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哥,你为什么不会老?”小女孩的声音让我的视野亮起来。顶点更新最快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灯光。悬在头顶的电灯泡发出滋滋的声响,光芒跳动着,明灭不定。
一个扎了羊角辫的女孩蹲在地上,眼睛大大睁着,盯着我看。
“因为我是永久的王。”程久敷衍地回答。
他又想起了自己风光的生活。
从他的记忆中,我慢慢理清思路。
他是永久的王,统治着一片领地。他是个鬼,却像人一样生活,甚至用自己的阴气构成了一个如有实质的**。
而在他的国度中,没有法律,没有警察。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他所决定的,就是后者。
在他的领土上,死者直接就被送去安葬。
而杀人者,不会被抓捕,也没人举报。
直到有一天,他给出关键词。那些目击者、当事人,或者阴谋论者、瞎猜的吃瓜群众,都会将自己的推理发布到指定的网站上。这些推理在一天时间内被投票票选。其中可能有案件真相,可能没有。他在每天晚间,公布答案。投票前十的被指认者会被绑起来,送到那个广场。“答案”被火烧死,其他人被释放。提供选项的人和投票者分别得到奖励。
这像是一台每天都会上演的真人秀节目。
许多人都兴奋投入到其中。也有人重在参与。
与其说程久是那片地区的国王,不如说他是个胡来的法官。
政府依然在那片土地上存在,那些人也依然要工作、生活。狂热者有不少,更多的人只是随手买一注彩票。
我不知道程久是怎样建立起那种“真人秀”的,但从他的外貌和心理来看,他死的时候肯定很年轻。不是真正的中二期,也是个真正的中二病。
其他鬼似乎对他不感兴趣。未来世界存在的天师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他,在掉落到现实世界之后,就开始碰壁。
“程哥哥,王是什么?大王?”小女孩问道。
程久懒得回答。
他想要回到自己的地盘。他能感觉到从自己地盘传过来的力量。
那些力量正在逐年削减。他的信徒在减少。
程久为此烦躁。
他显然比不上引路人、广源山鬼,没有很好的手段,在这里没能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时机不对,能力有限。
这是我从程久记忆中整理出的答案。
换位思考,我要是程久,也不一定能做成什么“大事业”。
百年时间,正好是从战争末期开始,新国建立,社会飞速变革,环境变化太快,人心也变化太快。程久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应该说,他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奢靡享受,众人追捧,有些无法适应新环境。
他还不能离开太远。那个异空间出入口就在这里。他一直想要回去。
“程哥哥,你吃不吃糖?”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糖果。
包装纸很简陋,糖好像都有些融化了。
小女孩舔舔嘴唇,有些馋,却还是将糖递给了程久。
程久没理。被女孩固执地催着,他一挥手,将糖打飞了。
女孩立刻红了眼圈,哭声刚发出来,又被她憋了回去。她委屈地将糖捡起来,偷偷瞄着程久。
程久一直躺在床上,这会儿翻了身,不看女孩了。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和开门声从程久背后传来,那个女孩离开了。
程久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徒正在死亡。
很多人背弃了他,还有人被杀死。
不知道是不是梦境的时间发生了变化,程久突然心悸。
他感受到了另一只鬼的气息。
他的地盘上来了新的鬼。
程久的脾气越发不好了。
等到他睁开眼,我的视野中出现了光亮,我就看到了一轮月亮。
水盆中是一轮满月的倒影。
程久擦洗了身体,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一脚就将水盆踢翻了。
水洒了一地,浸湿了地面。
水盆发出了哐当哐当的声响,慢慢停止不动。
