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一阵起哄,人群中的杜暹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事儿都搞成这样了还不如抢个风头。杜暹的心思比其他武将明白,让大伙跟着热闹起哄时,他已抓住机会从部将手里拿过来黄袍带着一干人等向薛崇训走去。
薛崇训见状皱眉道:“你们鼓噪甚,军纪都不要了?你们给我回去!”
身边负责护卫的薛家侍卫见一群武将过来当即过去阻拦,却不料苏晋喝道:“大伙办大事,有你们这等人什么事儿?”侍卫们面面相觑,正发愣时就被杜暹等人一把推开,大摇大摆地走将上来。薛崇训看了一眼杜暹手里抱的黄|色料子,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自打唐高宗时期起,律法就明文规定大臣士族及庶民严禁服黄,因为有人上书说黄颜色类似天上的太阳,而太阳又喻示天子,所以不能随便穿,于是朝廷就立了这么个法令。黄颜色的衣服此时在官场民间已无人穿戴,特别在政局不安的时期谁敢穿那种衣服给自己找麻烦,一句话你是有不轨之心?
而且薛崇训又比大伙多一个见识,他知道历史上的一件事宋朝赵匡胤就是带兵时被人穿上龙袍的,眼下的状况他如何不懂?
“来人,快拦住杜将军他们!”薛崇训急|色喊了一声。但是杜暹等人都走过来了,而且薛崇训称呼“杜将军”就表明仍将这些人当作自己人的态度,周围的侍卫哪敢对这些大将太过无理?杜暹等人不容分说,几个人就按住薛崇训喊道:“椅子呢,搬椅子来!”
要是搁平时,薛崇训位高权重手下的人谁敢这般对他,可现在非常之时已顾不得许多了,薛崇训生生就被自己的部下强迫按在了一把椅子上坐定。杜暹拿起手里的衣服一抖抖开就往薛崇训的背上披上。
只见那长袍说是龙袍,其实因赶工而做工粗劣,与其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一副斗篷,只能披在外面意思一下而已。上面还真绣着一条龙,可是绣得比蛇还难看。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这玩意能被称作龙袍就成了。
杜暹将龙袍盖在薛崇训身上后便退了两步,利索地跪倒在地大喊道:“臣等叩见新君,陛下万寿无疆!”
这时下面盔甲哐当乱响,呼啦一大片将士伏倒在雪地里高喊万寿无疆。薛崇训仍披着黄袍被人按在椅子上受之,一旁的幕僚侍卫没人帮他,都跟着跪倒了。
薛崇训瞪圆了眼睛,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他身上一个激灵。眼前的情况就如一场闹剧一般混乱,但它绝不是闹剧,而是一件大事,中原内外往后千百年,这事儿都会有许多人谈起。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按住他的武将片刻之后也敬畏地放开了手跟着大伙伏倒在前。
在一刹那间,薛崇训不自觉地想起了后来的赵匡胤,一个与自己处境相似的人。但或许赵匡胤拿到兵权时就已预谋夺权,最后的陈桥兵变不过是一出排练好了的戏而已;而今日今时薛崇训却不同,他没完全准备好。
要说没有野心那是骗人的,他很早已经就在思索这条道,前不久从预谋北方盟主到现在一系列布局都是因为这样的不臣之心,不过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缺少一些必要的条件。时机却往往会来得突然出人意料。
当人们高呼万岁时薛崇训无疑十分动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拿出胆量博一把就能得到一切”,又一个声音说“走得稳才能走得远”。人很难避免举棋不定的时候。
周围的嘈杂渐渐停息了一些,薛崇训被万众瞩目,他觉得此时不是想太多太远的时候,不能坐在这儿发呆,得马上做出应对。要应对很简单:拒绝。无论出于什么考虑,就算真想抓住机会也不能马上同意,非得磨叽几回才可以这是必要的过程。他便慢慢伸手将黄袍从身上取下来,正色道:“我不能穿这个,将士们请回罢,务必约束部下严守军纪。”
他说罢起身便走,一大群人跪在营地里议论纷纷,渐渐地大伙儿也爬了起来。李逵勇站起来摸了摸脑袋问杜暹:“薛郎是真不想坐那位置?”
