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又春来,一载复一载。
花果山下,一只猴子被镇压在山底,经历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五百年雷劈冰砸,五百年铜丸铁汁......
虽然三界仙神之中的大神通者都知道被镇压在花果山下的那猴子是天庭与灵山的算计,不会擅自掺和其中。但此前丧命在猴子赤焰棒下的天庭下九天仙神之亲友可不知道其中缘由,即使知道也难免被心中怒火恨意所遮蔽,时不时便下凡至花果山对那猴子折辱谩骂,甚至是黄汤淋头......
然而不管遭遇什么,猴子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早已死去一样,只有眼眸底下对于未来的那一丝希冀的赤焰不熄。
西行必经之路上,某座荒山洞穴里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眨巴几下,忽然眼底闪过一阵清明,知道了自己是谁。慢慢地从这个除她之外,再无其他狐狸的狐狸窝里走出去。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其他妖兽的袭击,独自一狐地在山野中生存。渴了饮山泉,饿了吃野果,晚上吸收着太阴月华孜孜不倦地修炼。
一猴子、一狐狸,两两天各一方,忍受着五百年的苦寂,五百年的思念,等待着五百年后相见的那一面。
......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斗战胜菩萨轻轻拨动手中的佛珠,看着花果山下的那一只猴子,轻声道:
“还差一点。”
随即斗战胜菩萨转头看向身后的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平静道:
“五百年将过,西游将至,劳烦金身罗汉也下凡一趟,为那猴子了结最后的因果俗尘。”
“遵斗战胜菩萨令!”
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听到斗战胜菩萨所言,当即起身恭敬应道。别看他和斗战胜都是一样的菩萨果位,但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他为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在一众菩萨当中排行倒数第二,仅仅算是十八罗汉的上级。而且十八罗汉听他吩咐的时候,还远没有听如来佛祖吩咐的时候多!
而斗战胜菩萨,此刻虽为菩萨果位,但就和菩萨中的四大扛把子:大悲观自在菩萨、大愿地藏王菩萨、大行普贤菩萨、大智文殊师利菩萨一样,都属于名为菩萨,但实则地位、实力等同于诸佛的大佬。
更不用说等西游过后,斗战胜菩萨归位为斗战胜佛,到时候一跃成为诸佛中的超级大佬,地位、实力皆不逊色于如来佛祖,和如来佛祖一者为诸佛之始,一者为诸佛之终,圆满佛门三十五诸佛果位!
总之被斗战胜菩萨点名了,不管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了,反正都是当场化虹,留下舍利子在莲座之上,便转世轮回去了。
......
天庭三十六重天之大罗天,凌霄宝殿,昊天上帝看着灵山开始安排西游取经之路,随即眸光落到天庭下九天的某一个天庭元帅身上。正是在猴子第一次大闹天庭下九天时,下九天的九大元帅联手围杀猴子,最后猴子被反杀到只剩下他一个的天庭元帅。
“既然西游将始,天蓬,你也轮回转世去吧,为宿迁了结最后的因果俗尘。”
“是,陛下!”
天蓬元帅立刻应下,当场便也轮回转世而去。
......
在灵山、天庭都各自安排准备好之后,五百年也悄然而过。
大唐,长安,水陆法会上。一个穿着月白僧衣的僧人,丝毫不顾及周围一众寺庙住持、大德高僧的目光,堂而皇之的在水陆法会上倒头就睡,打呼噜声甚至还压过了水陆法会上的讲经声。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僧侣对其怒目而视。
而白衣僧人也许是睡够了,又或者是周围那些和尚的诵经辩论之声太过吵杂将他吵醒。白衣僧人一身懒腰,看着一众僧人恶言恶语道:
“念!念!念!”
“这么念上十年八年又有个屁用!连个屁都不是!”
“既不能渡人,又不能渡己,连开心都做不到!”
“修佛参禅悟成这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周围僧人,听闻此言,心中不忿,怒而开口:
“既然将我等佛法说的如此不堪,你又有何等佛法真传?”
