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二十六个人,从四面八方迅速聚集过来。他们的速度简直快得惊人,远远超过叶向阳的想象。
“这些家伙究竟是谁?”
“他们想于什么?”
思维变化的速度远远要比身体反应迅捷得多,可即便是这样,叶向阳仍然产生了本能的恐惧————他是三阶强化人,也上过战场,他很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威胁。这些人的奔跑速度远远超过自己,此前那两枚导弹显然只是伪装。目的,是为了给这些人制造接近越野车的机会。因为当主观意识对某个物体或物体过于集中的时候,总会忽略从其它方向靠近的新目标。思维迟钝的时间虽然只有几秒钟,可对于接受过强化改造的人类而言,足以突破普通人概念中“漫长”的距离。
跟随叶向阳外出的,都是他的亲信。这些人是他精心挑选的战士,战斗经验丰富,也通过孙湛的关系,得到比同级军官更高的强化药剂。他们立刻重新整备武器,把枪口对准这些踏着导弹碎片冲过来的陌生人。
站在叶向阳身边的一名中士刚刚端平枪身准备射击,远处立刻传来沉闷的枪声。中士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冲击力巨大的狙击弹头命中前额,整个头部顿时炸成一团血雾。
另外一辆车上,操作重机枪的士兵从枪座上坠落下来。他被两发大口径机炮弹头命中,整个前胸炸得粉碎,可怕的力龗量将他整个人高高掀起,虽然上、下身体保存完整,却失去了从胸口至右臀中间的所有部位。
袭击者速度快得惊人,他们极为巧妙的借助各种地形与障碍物作为掩护,迅速朝着车队接近。这些人原先的藏匿位置应该就在车队数百米外,他们差不多是在叶向阳等人发现导弹的时候开始突击。进入意识探测范围的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在更远,更隐蔽的地方,肯定还有充当掩护力龗量的狙击手。
车队里无人射击。倒不是叶向阳等人已经放低抵抗,束手待擒,而是他们根本无力对抗。无论任何人,只要把枪口对准突击者,都将招致来自远处的射击。那些隐蔽的射手瞄得很准,大口径枪弹的杀伤力惊人。在连续数名同伴被当场射杀后,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的念头。他们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地看着袭击者冲近越野车,直至能够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被枪指着脑袋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包括叶向阳在内,还有另外三名幸存者。他们被冲到面前的袭击者迅速解除武装,用枪指着后脑,离开越野车,走到公路基座下的一个土堆旁边。
没有人说话,袭击者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也只是在这种时候,叶向阳才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看清楚这些攻击自己的神秘对手。
他们都穿着制式战斗服,眼睛里满是冷漠和杀意。
叶向阳的目光,很快落到一名袭击者的臂章上。顿时,他仿佛大白天看见了鬼,惊恐万状的连声嚎叫起来。
“第,第十一独立部队?你们,你们竟然是第十一独立部队的人?是苏浩的手下?他命令你们这样于的?”
“答对了。不过很可惜,没有奖状,也没有奖品。”
袭击者和俘虏顺着声音来源,不约而同转过头,朝着北面方向望去。在不到五十米的位置,苏浩在几名警卫的陪同下,朝着这边走过来。他的外表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显年轻,却散发出淡定从容的气度。虽然过于英俊的相貌与准将军衔很不对称,却越发加重了令人难以看透的神秘感。
现场一片死寂。
叶向阳不是军事主官,他身边能够充当护卫的亲信就那么几个。上次在U师指挥部的时候,这些人都见过苏浩,甚至亲身感受过苏浩的强大。刚才的战斗时间很短,却很能说明问题————那些袭击者的速度快得惊人,实力远远超过三阶强化极限。显然,他们拥有比自己更高的强化等级。也许是四级,甚至可能是五级。
在如此可怕的对手面前,自己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看着站在面前的苏浩,叶向阳眼中的恐惧和仇恨越来越深重。
同样都是人,这个叫苏浩的家伙显然要比我年轻得多。他头上的炫目光环是如此之多:独立部队指挥官、准将、科学院研究员……他的名字经常被将军们提起,经常摆在军部会议上成为讨论的主题。他拥有数以万计的拥护者,甚至拥有一个正在建设的基地。
而我呢?
