人。

“雄阔海,取我银鞭来。”

雄阔海答应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捧着言庆的银鞭走到堂上。

“我以此鞭交与柴公,勿论是谁,胆敢违抗军令,可当场格杀。”

柴孝和颤巍巍接过那银鞭,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柴公,我一家老小,就托付于你了!”

“主公放心,柴孝和定不辱使命。”

“大黑子,随我一同出发。阚棱郑大彪,你二人留守洛口仓,一应事情,听从柴公调遣。”

堂上众将,齐声应诺。

李言庆顶盔贯甲,跨上梁老实牵来的象龙马,率八千人马,冲出洛口仓大营。

此时,风雪肆虐正酣……

夜已经很深了,荥阳洞林湖上,一片洁白。

一辆马车沿着僻静小路,来到郡守府的角门外。车夫跳下马,从车上搀扶下来一个白发老者。

而后上前轻叩门环,不一会儿从角门后传来低弱的咒骂声。

“这么晚了,谁啊!”

说着话,角门开了一条缝,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干什么的?”

“烦劳管事通禀一声,就说荥阳郑氏族老郑孝清有要事求见郇王。事关重大,请王爷务必通融。”

说着话,车夫手一翻,掌心托着一块黄灿灿的马蹄金。

门子眼睛一亮,似有些心动。

不过表面上仍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打开门一伸手将马蹄金没入袖中,而后道:“在这里等着,我且去通禀。只是这么晚了,王爷会不会答应见你们,我却不好说。不过,我会尽力。”

“如此,多谢管事。”

一个小小的门子罢了,那谈得上什么管事?

只不过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而已。

他甚至见不到杨庆,也要找人过去通禀。可这种时候,只要他愿意跑腿,就有可能成功不是?

角门又合上了,小巷里陷入昏暗。

“老爷,外面冷,要不您在车上等着?”

“呵,这点风雪又算得上什么。我就在这里等,想来那杨庆听到我的名字,也会给我几分薄面。”

是啊,堂堂荥阳第一世胄家族的族老,杨庆也不敢得罪。

不一会儿的功夫,角门开了。

只是出来的人,却换成了一个年迈老者。

“敢问,那位是郑郎君?”

“哦,我就是郑孝清。”

“王爷有请……不过只请您一人进去。”

“如此多谢王爷。”

说罢,郑孝清扭头对那车夫道:“狗儿,就在这里等着,莫要乱走动,听明白了没有?”

车夫答应一声,退回马车旁边。

郑孝清则随着那老管事进入府衙,沿着曲折回廊而行,很快就来到一间房舍门前。

老管事轻叩门扉,“王爷,郑郎君来了。”

“请他进来吧。”

老管事答应一声,拉开了房门。

一股暖意涌出来,就见那杨庆披衣而坐,看到郑孝清,他微微一欠身,“郑公这么晚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当郑孝清迈步走进房间之后,杨庆对那老管家道:“杨正,我这里和郑郎君有话要谈,不要让人打搅了我。在外面看着,不要让人靠近,明白吗?”

老管事恭敬答应一声,而后轻轻把房门合上。

他在门廊栏杆上坐下来,蜷着身子,把手抄在袖子里,左看看,右瞧瞧。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高抬脚,轻迈步来到房门口上,耳朵贴着门缝偷偷聆听,满是周折的老脸上,渐渐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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