白衣僧人闻言一愣,忽而狂笑:
“佛法真传?哈哈哈......”
笑声渐止,白衣僧人转身看向西方,抬手指向灵山道:
“佛法真传我当然有!”
“但是,灵山诸佛敢让我传吗?”
“天庭众神又能让我传吗?”
“只我一人又传得了吗?”
一连三问,既是问灵山诸佛,也是问天庭众神,更是问世间众生与自己。
所有参会的大德高僧,以及围观众人皆是惊骇地看着那口出狂言的白衣僧衣。
然而天庭无声,灵山不语,世间众生一片沉默。
良久,白衣僧人似是笑够了这天地人三界,摇头轻叹,随即看向虚空喝道:
“降龙、伏虎,出来取经了!”
虚空之中,降龙罗汉、伏虎罗汉应声而现。一者送上锦衣袈裟,一者送上九锡禅杖。然后白衣僧人却是一概不接,冷淡开口道:
“送我去花果山吧!”
降龙、伏虎罗汉见此也只能无奈应是,当即带着白衣僧人腾云驾雾,向着东海花果山而去。
不多时,两位罗汉便已带着白衣僧人去到花果山,随后便隐匿于虚空。
而白衣僧人则是一步一步向着花果山下被镇压的猴子走去,时隔五百年,再一次看到了这猴子,只不过与五百年前相比,如今的猴子头顶杂草横生,在其周围布满了污秽之物,简直是臭不可闻。若不是那眸内的一点赤焰不息,白衣僧人都觉得这猴子怕是已经死了。
暗自叹息一声,这次白衣僧人没有再开口要虚空之中的降龙、伏虎罗汉帮忙。自己在附近捡了一条长棍,将猴子身周的污秽之物统统拨开一边;随后找了一个稍可盛水的物件,一次次地自岸边打水回来亲手给猴子清洗毛发。
待到猴子再次变成五百年前的那副干净模样后才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猴子头顶三尺处的书写着: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贴,一副不耐烦地样子道:
“滚!老子不想脏了我的手!”
白衣僧人话语落下,那道六字真言佛贴也随之消失。
同时被镇压在花果山底下的猴子,两眸一凝,双手猛地从山石里面伸出,左右两手撑在地上一借力,轰地一声便从花果山下脱困而出。昔日被称为齐天大圣的猴子,再次堂堂正正地站立在地上。只不过甲破冠毁,再无昔日之威风。
猴子静静地看着白衣僧人,沉默不语。白衣僧人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坐下招呼道:
“来来来,时隔五百年,我们也算是故友重逢,坐下唠一会。”
猴子看着白衣僧人眼底那五百年未曾变过的清澈,楞了一会,便照着白衣僧人的话坐了下去。
白衣僧人见此丢过去一个刚刚在路上摘的山桃,自己拿了一个洗了洗便一边吃,一边唠叨道:
“对了,上次死的太快,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这一世我叫江流儿,江上漂流过来的孤儿。”
坐在江流儿对面的猴子沉默一会,方才开口嘶哑道:
“我没有名字,她以前都叫我猴子。”
“猴子这个是她对你的专属爱称,是小名,是她一个人喊的,不算是大名。天地万物开启灵智者都有其名,以示其殊!如果你没有姓名的话,我帮你取一个可好?放心,在灵山上,各个佛祖、菩萨的宠物的小名、外号,全部都是摆脱我帮它们取的。”
江流儿拍着胸脯道,像灵山那些诸佛菩萨的宠物,什么啊大、小黑、大花、杂毛这些外号,全部都是他热心帮忙起的。
也许是江流儿的样子太过真诚,猴子沉默一会,开口道:
“好。”
江流儿微微闭目苦思一会,忽然眼眸一亮道:
“有了,猴子亦称猢狲,姓猢太难听,取狲姓,既开灵慧,便去掉兽旁,为孙,名悟空。”
“今日开始,你便名孙—悟—空!”
说道这,江流儿目光黯淡,心中喃喃自语:“希望你真的可以大悟彻空,如此也能少受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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