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无相之地,所有还能动弹的劳德一族高阶修士都汇聚在一起。
即使不能动弹的,也央求同门将自己背负起来。
即使关节之间已经被黄晶滞塞住,即使血管已经拥堵,即使神经已经化成贯穿身体的刑具,但他们作为修士,一身的精元与法力还是是在的。
反正不过是将死之身……
“不过残躯,如能为吾族受过这一劫又有何妨!”谜革宗系的大佬用后一对前肢紧了紧前一对前肢之上的法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将一切托付给外虫愚不可及……
但是,若是那个陌生的仙魔能够拯救已经注定灭亡的劳德,那么,此刻的战斗就必然不会没有意义。
谜革宗系的大佬再一次看了看周围。一时之间,他有些恍惚。
这是唯一一次,在战前没有交换精元的战斗。
所有人都有沾染到黄晶诅咒的可能性,所以谁的精元都有可能有问题。
谁都不用留下最后的后代。
但是,没关系啊!
他最后一次登高,说道:“在刚才的一瞬间……就是那个黄晶恶魔的力量与未知仙魔的力量交锋的瞬间,我短暂的察觉了了黄晶之力的实质。”
“黄晶之力,是带有某种意志的。那个恶魔可以肆意的控制黄晶之力的强弱与生长。而那个陌生仙魔施展的手段,正好隔断了黄晶恶魔的意志。”
“换言之,只要离开这个庇护,我们的生命就只剩下短短几息的时间,而且黄晶恶魔一念之间就可以让我们立刻身死。”
“而唯一的机会,就是吸收那个无名仙魔所遗留的力量——这也是一种可以被驾驭的神道力量!在古老的卷宗之中,曾经就有过记载。”
“放下自我,虔心奉神,就有一丝可能吸收神力!”
有虫用淡淡的气味笑道:“这可是……我们一生所做过的最划得来的交易了。”
这是一场交易。这一群修士,用自己最后的坚守、信仰、自由意志,换取一点点力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哪怕只有几秒。
而就这几秒钟的时间,便足够他们抵达预先规划好的战场。
拓陶宗系有三千修士,自愿成为饵食,将那些已经失去自我的强者引到一个预先决定好的区域。
所有劳德都趴伏在地上,用犄角抵住大地,对那淡淡的白色神光进行礼拜,并按照谜革大佬所传下的法诀,吸纳那一点点神力,镇压体内针对劳德一族的黄晶。
一切隔阂一切分歧,在死亡与最后的大义面前消弭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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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这个谪仙的遭遇之后,王崎忍不住将一口血都喷在胸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真的有老天爷,那他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啊!哈哈哈哈!”
只要语言不涉及根本的理念,这种程度的嘲讽反而不会要阿露儿动怒。她只是继续的说道:“幸运的是,这里也有幸存的奴族……虽然生灵系统是彻底没了,但是依旧有奴族,所以我活了。”
尽管阿露儿一点也不想作为谪仙、沾染外族的血液重生,但是,她惟独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其他的同族需要拯救,还有其他的故地需要收服,还有……还有最强的仇敌需要报复。
她必须复仇,所以必须不能死,更必须变强。
但是,绝望的是,这个星球的灵气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正统的黄晶之法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修炼到大成。
元族原有的技术体系当中,也有在极端环境之中重新开始的手段,但是,这一部分,要么被龙族恶魔修改掉了,要么就是它现在根本无法使用。
于是,极端之下,它就只能找回自己原本的方法——外道。
首先,这个谪仙利用起了自己的残尸。她知道,当初砸死自己的陨石之下,还有存留活力的黄晶。于是,她暗中操控这一只奴族,让他们将那块陨石制作成混乱邪恶信仰的神道造像,并加上了寂圣的本相,以期用汇聚的邪力,将黄晶变成蕴含混乱属性的东西。
阿露儿选择了一个同样被仇恨所驱动的奴族——当时还是一个杂役的季弼·谜革。她将寂仙毁道宝典的劣化版交给了他。
至于为什么选择季弼呢?或许是因为仇恨之间的共鸣吧,不过,阿露儿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说,寂仙毁道宝典确实具有最广的普适性,即使是这种恶劣到极点的环境也可以继续修炼。