杜暹不答。张五郎接过去说道:“就算薛郎没那心思,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这么人在场,不多久天下谁不知此事?薛郎难为臣子啊。”
苏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可能还得劝进两三回,薛郎才能‘勉为其难’为天下之主。”
众将士从中军营地散去后,很快从薛崇训幕府中发出了一道军令,明文严令各部保持军纪秩序,遵照行程日期拔营行军,一应犯法者不能轻免云云。大伙被煽呼起来的热情在冷冰冰的条文法令前渐渐冷却下来,各营表面上仿佛开始恢复正常。
不过大家的心思都在关注这事儿却一时难以改变。当薛崇训回到内帐休息时,突厥公主阿史那卓见到他也迫不及待地问:“薛郎要做皇帝了?”她原本就不是参与军机大事的人,现在也对整件事一清二楚,显然此事对最底层的士卒也瞒不过的。
帐中没有其他人,薛崇训便干脆地答道:“是那么回事。虽然今天当着将士们的面回绝了,可龙袍加身已成事实,再也不能回头。不然任何重掌皇权的人,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我。”
阿史那卓轻笑道:“那我不是要做中原王朝的皇妃,住在皇宫里了?你既然说没法改变,为何要回绝大家的好意?”
“国内臣民的日子大多过得殷实舒坦,人心不思变,本来就不怎么愿意我夺取大位。今日要是不走走过场,更会给世人留下狼子野心的印象。”薛崇训叹道,“所以我怎么着也得在人前表现出很不愿意被迫无奈的样子,就算有见识的人压根不信,也总比急不可耐要好。”
阿史那卓道:“汉人真是心眼挺多呢,像当初默啜可汗夺位,他当众就承认自己做可汗更好,逼迫哥哥让位,他的人马众多威望也高,大家也就认可了。”
薛崇训道:“所以草原汗国大多只能传承数十年后灭国,而中原王朝大统之后常常能连续数百年,大唐立国至今只百年而已,气数未尽啊。”
薛崇训渐渐地陷入了沉思,按照历史规律唐朝经历武则天以后的动乱确实还能持续下去并能重新发展一个盛世,就算经过了安史之乱也能勉强维持那么长的时间;而我改变了历史的走向,现在手里的大权是规律所然、还是昙花一现只算一个王朝历程中的小波折?
汤团练说人不能想得太多,那是用武之道,但薛崇训的处境不得不多想。他一言不发地想了很多事儿。
不知何时手臂上传来了柔软的触觉与温暖的体温,原来是旁边的突厥公主依偎过来了,她柔声宽慰道:“我能感受到郎君发愁,你也往好的地方想,别成天愁眉苦脸啊。”
或许是阿史那卓的话提醒了薛崇训,他的思绪很快就想到夺位的回报上来,显然凡事有风险就有好处,他能得到的将是人间的一切……最高的地位最多的财富至尊权力无数的美女,想也想不过来。
可以满足所有的欲|望,利益太大,将能回报人因此付出的一切,填补人心中所有的缺憾。难怪一有机会人人都想做皇帝。
薛崇训的眼睛里不自觉地露出了光辉,那是欲|望。欲|望是男人的灵魂,此时他的目光无比明亮,仿佛聚集了斗志、智慧、自信等积极向上的东西。
薛崇训的内心一个声音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老子天下第一。
就如面前的异族公主,有人为她付出性命和一切而不得,薛崇训可以信手得到,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阿史那卓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忽然产生了敬畏之心,又仿佛被掠去了心魂。她在突厥地位尊贵,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不由得诧异。但没过一会儿又听得薛崇训温和的声音:“天气虽冷,更是良辰。”阿史那卓抬头看去时,他的眼神中好似带着缠绵的柔情,她的心里顿时一阵酥|软。
