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傲的话,赵佶的脸上已经不好看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喝茶,所以他的手已经抱住了茶盏,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却不自觉地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道:“茶!”
这是龙颜大怒的征兆,杨戬如何不省得?立即朝一个小内shì使了个眼sè,那小内shìhún不附体地立即返身去不远处的茶房端了杯茶过来。
泡开的茶叶在热腾腾的碧绿茶水中dn漾,赵佶轻轻吹了一口气,小心地喝了一口,看了沈傲半晌,慢吞吞地道:“七千万贯,未免也太多了些,朝廷这几年开支大得很,马上又要到太后的寿辰,内廷这边也很是紧缺。杨戬……”
说着,赵佶看向杨戬,杨戬立即道:“奴在……”
赵佶慢悠悠地道:“内库一向是你管着的,方朕的话说得对不对?”
杨戬哪里敢说内库里的钱已经堆积如山了?为此还多修葺了几个太祖时候的房来用,躬身道:“陛下说的不错,内库紧缺,到处都是伸手要钱,哪里还能够拿出这么多余钱来……再者说了,平西王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宫里都……揭不开锅了……”
临末了,杨戬还挤出几分很为难的样摊了摊手,这意思他代赵佶说了,要钱没有,命有一条,你要不要?
好无耻……
沈傲心里大是腹诽,却是淡淡笑道:“陛下实在让微臣为难了,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巧fù尚且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是赈济灾民这般大的事?陛下还是以国事为重的好。”
赵佶其实也觉得过意不去,只好道:“支用个三千万贯或许还不成问题,再多,就真没有了。”
赵佶看了沈傲一眼,慢悠悠的继续道:“沈傲啊,朕知道你的能耐,除了钱,其他的事都好说。”
沈傲不由苦笑,眼下就是要钱,其他的说再说有个什么用?这皇帝果然是秉xìn不移,居然小气到这个程度,他淡淡一笑,道:“这是陛下说的?”
赵佶正sè道:“君无戏言,朕既然说了,自然都依你,”
沈傲笑道:“那么不如请陛下赐微臣一百只jī如何?”
“又是jī……”赵佶如今听到jī字,眼皮儿就忍不住猛跳,总感觉又有祸事临头,干笑一声道:“你要jī做什么?”
“赈灾!”沈傲笑嘻嘻地道。
赵佶微微一愣,一百只jī,煲了jī汤也不够灾民吃一顿的,拿这个赈灾鬼相信。不过既然不是问七千万贯,而是一百只jī,这就完全不同了。
赵佶对这个还是很舍得的,道:“好,朕便赐你三百只jī,如何?”
沈傲诚惶诚恐地道:“啊呀……陛下实在太客气了,天下有陛下这样爱民而不爱jī的皇上,真是万民的福气。”
赵佶听了,却感觉有点儿刺耳,爱民不爱jī?这家伙莫非是在讽刺他?不过想及保住了七千万贯,赵佶的心情还算不错,也不深究,笑呵呵地道:“原本呢,估着安宁这时候也该临盆了,只是左右总是不见生出来,既然灾情如火,朕也不好拦着,你去了太原,务必要尽心尽力,太原流民十数万,闹个不好,就会滋生事端,到时候朕只好拿你是问了。”
沈傲正sè道:“微臣知道了。”
赵佶继续道:“既然你要彻查祈国公之事,朕也依了你,罢罢罢,不说这个……”说到祈国公,赵佶略带几分愧sè,笑道:“总而言之,太原就拜托给卿家,若是处置得当,朕一定重重有赏。”
沈傲又道了一声遵旨文景退出来,心里不由苦笑,赶着三百只jī去赈灾,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径直入了后宫,先去见了安宁,安宁这时已经临盆在即,听到沈傲要走,倒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沈傲自然知道她表面不说,心里却也不好受,不由拉住她的手道:“这样冷的天气,在这里却是温暖如hūn,可是我知道,如今在太原有十几万人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上无片瓦、下无立锥,若是我再去迟一步,不知要死多少人。你看,我们的孩就要出世了,我这做爹的没什么可送他的,这一趟去,就多积积yīn德,到时候菩萨肯定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孩出世之后身体康健。”
安宁不由扑哧一笑,道:“不必和我说这些大道理,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在宫里闷得很,真想回我们的家去。”
我们两个字,如在寒冬里生出了一点暖意,沈傲笑呵呵地道:“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你父皇叫你来住,这点便宜我们还是要占的。”他压低声音道:“你父皇有的是钱,能抠一点是一点。”
安宁嗔怒道:“胡说八道,天家的钱不就是天下的钱?这些都很有用的。”
沈傲贼眉鼠眼地道:“这里头还有外库和内库之分,我说的是内库。”他掰着指头道:“其实我早就算好了,这两年内库进账大致在十五亿贯上下,都是抄家得来的,这些钱就算挥霍无度,至少还有十亿贯躺在那里,天下富的也莫过于你父皇了,我们沈家也要努力,所以你尽管在宫里常住,多吃他们一分,沈家就多赚一分,这一进一出,早晚能把他们比下去。”
安宁见他一脸认真,不禁道:“你心思为什么这么坏?”
