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所谈的内容,几乎等同于是谋反了。
徐景明心里叫苦,他不是傻子,这个郝风楼,看来是有备而来,不只是如此,人家还要做大事,天大的事。
面对郝风楼的问题,徐景明不知如何回答,良久,他才问郝风楼意欲何为。
只是这种消极抵抗,却又有什么用,却听郝风楼道:“我看,天命要改了,这天命,在徐不在朱。”
这句话出来,徐景明脸色惨然了。
在徐不在朱,郝风楼,你害我不够么?简直是疯子,疯了。
徐景明从来没有想过做天子,徐家非常明白,他们今日受人敬重,能够总揽大权,得到许多人的支持,是因为相当部分的人意识到,徐家无论是开国还是靖难,都曾功勋卓著,如今国家大难临头,所以许多人才极力支持徐家,希望徐太后能够主持大局,希望徐景明来做这周公。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支持者愿意徐景明将朱家取而代之,这已经牵涉到了大是大非的忠义问题了,更不必说,朝野内外,宗室的力量依旧十分强大,一旦徐景明真有什么小心思,势必大乱丛生。
而一旦如此,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徐家,也不是朱氏,只有谅山,只有郝风楼。
徐景明立即明白了郝风楼的如意盘算,郝风楼想要支持自己篡位,而一旦篡位,立即就会招致宗室的极力反对。而这时候,徐家要对抗朝野内外的力量,就势必要依靠谅山。郝风楼借此,既可以拿徐家出来当挡箭牌,先吸引天下人的怒火,其后,又可联合徐家,彻底灭亡宗室,最后。等到时机成熟,只怕又是那一套司马代魏的把戏。
徐景明就算再蠢。又怎么肯上郝风楼的当,他一脸苦相,道:“郝老弟莫非是说笑么?”
郝风楼摇头,郑重其事的道:“我这也是为了社稷着想。徐兄有天子气,理应取而代之,谅山八十万军马,随时可供徐兄驱使,到时徐兄内掌新军,上与徐太后休戚与共,外与郝某人联合纵横,这天下,还不是探囊取物。我知徐兄乃是忠义之人,不忍李代桃僵,只是如今社稷危亡。只在一线之间,难道这时候,徐兄愿意坐视天下纷乱么?这件事,我已思虑很久,并与父王相商,父王对此。也是极力赞成,只要徐兄一句话。谅山愿鼎力相助。”
这里,乃是郝风楼的地盘,否则这个时候的徐景明,早就跳起来破口大骂,再说一句徐某乃是明臣,岂可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尔口出如此狂言,十恶不赦,再敢胡说,便割袍断义之类的话,只是这里是郝风楼的大营,徐景明又好歹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他只是一脸苦逼的样子,连声咳嗽,打断郝风楼道:“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这牙尖嘴利的徐景明有点儿反应迟钝了,倒不是他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实在是郝风楼说的话过于震撼,人家直接摊牌,让徐景明一时有些失措。
“这个,这是大逆不道。”
郝风楼笑了,深深看他一眼,道:“是么?徐兄看来,倒是忠义之人。”
“呵呵……”徐景明干笑,最后还是把下巴一抬,颇带几分装逼的样子,道:“一门二公,皇恩浩荡,不敢行那王莽之事。”
郝风楼不由失望,道:“本以为徐兄乃是做大事之人,现在看来,也罢……你暂且歇息了吧。”
徐景明松了口气,心里说,莫非是这个郝风楼,是在试探自己么?嗯,想来是的,不管如何,反正只要自己不答应,他能奈何。于是徐景明心情轻松了,便嘻嘻哈哈的站起来,道:“其实我也知道,郝老弟方才只是戏言而已,咱们自家兄弟,有些话关起门来说,便也罢了,嗯,我先去歇一歇,咱们晚上接着继续。”
于是匆匆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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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明昨夜和郝风楼吃了半夜对酒,又受了惊吓,回到住处,倒头便睡,下午的时候起来,洗簌一番,他心情也就格外的好起来,不管怎么说,他看到了郝风楼的底牌,这厮似乎想挑起金陵的内讧,想借此渔利。这个家伙,还是太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嘿……真以为小爷会上你的当。
洗簌之后,便叫人拿了茶来,他慢悠悠的斟茶的人:“殿下现在在做什么?”