严寒的时节在被窝里相拥非常温暖,钻进被窝当然更不想起来了。阿史那卓听到了账外的风声,那是她熟悉的草原冬季的寒风。
第九卷祠祭大泽倏忽南临
第一章守正
冬天的气息已降临长安城,岁荣岁枯像王朝更替原本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规则主宰着这一切,有如太阳不偏北就没有冬天。
关中没有北方那么寒冷,却也是雪大风紧,除了东西两市各坊多关门闭户,街面没有往昔那么喧嚣热闹。宫室侯宅的豪华建筑上翘的屋顶上,一些美丽的装饰也被积雪覆盖若隐若现,百姓家的墙头也不知是多少次这样堆上白雪,这座古老的城市有许多年代已久的老房子,正是如此才是稳固的特征。这些年政|局动荡,甚至宫闱之内都不只一次发生兵变武斗,但没有一次对长安城造成过毁灭性的打击,它依然矗立在关中平原也喻示着这个时代的元气未损。
除了北部的薛崇训的军队,长安中枢仍然对地方有控制力,所以黑沙城那边发生的事很快就被国内知晓了。长安城有什么反应?表面上和现在的雪景一样,很宁静。
市井民间的安静实属正常,因为这种事儿在谣言广泛流传起来之前,一般的臣民是没地儿知道的,很多人压根要没听说。贵族大臣以及有些背景的士族最先闻讯,他们的消息途径更多,不过大家都保持着沉默,鲜有人在公众场合说这事,寂静的气氛让人们心惊。
不过在平静的掩盖下,难以避免有人关起门说这事儿。长寿坊这边就有一家子在内屋悄悄议论,屋门外还有个家奴把风,这光景显得神神秘秘的。
这家姓崔,祖籍滑州,家主却只是京城的小京官,没什么实权。滑州姓崔的近年来最辉煌的一家其实是崔日用家官至黄门侍郎,可惜崔日用不慎与薛崇训结怨矛盾渐渐加深,最后已完全落败到了抄家灭门的地步,从官场士林销声匿迹了。
长寿坊这家姓崔的或许往上算还能崔日用沾亲带故,毕竟都是一个地方的一个姓的,但族谱往上查三代不是一家人,在崔日用论罪时也就不能牵连到他们。所以他们现在还好好的,只是仕途比较黯淡罢了。
家主是个年长的老头,他正和几个崔家的男子说话:“作孽者要称帝称孤了,当初崔侍郎家受的不白之冤眼下是没地儿说道理的,你们更别寻思着翻案。大凡这种事只有等后世子孙来评断,黑白自有定论。”
下首的人叹息了一气:“权势压人,权势比公道要大。”
另一个道:“咱们滑州人以后可得低头做人,谁敢去招事儿论什么公道!等以后翻案得多少年啊……”
“难道长安食肉者要坐等逆臣篡位?这帮居庙堂高位的就不能有所作为,对得起大唐列祖列宗么?”
老头道:“现在这情形,只要长安朝廷决心拱卫大唐社稷,传召各边禁止薛崇训的人马通过,胜败犹未可知也。虽然薛氏手握十数万精兵,但从北方草原到长安城道路漫长、山川险阻许多,如若各州各镇层层抵御,他的人马也难以短日内进取京师。再者薛崇训在北边没有富庶的地盘根基,无国库调拨各地钱粮支撑,不用多久军队必不战而乱,垂手可平。”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薛崇训有兵马在手又如何,咱们大唐岂是单凭区区十几万兵马就能灭国的?若是如此,大唐早已灭亡无数次了!”
老头面有郁色地叹道:“可朝里能达成一致拒敌关外么?这回薛崇训和当初李三郎在东都起事的情况完全不同,当初李三郎的人在宫变之后被清除得差不多了,朝中大臣的站位很明显决不能让他入主长安否则自身难保;而现在的薛崇训在京城党羽众多,且不说政事堂刘安等宰相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就是张说窦怀贞等太平党之流,也和薛崇训来往密切,程千里更与之有裙带关系。中枢掌权者也不是皇帝,而是太平公主,那是薛崇训的亲|娘。这么一副局面,你们说怎么能拧到一块儿和薛崇训撕破脸分个胜负高低?朝廷自家乱得一团,故而我认为时局艰难,大唐百年基业在此必然又会遇到一个劫数。”
坐下面的后辈说道:“社稷之忧,只因这些年宫闱之乱,天下士人仍心向大唐,薛崇训没那么容易就成事的!”