&鼻道:“读书人讲究的是齐家治国,勤俭齐家有什么错?”
安宁不禁笑道:“你这叫敛财不叫持家。”
二人说着话,身后不禁有人道:“敛财本就是持家,持家就是敛财,这有什么错?”
沈傲和安宁不禁吓了一跳,这时见太后含笑过来,沈傲见她的态度,心里不禁虚,心里想,前半截的话她要是听见,今日怕是要脱一层皮了,阿弥陀佛,幸好,幸好,她只听到勤俭齐家四个字。
安宁脸上生出一抹嫣红,款款朝太后行礼。
太后走过来,让安宁躺在榻上,板着脸道:“掐指算了算,就这些时日临盆,你还站起来和他打闹?真真是小孩儿一样。”说罢板着脸对沈傲道:“平时不见你来探视,来了却是这样,这时候说勤俭持家做什么?该是捡些好听的话说是。”
沈傲乖乖地道:“是,是,太后说的实在太对了,一番话叫我幡然悔悟。”
太后朝沈傲努了努嘴道:“你随哀家出来说话。”
沈傲不愿意挪步,笑嘻嘻地道:“有什么不能和安宁一起说?”
太后板着脸道:“哀家有正经事要问你。”
太后说的正经事,八成就是晋王的事了,沈傲只好道:“好,这就来。”
随太后出了安宁所住的小楼,到了一处小亭,太后眼眸落在不远处的梅林上,轻轻道:“哀家有件事要你办。”
沈傲道:“请太后吩咐。”
太后慢悠悠地道:“郑家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
沈傲摇头道:“回太后,微臣不知道。”
太后淡淡道:“仔细盯着,这郑妃由哀家来,其余的事就jā给你了。”
沈傲想不到太后心里竟藏着这个心思,一时居然想不透,若说太后对郑家有嫌恶,但也不至于如此是,毕竟厌恶归厌恶,总不能因为厌恶就将其铲除?
太后回眸,淡淡笑道:“怎么,想不通?”
沈傲微微笑道:“微臣实在不太明白。”
太后坐在凉亭里,慢悠悠地道:“哀家年纪大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驾鹤西去。”她看着沈傲yù言又止,冷着脸道:“你不必说什么寿比南山的话,哀家没有蠢到认为自己能和日月同辉。”说罢继续道:“哀家不放心的人,想必你也知道?”
沈傲道:“晋王?”
太后淡淡道:“正是,晋王为人糊涂,浑浑噩噩,做事不顾后果,哀家在一天,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若有朝一日哀家不在了呢?陛下宠幸郑妃,这是内苑人所共知的事,哀家在,郑妃当然不能如何。如今晋王又得罪了郑家,待哀家一走,以晋王那浑浑噩噩的xìn,将来会是什么样,是谁都不能预料的事。”
顿了一下,太后笑yínyín地看着沈傲,道:“这些话,想必平西王比谁都清楚吧?”
沈傲略略一想,立即就明白,晋王这家伙确实和自己绑在了一起,虽是皇帝的胞弟,可若是皇帝的枕边天天有个人吹枕头风,再加上晋王一向行为不检,到时候天威难测,谁知道结果如何?
听说太后已经叫人打死了郑妃身边亲近的一个内shì,摆明了是要给郑妃脸sè看,nv人难免都小jī肚肠,郑妃虽然现在唯唯诺诺,可太后百年之后,谁知道郑妃还会不会算一算这笔帐。
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是毁在nv人身上,太后不能冒这个险。
沈傲笑道:“明白了,宫外的归我,内苑的归太后,不过请太后娘娘帮个小忙。”
太后笑道:“你说就是。”
沈傲呵呵笑道:“太后能不能赐几百只jī给我?”
“又是jī……”太后不禁愕然了一下,一双眸打量着沈傲,道:“你要打什么主意?”
沈傲笑呵呵地道:“勤俭持家。”
太后微微一笑道:“这个由你,哀家明日就叫人送去。”
沈傲喜形于sè,庄重无比地道:“谢太后赐jī!”
太后方还是冷若寒霜,这时候反而笑起来,道:“其实有一笔账,哀家还没和你算。晋王去和郑家公斗富,是不是你早已安排好的?”
沈傲抿了抿嘴,笑道:“太后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太后挑了挑眉道:“假话怎么说?”
沈傲笑呵呵地道:“微臣神机妙算,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一切都是微臣安排的。”
太后又问:“那真话呢?”
沈傲tǐn直腰杆,理直气壮,声若洪钟地道:“没有的事,我用一百只jī做担保,绝对没有,一定没有,就是打我、骂我,糟蹋了我,我也绝不承认。”
这种事当然不能承认,好人不长命,沈傲自认自己不算什么祸害,却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太后淡淡地道:“好吧,哀家信你一回。”说罢,又道:“去了太原,多带几件衣衫,莫要冻着了,你再去看看安宁吧,马上就要走了,今夜干脆就在宫里住下算了。”
沈傲讪讪地道:“这不太好吧?”
太后呵呵一笑道:“你也有知道不好的时候?”
沈傲抿了抿嘴,心里想,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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