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青娘没想到要见舒婉娘会这么困难，她打听到他们今天启程，特意等在了半路，却被早早的拦下，站在她的位置上，只能勉强看到为围在中间的马车。

舒青娘一步一步的朝马车走去，脑海中却不断的回想幼时的那些事，那时候她觉得嫡母的忽视，与姐妹们的相争就是最大的事和仇恨了，她觉得自己生为庶女就已是最大的不幸，没料到还有更大的不幸等着她。

身为世家女，却被嫁进商户，丈夫对她漠视，婆婆也常磋磨她，就算她已经出嫁，舒家也依然掌握着她的生命和生活。

这一切都是因为舒婉娘！

如果她过的差也就算了，偏偏她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听说就是在最难的时候，她的丈夫也不愿委屈了她。

凭什么？

明明她这么蠢，凭什么却能一直过得比她好？

在京兆府时她需要拼尽全力去讨好人才能得到世家女该得的一切，而她什么都不用做，那么蠢笨，只需坐在屋里就有人给她送到跟前。

舒青娘心中恨意滔天，但面上木木，一点异色都没露，这么多年来，再多的表情也消磨完了。

舒青娘走了将近一刻钟才走到舒婉娘的马车前，舒婉娘撩开帘子，定定的看了舒青娘半响，叹气道：“若是你不报名号，我几乎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舒青娘抬头看她，眼里忍不住一红，道：“姐姐几乎没变……”她声音稍轻，感慨的看着舒婉娘，袖子底下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掐破手心的肉，丝丝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舒家三姐妹，论颜色，舒婉娘长得最好，但因为她性格懦弱生怯，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反倒让她相貌不显，而舒淑娘自信大方，所以明艳照人，而舒青娘当年诗书了得，同样被人赞一声清秀佳人。

但二十一年过去，不管是明艳照人的舒淑娘还是清秀佳人的舒青娘，脸上都带了不少风霜，特别是舒青娘，因为嫁得不如意，更因为婚后生活不幸福，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脸上全呈现出来了。

舒青娘微微抬头去看舒婉娘，强笑道：“姐姐，妹妹想私底下和你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

舒青娘脸色局促的看着她，不愿开口，舒婉娘就放下帘子，道：“你不说我就要走了。”

舒婉娘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人不做声，就吩咐道：“启程吧。”

舒青娘面色变换，拦住她道：“姐姐请等一等，”见舒婉娘连帘子都不掀开，心中又惊又气，却很快调节过来，是人都会变，舒婉娘也是人，她变了也是再正常不过。

舒青娘眼中闪过亮光，她的变化于她并不全是坏事，她道：“姐姐，妹妹来找你，一来是和你道歉，祈求你的原谅，二来则是要为自己分辨一二。”

舒婉娘撩开帘子看向她。

舒青娘微微仰着头道：“姐姐还恨我吗？”

舒婉娘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你认为呢？”

舒青娘苦涩的道：“自然是恨的，毕竟当初是我推你下去的，妹妹对不起姐姐，其实当时我伸手推你并没有多想，我只是恨他们，明明都是舒家的儿女，我们的马车为何要向后这么多，那些护卫凭什么不保护我们，只顾着长姐和幼弟，难道我们俩就不是舒家的女儿吗？”

舒青娘掩面痛哭，“当时那些山匪眼见着就抓住了马车，我，我一慌就把你退下去了，”她脸上似哭似笑的回忆，“当时我怕极了，我以为这次我必死无疑，母亲不会放过我的，但当我们都脱离了危险，我去求父亲派人去救你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一言不发，就是长姐也只是愤怒的看着我，我以为是因为人手不足，他们不愿冒险去救你，虽然心寒，却更多的是为自己担心，生怕去到京城后母亲秋后算账打死我，当时我就想派我奶兄去找找你，毕竟，毕竟是我把你推下去的，要是我能把你找回来，说不定能将功补过。

“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你就被送回来了，当时我松了一口气，想着你回来了，虽不是我奶兄找到的，但也减轻了我的罪责。”舒青娘神经质的一笑，“可我也没想到父亲和母亲能狠下心要你的命，父亲也就罢了，明明你出事的时候母亲恨不得生吃了我，但她竟然也同意喂你毒药，不管你信不信，姐姐，我都从来没想过要杀你的。”

舒婉娘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蔚蓝的天空，道：“可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不管你想不想杀我，你做的都是置我于死地的事，从我跌落马车开始，我们姐妹情分就已了，你此时再来找我又有何意义？”

舒青娘微微仰头，“没什么意义，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这些话我窝在心里很久了，以前是没法说，也没人听，现在你来了，也就能和你说说。

“再去京城之前，我们姐妹三人的亲事其实已经私底下定好了，长姐不用说，她是我们四房最优秀的，再差不会差她，你虽一直懵懂，但却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所以母亲给你定的是当时工部右侍郎家的次子，”舒青娘脸色微微扭曲，问道：“可你知道母亲给我定的是什么亲事吗？”

舒婉娘微微惊奇，那时候她就整天知道读书刺绣，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管，当时她也刚刚及笄，乳母不在她身边，她更不会去关注。

舒青娘扭曲的笑道：“母亲打算让我去给当时的刑部尚书之父做妾，刑部尚书都五十有八了，他父亲年龄都能做我曾祖父了，明明我一直听话讨好她，对你和长姐也恭敬有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舒婉娘惊诧的看着她，然后又自嘲的一笑，道：“如今已过二十一年，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况，我们姐妹的婚事向来不是她一人能做主的，都要经过舒大人的手，而这也不是你能害我的原因，”舒婉娘道：“你都知道当时山匪已奔到跟前，不会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子落到山匪中间会得什么下场。”

舒婉娘想到当时她被山匪一路扛着上山，几乎是肝胆欲裂，当时她想要自尽，却偏偏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若不是碰上穆石，这一辈子，她可真真是生不如死了。

所以她不会原谅舒青娘，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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