老头冷冷道:“话是这么说,不言武则天之后的士族门阀十去八九,就看现在剩下的这些谁敢站出来主持正义?咱们崔家被薛崇训打压成这样,你觉得咱们现在该站出来迎着风口上书进言?”
后辈们马上垂手羞愧,不能对答。大伙就算觉得仕途黯淡心情有些压抑,至少不缺衣食日子过得还不错,活腻了才去争那些正义公道。舍生取义……书上这么说的,读圣贤书的人又有多少能真正做到?
有人找借口道:“身居高位享受国恩的人不能守正,为何要寒士舍身,我们的能耐也有限,舍身也不一定有用啊。”
“自古邪不胜正,薛氏名不正言不顺,怎能为天下之主?”
一个中年人说道:“薛家篡|位先天不足,但薛崇训本人的武功声望当今无人能敌,故在他一朝期间恐怕天下没有恢复社稷的可能,但下一朝就难说,名不正权如何能正?”
老头道:“薛崇训的位置也难说,咱们还得拭目以待。”
……那些在家里私议的人,说话要痛快得多。而朝里当权者议北方之事,就没人那样简单了。各人心里自有见解,但言谈时都很讲究。户部侍郎刘安的言论便是:“军中武夫一时冲动闹出的事儿,定然与晋王无关。诸位可想想,如果此事是晋王的意思,怎么会发生在单于都护府那么远的地方?”
这话乍一听非常有道理,如果薛崇训真要利用兵权在手的机会篡位,那么进入关中平原后才是最佳时机。刘安不愧为宰相之材,不动声色地为薛崇训辩白,却能言之有物;不过他本意只在转移视线而已,立场非常明确。其实公卿大臣们根本不需要听刘安说什么,就凭了解的刘安的出身就知道这家伙要替谁说话。
此时的廷议在紫宸殿内,在场的除了政事堂宰相朝廷重臣、太平公主,还有当今皇帝李承宁及其生母赵太后(玢哥在位时封的赵淑妃)。皇帝参与国事还真不常见,李承宁又是个没有争权斗争经验的单纯少年,所以他的生母也坐在旁边听着帮他。
当今朝廷的派系脉络,权力场的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但大家说话都字正腔圆一脸的大道理,不往深里想真不好弄明白其中的含义。
刘安说完之后,其他大臣都默然站立,大殿里的气氛相当沉闷。太平公主把目光转到张说那边道:“中书令也说句话,政事堂如何看待此事?”
张说一脸严肃,心下琢磨六个宰相各有心思,我能说什么?还有其他大臣也不知怎么个想法。他执礼道:“臣昨日才亲眼见到官文,尚未与诸相公详细商议,更未考察清楚此事确切经过,一时不敢轻言。”
不料这时李守一没好气地说:“事情不明摆着,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甭管晋王的部下是无心还是预谋,龙袍加身成定局,天上没有两个太阳一国没有两个君主,事儿出了还天下皆知,晋王能一句无心就能了事的吗?这里有一个天子、北方又有一个,此事很清楚,只能有一个天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都很佩服李守一那副直言的劲儿,这老小子就那性子,别人比不得。
太平公主便问李守一:“李相公以为谁才应该是唯一的天子?”
赵太后及皇帝李承宁顿时变色,屏住呼吸听着,只有太平公主才有那定力此时仍然面不改色地问话。
李守一拜了几拜,站直身体坦然道:“你们都不敢说实话,我来说!天下承平四方称臣,大唐未失德于子民,哪有让位的道理?现在这事儿不论是放到以前、现在,还是在后世都是一样的论断,明明白白。可就是如此明白的道理,诸公却在庙堂上扯来扯去左顾言他,不就是因为晋王功劳很大权势中天,得罪不起?”
