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可谓是言出必行,而事实上,他对待朋友的方式也确实是让人无话可说,一份奏书递上去,很快便石沉大海。
朝廷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本来天子一开始就不待见这个孙子,巴不得这厮死在松江,永远别回京师,所谓无丝景明乱耳,无案牍劳形,这本就是朱高燧的本意,现在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朱高燧居然跑去和倭人穿一条裤子,更是惹来朱高燧的嫌恶。
可是徐景明不抛弃也不放弃,每隔几日,都有那么一份奏书来,本着非要恶心死你的精神,愣是不肯罢休。
说实在的,若不是这厮成了大英雄,成了大明朝忠义的典范,一旦将此人剁为肉酱,只怕会影响军心民气,甚至可能让郝家父子有机可乘,最后会让朱高燧岌岌可危,朱高燧可以向列祖列宗发誓,管他娘的是不是皇亲国戚,是什么狗屁中山王之后,一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不可。
可是偏偏,朱高燧只能选择不理会他,因为战争还要继续,仗还要打下去,既然如此,那么这个自己铸就出来的‘神话’就得继续维持,大明朝的战神神话一旦打破,不知多少人既要寒心又要萎靡。
毕竟,忠义牌坊是朱高燧挂上去的,现在连这天下第一等的忠义之人都让你朱高燧给剁⊙◇,w$,那么这世上,还能有忠臣么?你砍了他,多半是要成全他做岳飞,而朱高燧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那赵构,谁肯为赵构卖命呢?
这是一个朱高燧眼下永远解不开的问题。于是他决心,暂时将徐景明所有关乎于倭人的奏书统统束之高阁。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呢。
徐景明那边。眼睛都红了。他依旧不依不饶,所谓每日一写,无论寒冬酷暑,就是不肯罢休。
永健殿下彻底的感动了,能遇到这么个国际友人,实在是暖心啊,每日看到这位徐兄咬着笔杆子,一时激愤,一时捶胸跌足。一时眼泪婆娑,一时愤怒的拍案而起,作为一个旁观者,永健终于知道,大千世界,红尘滚滚,在这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中,朋友能够彼此遇到,能够走到一起。彼此相互认识,相互了解,相互走近,实在是缘份。在人来人往。聚散分离的人生旅途中,在各自不同的生命轨迹上,在不同经历的心海中。能够彼此相遇、相聚、相逢,可以说是一种幸运。缘份不是时刻都会有的,可是即便是漂洋过海。这种缘分依在。
永健白日喝着徐景明的酒,晚上睡着徐景明送来的女人,还时不时要被这个红着眼睛,咬着笔杆子的家伙的执着而感触,喝水不忘挖井人,每每这个时候,便将这份感动留在自己的心田。
“徐兄,我看算了吧。”
“算了?永健殿下,我徐某人一诺千金,说了非要为你们讨个公道,就一定做到不可,谁叫咱们是朋友呢,老子交了你这个朋友,就非要和你肝胆相照不可。”
永健愣住了。
他眼角猛地忍不住滑落下一丁点晶亮的东西,其实不得不提一下,永健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鸟,这厮作为一个冥顽不化的军国份子,大力支持倭王革新,为了筹募资金,倭国对农民征取重税,以至于许多农民不堪重负,纷纷揭竿而起,永健二话不说,立即带兵弹压,为了以儆效尤,甚至在九州一带屠村屠户,可以说,此人双手沾满了鲜血,可就这么一个屠夫一般的人,此时此刻,却不禁想要哽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人固有恶的一面,却也有其善的一面,永健感动莫名。
最后他二话不说,拜倒在地。
这个堂堂五尺(参考武大郎)汉子,倭国的亲王,此时竟直接跪倒,他深吸一口气,道:“徐兄高义,永健岂可再让徐兄为难,此事就此作罢,永健思虑再三,大军驻在崇明,亦无不可……”
徐景明见状,忙是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永健的臂膀:“殿下……”
“徐兄……”
“殿下……”
“徐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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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人开始安心住了下来,此后又有数批倭军抵达,总数已超了十万,这十万倭军就这么盘踞在一个县大的岛屿上,吃喝拉撒,不免显得拥堵,至于这粮草和辎重,自是从陆上运过去的,岛屿上要安营扎寨,要储藏粮草、火药,还要停泊不少船只,真真是有些为难。