相比之下,我什么也没有。必须依附大人物才能得到更多。必须卑躬屈膝趋炎附势出卖尊严,才能换来往上爬的机会。
没错,我的确是孙湛手下的一条狗。
然而,狗也有狗的尊严,狗的忍耐和奉承,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变成更强大的老虎,以威势和强力号令更多的狗。
叶向阳并不认为苏浩会放过自己。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也没有任何表示,但情况显而易见,他不会在地方白白设伏,既然被抓住,结局肯定是死。即便有很小的可能活着,他也绝对不会让我好过。
“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叶向阳一声怒吼,整个人如炮弹般猛扑过来,他攥紧双拳,绷紧全身上下的肌肉,以三阶强化人能够释放出的最大力龗量,朝着苏浩狠狠砸过去。
拳锋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命中目标。就在拳端骨节即将临近苏浩身体的一刹那,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开,从侧面一把抓住叶向阳的胳膊,从横向将其重重拖翻。强大的瞬间爆发力使叶向阳无法躲避,只能顺着苏浩的力龗量牵引滚落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一只手牢牢锁住,根本无法呼吸。尽管叶向阳死命挣扎,却无法从苏浩的控制下挣脱。
他感觉咽喉被对方的手指活活插穿,很多血从空洞里涌了出来。叶向阳面色发白,身体剧烈颤抖着。直到最龗后断气,他仍然圆睁双眼,瞳孔里清楚保留着苏浩的影像。
在尸体上擦了擦鲜血淋漓的手,苏浩站直身体,望着远处逐渐沉向地平线的太阳。
他原本不想杀死叶向阳。这样做,无疑会加剧军部对第十一独立部队,对自己的恶感。
无论军部还是孙湛,都不可能得到任何证据。可世龗界上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明,他们知龗道是自己做的,孙湛会报复,赵志凯会发怒,袁志成也有了更多针对自己的借口。
可是那又怎么样?
自己的处境已经够糟糕得了。缺粮,缺资源,没有足够的原材料,也无法得到友邻部队的支援。
好吧这一切都是老子自找的。可越是这样,苏浩就越觉得这才是自己穿越时空的真正价值。他正在改变这个世龗界,未来时空新贵阳的实际建设时间可是在数十年后;因为军部的压制,王启年的日子比现在难过得多;驻守西南的71集团军被调至东线,在一次大规模战役中伤亡惨重,许仁杰本人也当场战死
没人知龗道世龗界正在改变。就算苏浩对军部俯首帖耳,认真执行命令,他一样要面对来自孙湛的渗透,一样要面对袁志成的阴谋,一样要解决各种问题和麻烦。那些人可不会因为你比较听话,就善心大发。他们就是一群凶残成性连骨头都不肯放过的妖怪。就像和平时期商人用巨款贿赂官员,想要求得一个发展机会,对方收了钱,却指名道姓要求你把老婆送到床上,吃饱玩够以后,才漫不经心的用某个项目把你随意打发。
既然当羊会被别人吃掉,那就索性脱掉羊皮,磨尖牙齿,像狼一样抱着那些混蛋乱啃。他们其实就是天生最贱的人,只畏惧凶恶和强硬,只会欺负软弱无力的对手。反正老子事情已经做了,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一步步解决各种问题,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也不用惧怕什么该死的军部。
随着心底深处的狂暴火焰渐渐熄灭,杂乱的思绪也被理清,苏浩紧绷的身体慢慢变得平缓,体温也开始下降。
张南亦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那些俘虏,走到苏浩旁边,恭敬地问:“阁下,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苏浩微仰着头,凝视着远处越来越鲜红,如血一般的天空,慢慢抬起右臂,很随意地挥了挥手。
“全部杀掉。把尸体弄醒目些,让空军能够尽快发现他们。另外,把可能暴露我们身份的痕迹都清除于净,不要留下任何破绽。”
京一号基地,综合行政总部。
年轻美貌的女秘书坐在办公室外的接待台后面,颇为不安地看着表,用各种化妆品仔细描画过的脸庞微微有些紧张,也有种隐隐的恐惧。
上午九点四十六分的时候,空军方面传送过来一份紧急通讯。行政部长孙湛以私人频道接收。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十一分。部长大人的办公室里没有丝毫动静,也没有发布任何命令,里面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这不正常。
平时,将军每天都要自己在健身房里陪同锻炼。健身房与办公室连在一起,进出只有一道门。孙湛的锻炼时间固定为上午十点至十一点,下午两点至三点。他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从不误时,也很少因为某件事改变习惯。
将军……他究竟在于什么?