程久盯着地面发呆,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看向了院墙外。
他住的地方有所改变,说明他的生活应该在改善。
无论如何,他都是一只鬼,有很多能耐。
我没在程久身上感觉到散发出体外的阴气,可这时,程久所注视的地方,有阴气飘过来。
程久紧锁眉头,心头火气,迈着大步,就出了院子。
他冲向了阴气传来的方向。
小小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中时轻时重地响着。
阴气是从一间房子中飘出来的。
程久还感觉到了凶案现场的味道。
他的感知能力显然和我以前碰到的情况都不相同。
程久闻着味道,就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一脚踹开了门。
房屋内的阴气产生了一些波动。
程久怡然不惧,进了门后,还直接开了灯。
亮堂的室内有两个人发出了尖叫。一个是小女孩,一个是女人。
程久漠然看向了那个发出尖叫的女人。
女人是鬼,身上阴气森森。她穿着旧时的嫁衣,胸口还别了大红花,头上戴了鲜花,打扮得喜气洋洋。只是,她脸色惨白,眼睛也只有眼白,好像糊了一层纸,让人看着心里发冷。
女人尖叫着,捂住了脸,又从指缝中露出了一双凶狠的眼睛。
她伸出两只长了尖利指甲的手,扑向了程久。
程久很不客气,挥起拳头,就砸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的脸好像是陶瓷做的,被程久拳头一砸,就碎裂开来,掉下了白花花的碎片。那个窟窿里面,有许多小虫子疯狂涌出,落了一地,还满屋子乱飞。
程久厌恶地皱眉,“滚!”
随着他的喝斥,女鬼变成了一地碎瓷片,留下来那套新娘的衣物,化成了黑烟,从窗口飞了出去。
那些虫子也跟着四散而逃,消失在房间角落。
程久踩着衣服和碎片往前走,那些东西被他碾碎,也化成了黑烟,直接消散了。
这是阴气上的碾压。
程久没放在心上,走到了房间的角落。
那里有个架子,堆放着杂物。
小女孩就藏在架子和墙壁的缝隙中。
她发出嘤嘤的哭声,像一只小猫。
“别哭了。”程久不耐烦道,“哭有什么用!你父母都死了,没人来哄你了!”
小女孩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从嚎啕变成干嚎,哭到眼泪都干了。
这声音也引来了外头的人。
那些人害怕地看着程久,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出来,这些人应该都知道了程久的身份,还信奉了他。
比起程久原来的势力,是惨不忍睹,但也有个十几人了。
梦境变得凌乱。
我看到小女孩抱住了程久的腿,不肯撒手;我看到了葬礼上,小女孩对着土坑和放入其中的棺材掉眼泪;我看到了小女孩在灶头前忙碌。
“久王,我能去读书吗?”小女孩一边喂鸡,一边歪头问着程久。
程久盯着她看。
她慌乱起来,马上就变得理直气壮,“我爹以前说,服侍有钱人家少爷的人都读书识字。我也服侍您,也该读书识字啊。”
我没听到程久的回答。
女大十八变。
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换了个学生头,后来又扎起了马尾辫。
她穿着打扮逐渐变得漂亮,身上多了女孩子的小饰品。
“久王,我这次得了一百分!全班只有三个人一百分!”
“久王,城里面是怎么样的?我能考到城里面的中学吗?”
“程久,我不喜欢向大宝。向大宝的妈骂我狐狸精,骂我没爹没娘,是小野种……”
“程久,游先生的儿子回来了。你知道吗?他去国外读书的诶!他会讲三个国家的话!”
“程久,他们都把你当成是我的哥哥。以后……他们会不会把你当成我儿子?咯咯咯咯……”
纷乱的场景和女孩的话从我眼前划过。
我逐渐发现,这都是程久的记忆。
梦境到了新的时间点。
程久和女人肩并肩靠在一起。
“老程啊,我能不能给你生个孩子?如果有一天,你回去了,或者我死了,那至少……有个人能陪着剩下的那个人,不会那么寂寞啊。”女人轻声说道。
我感觉到程久握住了女人的手。
电视中正在播放新闻,说着哪儿哪儿发了洪水,配的画面是个抱着孩子哭泣的女人。
“好。”程久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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