不过永健决心克服困难,自力更生,这些倭人倒也勉强坚持得住。
终究这倭人本就是蜗居于岛上,早已习惯了忍受,倒也无人敢有什么怨言。
徐景明上了几次岛,他一登岸,岛上的倭军便立即列了队伍,永健带着诸将亲自迎接,领着这位总兵官大人,巡检岛上各营兵马。
徐景明显然是一个很合格的统帅,他对于岛上的许多军事配属,还有兵力分布,都一丝不苟的进行了解,甚至与许多倭国的武官进行攀谈。
而这一点,也让永健很是振奋,他意识到,这位大明之虎果然名不虚传,中央之国的孙子有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这位大明战神,显然是那孙子的精神贯彻者,他甚至于和最低级的武士去争论关于炮台配置于哪一处高地的问题。
徐景明来了一趟之后,还特意画了详尽的图纸,说是要回去好好研究,好生看看这防务可有什么漏洞。
永健一直认为,认真是一个人最好的品质,而徐景明这种既要求眼见为实,同时又喜欢动脑筋思考的精神,让永健这么个流淌着倭国认真细致血液的国际友人,都为之触动。
只是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世上认真的人既有可能是一个好上级,好统帅,好盟友,同时也有可能是一个好细作。
因为这些情报,几乎是源源不断的被人用快船和快马送往南方。
有时候,一封密信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里头极为详尽,林林总总的将所有的地形,还有兵力的配置,甚至于倭军的作息,还有海岛上的天气,潮汐的涨伏统统都毫无遗漏的送了出去。
徐景明和永健的关系已经到了毫无保留的地步,永健除了在崇明练兵,但凡是有闲暇,便要登上大陆,来到松江府,和徐景明小酌几杯,有时讨论一些兵事,说一些风土人情,当然,最大的娱乐活动自然是男人的共同爱好,关于这一点,两个人显然已经超越了国界,超越了种族,两颗相隔了万重汪洋的心,此时此刻,却是抛弃了现实中所有障碍,一切尽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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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谅山,郝风楼的消息总是会出现在大街小巷的报纸里。
“天策将军率天策府诸将军抵昌顺大戏堂,观看最新戏剧《飞将军》。天策将军手书题词,盛赞此戏鼓舞万千将士,实乃强军之音……”
“天策将军莅临海防港,视察水师军情,怒批水师吴将军操练老旧……”
“天策将军……”
种种消息,每日都出现在报纸上,从未间断。
一开始倒也还好,可是渐渐的,有心人却是发现了一些问题,诸位将军虽是总是有事迹传出,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公开露面了,甚至于传出要去哪里,也是重重禁卫保护,身边的随员总是那么几个,永远都是那么几个,其他人半步都不能靠近。
起初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害怕行刺,可是细细一思量,却是发现了许多蹊跷。
至少对于刘汉来说,便是如此。
刘汉是个小买卖人,做些家具的生意,在谅山的东区有一个门面,雇佣了十几个伙计,他看上去很普通,放在人堆里也是完全不起眼,可刘汉不只是做买卖,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是锦衣卫,而且是马钰的心腹,此番他来谅山,便是主持整个交趾的锦衣卫大局,节制数百个交趾各地的探子,打探谅山虚实。
谅山对于锦衣卫查探的一下极为严格,所以刘汉平时也十分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大意,而近日以来,他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本来一开始,他也没有过于留心,毕竟眼下许多消息真真假假,他又不敢过份打探,否则一旦暴露身份,难免引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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