“见了刘大人。”
见刘大人……
徐景明皱眉,这郝风楼,莫不是想要挑拨离间么?这倒是极有可能,也许是这郝风楼见拉拢自己不成,莫不是要拉着宗室,来打压徐家。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此事绝无可能,宗室那边,是不可能与郝风楼有回旋余地的,人家要的,是保江山,而你们郝家,狼子野心,如今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怎么可能与你勾三搭四,刘毅这个人,不是傻子,你郝风楼固是花言巧语,又能如何?
又或者……这个举动是做给自己看的,让自己误以为宗室与他狼狈为奸,借以向自己施压。
嘿嘿……郝风楼啊郝风楼,你机关算尽,就想占便宜,可是这便宜,有这么好占么?
小爷我可不是傻子,这辈子也就吃过你的亏而已,不过以后,却绝不会再让你忽悠了。
徐景明心情格外好起来,只要自己现在按兵不动,对这郝风楼的小动作表现出淡然的态度,到时候该急的,怕是那郝风楼吧,他毕竟已经来了崇明岛,也已经表示愿意入京,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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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徐景明又打了个盹儿,等了片刻,见郝风楼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徐景明倒是有点儿狐疑了,便叫了人来:“殿下还在见刘毅?”
负责徐景明卫戍的军将道:“已经见完了。”
徐景明皱眉,这不对哪,那郝风楼既然已经见过了刘毅,为何却不请自己去喝酒,以往,可不是这样。
“刘大人如何了?”
“还好。”这军将如是回答。
“还好是什么意思?殿下莫非不要宴请他么?”
“不用了,刘大人触怒了殿下,殿下已经命人把他绑起来,沉海了。”
这是一句很平淡的回答,或许对这位军将来说,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景明有点绕不过弯来,禁不住道:“沉海?哈哈……刘大人不会游泳……”猛地,他打了个冷战,脸色骤然变了。
“你说什么,刘大人死了?这……他是钦差哪。”
“大人,他是罪囚。”
“胡说八道!这是谋逆。”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徐景明浑身上下,却是彻骨的寒意,他倒不是担心,郝风楼也会把他沉到海里去,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刘毅是天子的人,代表的是宗室集团,这厮前脚刚来,跟郝风楼理应谈的是颇为愉快的,此前肯定有消息,传回金陵,大抵都是对郝风楼各种言语试探的一些结论,可是自己后脚一到,刘毅突然被处以极刑,按理来说,两军交阵,尚且不斩来使,可现在,刘毅死了。
刘毅死了,而自己还好端端的留在了崇明岛,再加上此前关于徐家和郝家的诸多流言,天子和藩王们会怎样想?
他们一定会想,或许这是自己与郝风楼合谋干的,为的就是破釜沉舟,这时候,他们必定要急了,一旦陷入了盲动,在无数的猜疑之下,他们会做什么?
徐景明深吸一口气,他几乎已经猜测到,一些激进的宗室,会干出什么事了,他禁不住打个冷战,脸色青紫,脱口而出:“姑母有难,姓郝的,我他娘的和你不共戴天!”
“我要见殿下。”徐景明急的如热锅的蚂蚁。
军将却是回答:“殿下累了,在休息。”
“不,我一定要见。”徐景明眼睛都红了,刘毅的死,就是催化剂,宗室们在刘毅死后,必定抛弃一切幻想,他们打不着郝风楼,可是金陵必定会发生巨变,便是一头猪,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人,请自重。”
“老子不自重又怎样,我他娘的这辈子,就没有自重过。”
他要推开军将,冲出大帐。
而这时候,军将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外头两名卫兵,亦是端着火铳进来。
“呃……”徐景明看着黑黝黝的火铳铳口对着自己,无奈的道:“讲道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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