而伴随着劣化版寂仙毁道宝典一起送达的,还有一小块改造过的、蕴含混乱之力的黄晶。
寂仙毁道宝典的力量,会支撑起最初的黄晶,这个愚蠢的奴族,就会用自己一族的力量去供养这一片黄色的大地。而黄晶恶魔,也只会以为这是在为自己成仙积累资粮。
而在季弼的修为达到顶点的瞬间,她就会出手,逆反掉一切,收回黄晶之力,重新成为那个足以清洗一个行星地表的外道强者。
是的,本应该。
虽然王崎击败了季弼·谜革,但在阿露儿眼中,这也只是“小小的意外”。
毁灭之核被其他人吸收,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宿主,而且这个宿主看起来更加强大。任何正统元婴法仙人在吸收毁灭之核后,实力都会开始下跌,所以她也不害怕。
阿露儿是故意没有阻止的。
然后这个家伙展现出未知的法门,完全吞噬了毁灭之核。
毁灭之核的法术结构就彻底消失了,她也无法圆满的由反入正了。
然后……
“源龙星……源龙星……又是源龙星!”她再一次踩在王崎的胸口:“源龙星之血……”
王崎的胸口血肉,已经化作黄色晶体了。这一脚之下,晶体崩散,血液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分身的生机越来越弱,但是他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强。
王崎开口道:“既然你讲了你族的故事,那么我不妨来讲一讲我的看法好了。”王崎低声说道:“首先,您不觉得,自己这套‘血’的理论,有些站不住脚吗?如果血真的是最有力的阵营,那么你转劫之身,不一样具有这些虫子的血吗?还有那个被你坑的蠢货啊……他可是要杀光自己的种族的。你的出发点不久站不出吗?”
“决定他阵营的不是‘血’,而是‘愚蠢’。”阿露儿说道:“他早就已经放弃思考,而是凭借着自己的愚蠢,盲目否定一切——至于我,我说过了,第一世的血,是决定性的。”
“那这一点咱们就先不谈好了。”王崎道:“第二点……说实话,你们元族当初被灭,其实只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所导致的吧?”
“你是什么意思?”
王崎道:“我族之中,有一门学问,叫做弈天算,主要就是研究‘策略’与‘策略’之间的相互作用……咳咳,听不懂的话呢,我就稍稍简略一些……”王崎在地上花了个表格,快速的填上了一些策略选择。他道:“我觉得这一点还是很明显的吧……从两亿年前天人时代走过来的天眷遗族,普遍是崇尚对外交流的。然后,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中,突然有一个极端排外的群体……咳咳……”
他咳嗽抖落了一滴血,正好淹没了用古老语言写出的“元族”这个词汇。
“你……”阿露儿勃然色变:“你们这些愚昧之物!我族为了扫平寂圣余孽,改换功法,开发出针对性的法门——你们又有谁知道这些!愚蠢……愚蠢!”
“然后呢,是第三点……说真的,我觉得你最后脱离的方式,真的是很有问题啊。”王崎继续说道:“实际上,龙皇的所谓‘惩罚’,已经算是很轻松了吧?如果你们不是太蠢的话,我觉得两代到三代就可以脱离的……”
如果将现在的人族扔到了元族的那个环境,甚至不需要两代。元神期修士就寿能千秋了,这么多的时间,足够人族修士改造环境,创造工具,抵达地核。
而元族若是好好培养眷族,至少看在人家日后能帮到自己的情况下废止奴族制度,那也有机会在短时间内脱险。
化形法则是给他们提供了第三条道路。只要他们肯改造自己的血脉,让自己变成元族血统在二分之一以下的生灵,那同样很有可能脱离“针对血脉”的天劫加倍之法。
而只要他们肯走后两条路,那么血统之上的文化就会不攻自破,也算是一种“改造”吧。而走第一种路,那至少说明他们理解了“智慧”的作用于“沟通”的奥妙——毕竟,那种巨大工程,是非得大量人员参与、交流不可的。
虽然不知道当年元族的状况到底是怎样,但龙皇最终所做的,可不是“监禁”,而是“劳改”——梯子都搭好了来着,你愿不愿意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阿露儿只是平静的说道:“还有呢?”
她已经完全放弃收服这个奴族的想法了。相反,她一定要让这个奴族的意识体验到世间最为痛苦的经历。
“还有啊?哦哦,还有。”王崎声音开始低沉:“啊,说真的啊,大姐,你觉得,你找到这里,真的是因为祖先保佑?你是不是忘了你们自己的设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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