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爸妈怎么会死,你就是克亲,怎么死的不是你!”
这是静竹从懂事再到后面孤独一人时回想起来次数最多记得最亲的一句话。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仍然记得那些暗黑的过去。
他师傅说他冷血无情、薄情寡义,可谁又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出生那年,奶奶瘸了腿,次年爷爷去世,村里的‘神婆’说他是克亲体质,必须孤独终生才能破除厄运。
爸妈不信这些,他们这么多年才得了一个儿子,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送自己的儿子离开。
静竹当时还在想,什么克亲,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信这些封建思想。
一开始,除了奶奶,没有人相信神婆的话,可就在爷爷去世不久,他爸妈出了车祸。
他们本是去接他去外婆家过周日,舅舅和几个姨妈约好聚一聚,结果他们却聚在了医院的太平间。
奶奶对着尸骨未寒的爸妈痛苦着又大骂着没有送走灾星。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到现在还停留在静竹的脑海中,深刻到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他永远记得奶奶哭声没多久,外婆过来的路上被掉落的钻头砸破头当场死亡,所有的亲戚看他的眼神充满恐惧。
“舅舅,你们不要走…呜呜…”不要抛下他。
往日宠着她的姨妈尖叫着后退,唯一的舅舅也变了脸色,他们的眼中,还不到六岁的静竹俨然坐实了克亲之名。
为了不害死更多人,他被送上了山,这个山就是香山,也是一切罪孽的开始,而且不代表结束。
因为他克亲,亲人失去、亲戚疏远,他离开家乡成了百公里外的香山小和尚。
修行的被人总会跟他保持距离,唯有主持师傅待他和善,可是在他上山半年后,主持生病,自那以后他被送到了偏院。
无数的佛经要他去背,他必须三更起床沐浴圣光,洗清身上罪孽。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啊。
他开始不甘心,他不认同,但是他没有选择。
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看了一本有一本生涩难懂的经书,跟着与他保持距离的同伴和主持假装平静的学习。
他忍辱负重,不泄露任何一点情绪,终是赢得了几次夸赞。
直到他在书库的角落找到一个箱子。
一本面相的剖析,它被撕去书名,被人写了‘假面’二字。
一本画满看不懂形状的画,后来他才知晓那是符纸,上面记录了失传已久的符纸画法。
还有一本窥探探天地的玄法之书。
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让人知道这些东西。
十二岁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他悄悄藏起了东西,开始再经书里寻找解释这些东西的知识。
偶尔他知道主持擅长画符、看相。
他研究那书本一段时间稍有领悟后故意再主持面前表现出‘天赋’,虽然视他为灾星,但主持到底是‘和善’,在找不到天赋的继承人后,终是给他机会。
没人知道那一晚他捂着被子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无所顾忌的泄露眼里的阴暗和戾气,他冷静了一夜,第二天又成了那个有天赋、乖巧、听话的修者。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在他良好的‘表现’下,主持带他下山历练。
也是那一次,他遇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说,“静竹。”
“不是,我是说你原本的名字,静竹是法号吧,还真好听。”
静竹还记得念起这个颇带讽意的名字时,她那毫不掩饰的称赞语气。你看,所有人都知道静竹二字听起来干净、清冷自带圣洁,是美好的代表。
谁又真的知道,这名字不过是时刻提醒他要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就像竹子一样,安静的立在原处,即便身边同伴众多,都必须保持距离。
因为他是祸害啊!
“我忘了。”反正名字也不重要了,那只会提醒他,害死了多少自己的亲人。
她叹息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后来静竹回忆这辈子印象最深的事,他脑海里率先划过的就是她那不忍看着自己的眸子,那双眸子本该是带着色彩的,散发着光亮的,不该是带着淡淡的心疼的。
师傅在那地方停留了一个月,他也知道她叫易晴,一个带着光的名字。
他到底还是冲动了,第一次卸下伪装的面孔,以为会吓走她,却在被那双纤细的胳膊环绕着时,他的心动了下。
这似乎又成了错误的开端。
他随师傅离开时,易晴生气没有送他。
师傅看出了什么,第一次板着脸告诫他不要想那些不属于的人和事。
从他被送到香山,他就失去很多资格,他这辈子只能学习佛法来洗清罪孽,利用自己的能力普度众生,这样才能在下辈子换个好的人生。
听听,多可可笑的言论。
他的假面越来越真实,偶尔对着镜子看着里面的人,会觉得无比陌生,他知道那个端着柔和眼神,面带笑意给人温存的人不是真实的他。
他要感谢那本书。
再次遇到‘神婆’时,她端详自己许久,说了句‘不错’。
这个不错是什么意思?
静竹理解的是,她是认为他这些年遭遇的一切是他应该承受的,而她当初的定论并没有错处,包括那些所谓‘不忍心’来看他一次的亲人,都觉得送他来这赎罪是最好的方法。
是呀,省的他们担惊受怕被自己克死。
真是可笑的人们,明明不信的东西,因为贪生怕死都要找个理由。
不是喜欢这些东西,那他就宣扬个彻底。
凭什么只能别人一句话改变他的一生,他也要还回去。
他开始能独自一人下山,利用假面给香山带来无数信徒。
每一次他都会跟易晴见面,师傅说他不算是完整的佛家弟子,那么也无需顾忌。
终于,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这件事还是暴露了,师傅知道这件事囚他在山里,告诉他违背了佛家信念,他又被加了一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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