李守一是有胆识的人,但他能用这种直性子混到现在的地步不是傻子,随即又说道:“我就不怕得罪晋王,有话直言!告诉诸位,真正想伺机害他的人,绝对不敢站在这里说公理!而大家都不说公理,也不能让晋王的事儿就变得名正言顺!”
太平公主道:“李相公敢于直言,和往日的魏征一样是国之良臣。方才李相公言大义,现在你给说说应对之策。”
李守一道:“在其位谋其政,中书令应当上呈应对之策!”
张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守一,说道:“事关重大,不能操|之过急。臣之谏言:慎重处置。若是因朝廷用策不当造成内战,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却空谈大义又有何益?”
第二章雪片
大臣们陆续走出大明宫之时日已西垂暮钟阵阵,中书令走出丹凤门时,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晚霞中的宫门城楼。他突然记起了一幕场景,一个难以忘却的经历。那是几年前太平党与李隆基最后角逐后的事儿,当时太平公主作为胜利者在众臣簇拥下乘车从这里进宫,张说当众跪在道旁。
丹凤门还是以前的丹凤门,连一点都没有改变,甚至城门上下的宿卫制度也按部就班,不同的只是记忆中的场景是清早、现在回首时是黄昏,挂在天边的太阳方向相反,如此而已。太平公主说:以前叫你审时度势,可被你回绝了,现在你还呆在这里作甚?张说答:臣后悔莫及,只能长跪于阙下,乞殿下宽恕。
一问一答仿佛仍回响在耳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几年时光,如弹指之间。张说顿觉耳朵一阵发|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还呆在这里干甚?这好像是一句谒语。
“叔父为何停留,还有什么事儿么?”侄子张济世的话把张说从失神中惊醒。
张说抬起手正了正帽子,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事了,走罢。”说完上了一架豪华的马车,张说现今作为朝廷最高级别的大臣,排场是很大的。
他的侄子正牵马欲骑马同行,就听得张说道:“济世上车来与我同坐。”张济世忙丢开缰绳抱拳应了一声“是”。
马车上还有张案,甚至文墨纸笔一应俱全,张说一副随时随地都在操持国务的姿态。张济世恭敬地坐在对面,作为心腹没有比亲侄儿更让张说信任的人了。
“我得写封信给晋王……私人信札。”张说沉声道。
张济世一琢磨,忙正色道:“叔父现在要和晋王私下通气,难道是决定拥护他了?据我所知,很多人明里不言语,心里却知道眼下朝廷完全有机会阻止晋王进京称帝的……咱们算起来是太平公主殿下的人,她还没表态,咱们也不用急吧?”
“殿下要是会和晋王撕破脸,能等到现在?”张说脱口道,随后又换了一种口气正色道,“前任陆相就说过为官之道,咱们当初出仕做官,都是为了利国利民,实现平治天下的抱负。后来被富贵、权位影响了心境,但也得时时想着最初的抱负,怎么做才能利国利民?你说得‘很多人’心里的谱,要朝廷阻止晋王进京,可咱们政事堂这几日怎么连一份上书奏折都没看到?那些看热闹的人,谁能挺身而出!人心险恶怂恿别人找事的不过就是在搅浑水,他们想过后果吗,想过天下子民吗!”
“叔父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济世汗颜之至……”张济世顿时一副羞愧的模样,“正如叔父所言,李相(李守一)这样的敢言的人毕竟很少。”
张说冷哼了一声,低声道:“你可别小看了李守一,这是他的处事之道,别人学不来,除非你也能像他那样做出来让人信其真,否则世人还不得说你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听说李相家里穷得叮当响,干了几年宰相的人活成那样还真不容易。”张济世附和道。
张说冷冷道:“正是如此,过不了穷日子就别学人立牌坊……这事儿得你亲自北上跑一趟,别人我信不过,你也别惹人耳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