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的要求,总是各种稀奇古怪,一下子要吃这个,一下又要吃那个,有时候摇头晃脑,让人取笔墨纸砚,又嫌这里的油灯不好,叫人添换,床睡的不舒服,也得张罗一个来。
这一夜工夫,不给就闹,闹的那赵端恨不得去上吊,整个人疲倦无比,百户陈江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差点虚弱了。
面对这么个大爷,一开始,大家是愤怒,是各种情绪复杂,甚至是逆反,可是慢慢的,人居然麻木了,竟然产生了奴性心理。
郝风楼提什么,他们也没啥想头,得,怕了你,置办就是。
他们心里,无非就是想,先应付着,熬一熬就会过去的,等到王公公过来,自有定夺。
人就是这样自我麻痹,一直到了拂晓,陈江好不容易舒口气,赵端又来了。
“大人……”眼下,赵端连通报都不必,直截了当的进来,因为这一来一去的通报,实在没什么意思。
陈江心里打了个哆嗦,又来?这都要天亮了啊,这姓郝的还是人么?
心里再怎样不情愿,这位陈大人却只是抚案苦笑,道:“又有什么事?”
赵端满脸不可思议,期期艾艾,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的道:“大人……那……那什么……姓郝的说了,他今个儿心情好,想要听戏……”
“听戏……”陈江真恨不得一个板砖下来把自己拍晕还自在一些。
那个家伙,居然要听戏……
这东厂是什么地方。难道还要请名伶和戏班子来么?还真把这儿当做他家了?就算是他家,这一大清早的,能听戏么?
一口老血。几乎要从陈江口中喷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他娘的不是人啊。
“回去告诉他,想听戏,有本事活着走出了咱们东厂再说。”
赵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又不肯走。
陈江斜眼看他。冷笑道:“怎么,为何还不下去?”
陈江是动了真怒了,打了我的人。砸了我的招牌,让我丢人现眼,你倒是好,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他娘的居然要听戏。这事儿他打定了主意,断然是不肯的。
可是赵端却道:“大人,那姓郝的……他说……他说他在屋里,屋里咱们给他置办了很多火烛,方才还给他添置了很多火油,若是咱们不肯,他就一把火,把这儿烧了……”
陈江的瞳孔在放大……
他当然清楚。姓郝的要是放火烧屋子,他自己是烧不死的。陈江不敢让他死,火势一起,陈江怕是拼了命也要冲进去,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拽出来。可是方才,这家伙自称是喜欢屋里明亮,确实要了许多蜡烛和火油,当时陈江也没在意,必竟这厮提出来的要求总是稀奇古怪,多半这家伙,也就是故意想折腾自己一番。他要折腾,那自然是随他折腾去,权当自己见了鬼了。
可是现在,郝风楼的囚室可是连着杂物房的这么多火油倒出来,真要烧起来,谁也救不了。
也就是说,郝风楼怎么着都能拽出来,必定会毫发无伤,可是这东厂,多半就没了。
这……
陈江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这要是东厂都烧了,而且用来燃烧的火油还是自己送上门的这要是督主彻查下来,自己怎么交代?
这东厂上下,好不容易稳住了人心,你娘的且不说将来怎么和那姓郝的秋后算账,现在东厂都烧成了灰,这东厂,怕是真正人心散尽了。
呼……
长吐一口气,陈江哭笑不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此事牵涉自己身家性命,稍稍冲动,都可能遭致弥天大祸。
可是另一个念头就是,烧了那个混账王八蛋吧,最好一把火将那厮烧成灰烬,老子若是救他,老子便是狗娘养的。
可是和狗娘养的比起来,这身家性命似乎更加要紧,于是陈江咬了咬牙,最后恶狠狠的道:“东安门附近,是不是有个薛家班子?不少达官贵人,都请他们唱曲的,据说几个名伶的唱功不错,你……你去请来,大清早的,确实不好请动,不要动粗,多许诺些银子,只要肯来,就好说话,你谨记着,成国公的府上可是很喜欢听他们的曲,仔细着,别得罪人家。”
赵端感觉自己真是欠抽,虽然恨透来了郝风楼,虽然恨不得将郝风楼碎尸万段,可是一听到百户大人答应,交代下来,居然雀跃欢呼,这种心理,后世倒是有一种症状可以解释——自虐症。
“卑下遵命。”
他抬了腿,飞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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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焦心了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光,便急不可耐的要准备出宫。
原本他一般是正午去一趟东厂,交代一些事务,看一些公文,旋即便回宫伴驾的,可是今个儿,他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只是觉得神魂颠倒,脑子里总是会出现昨夜徐娘娘的那一幕。
王安开始不安了,打倒郝风楼是一回事,拿出真凭实据来对郝风楼口诛笔伐也是一回事,可是郝风楼在陛下没有圣裁之前,在东厂出了什么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皇后那冷冽的表情,让他的记忆太过深刻,他必须得赶早跑去东厂才心安。
到了东厂,远远看到那虽然修葺过后,却依旧有几分残破的衙门,王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他使自己冷静,下了轿子,抵达了门口,却听到凄凄切切的曲调却传了出来。那婉转动听的调子,催人泪下……
“忽听得唤窦娥愁锁眉上,想起了老婆婆好不凄凉。只见她发了怒有话难讲,禁妈妈呼唤我所为哪桩?……我哭哭一声禁妈妈,我叫叫一声禁大娘,想窦娥遭了这不白冤枉,家有银钱尽花光,哪有余钱来奉上?望求妈妈你、你、你行善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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