在和平时期,在普通人的眼睛里,层高超过五米的房屋无疑是很难见到,与自己相隔甚远的存在。那意味着天文数字般的金钱,意味着必须奋斗一生也难以比及的地位。在那个时代,有很多东西都是普通人为之仰望的存在。尤其是收入低微,甚至只能依靠政府低保生活的人,他们并不奢望高屋大宅,一间小小的蜗居就能心满意足。
京一号基地百分之九十的功能性建筑都位于地下。尽管掌握了自动掘进机这种特殊的技龗术,地下空间的设置仍然显得困难。因为,这不仅仅只是把土壤石块从地下挖出来那么简单。构成房屋的墙壁必须足够坚固,建筑之间的基本架构必须以抗震为基础,被破坏的岩层必须填充以密度极高的特种水泥,还必须进行防渗透、防水、防腐蚀等一系列复杂的外部处理工作。在种种“必须”的限制下,导致地下基地的建设成本极高,难度远远超过在地面兴建的同类房屋。然而,在目前一片混乱的局势下,唯有这些早在战前就开始建设的地下居住区,才是人类真正的安全居所。
孙湛的办公室高大宽敞,完全符合他将军的身份。
这种做法肯定过于浪费。然而不仅仅是孙湛,其他高级军官的居室也跟这差不多。他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也从不觉得这是对他人利益的野蛮抢夺。正如和平时期高官显贵们常说的那句话:“老子辛苦了一辈子,为国家和人民付出那么多,享受奢侈一下,也是应该的。”
办公室里的光线很暗,穹顶的炽光灯只开到“”的照射度。这种光线照射度总共划分为15个等级,越往上,光照强度越大,最高强度“15”,相当于正午时分,太阳在没有云层和任何遮挡情况下,光线最强烈的模拟环境。像现在这种只开设到“”度的光线,通常只是用作夜间床头灯的设置。
孙湛盯着办公桌正前方升起的蓝色屏幕,双手十指交叉,以肘部斜杵在桌面上。他一言不发,每当屏幕画面自动转换的时候,才能在光线与明暗交替的短暂时刻,看到从老花镜片背后释放出的恨怒与阴冷。
画面是今天上午从空军方面传送过来的。由于不能使用大规模对地轰炸之类的战术,空军目前正处于缩编阶段。他们的任务只负责侦查、监控,以及有限的战术支援。因为现实环境与战局的限制,在诸项任务当中,监控就变得越发重要。
在一片被晨光笼罩的荒地上,矗立着几座三角形木头架子。木架上躺着几具身穿制式军服的尸体。他们双手摊开,向着天空尽量展示出身体的每一部分
就行政事务而言,孙湛倒也算是一名合格的将军。他清楚记得每一个下属的模样和名字,包括军衔、个人喜好、家庭情况等一系列资料。这种强大的记忆力,使孙湛在本系统当中,深得中、下级军官爱戴。这也是人之常情,当必须仰视的大人物走到面前,亲切叫出你的姓名,用关怀话语询问自己家庭和工作情况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倍感温暖,产生出“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想法
一根木头穿进叶向阳的肛门,斜插在地面上,与尸体之间形成约莫四十五度的夹角。另外两根略长的棍子分别撑住他的肩膀,使其不至于倒下。双手从腕部被一根铁丝牢牢捆住,沿着肩膀两边平平伸开,依靠张力平摊在胸前。飞机从空中完整拍摄下尸体的每一个角度,他死得很惨,喉咙的破口清晰可见,甚至还有几只食腐昆虫在周围游荡。叶向阳的面孔很是狰狞,完全被愤怒和恐惧扭曲着,双眼圆睁,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整整几个小时,孙湛一直呆在办公室里看这些图片。他丝毫不感觉饥饿,也不觉得口渴。被仇恨与狂怒支配的神经早已变得麻木,彻底压制了身体其它器官的需求。
恐怕只有老人才能理解孙湛此刻的想法。他没有儿子,孙维义曾经是被孙湛当做儿子一样的寄托。被苏浩杀掉以后,这种残留的亲情寄托,又被孙湛逐渐转移到叶向阳身上。当然,两个人之间并无血脉关系,可叶向阳总是面带微笑,对孙湛的态度也很恭敬。一个年龄与自己儿子相仿,也很是听话的年轻人,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孙湛总会不自觉的将其与照片上的儿子重叠起来。
然而,他还是死了。尸体被扔在野外,被摆成故意示威的形状。
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孙湛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扭曲。他双眼通红,盯着屏幕,牙齿咬得越来越紧,额头两边暴起密密麻麻的血管。
这狂放凶暴的动作急剧消耗着体力,这与战斗中的体能衰竭完全不同,孙湛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正远离自己。拼命伸手,却无法抓住。它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珍贵,自己宁愿付出所有与其交换。可是,它终究没有实体,仿佛空气般虚无缥缈。它就在眼前一直摇晃着,那双眼睛充满尊敬与不舍,还有自己多年未曾体会到的热切。然而,每当自己伸手去抓,却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以及从指间穿过的气流。
“儿子,儿子,儿子啊————”
孙湛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无比痛苦的哭泣着。他用头部不断撞击桌面,发出沉闷空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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