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凌泉虽然看不清小鸟团子的模样,但明显能感觉到它很委屈,在衣领里转着小脑袋,不停蹭汤静煣的脖子。
“呜……”
汤静煣恢复了点神智,连忙把团子拿起来,捧着手里轻轻抚摸安慰,话语也清晰了些:
“刚……刚才好大的火……什么都没了,什么都烧没了……呜呜……”
说着说着,哀从心起,汤静煣又哭了起来,转身想去睡房里。
左凌泉知道汤静煣孤苦伶仃一个人住,所以家当恐怕都放在睡房,此时大火把窗户都烧没了,还在冒着烟,金银恐怕都能烧化,哪里还能剩什么东西。
他连忙拦住汤静煣,柔声劝慰:“别急别急,待会我给你找,等雨停了再找。”
汤静煣有点魂不守舍,脸上再无往日的开朗热情,只剩下委屈,呢喃道:
“都是爹娘留的,全在屋里,一把火全烧了,我……我……”
汤静煣独居这么多年,宁愿熬到老也不嫁人,就是为了护住家人留下来的产业,不被陈家人巧取豪夺;如今被一场大火下来,什么都烧没了,让她如何能接受。
左凌泉用袖子擦了擦汤静煣摸了些污迹的脸颊,把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扫开,柔声道:
“没事,不就几间房子嘛。等明天我找人给你盖起来就是了,花不了多少银子。”
“不是……”
汤静煣抽泣了下,眼神说不出的委屈:“爹娘留下来的家当……兑成了银票,好几万两,都装在首饰盒里……烧没了……呜呜……”
好几万两?!
左凌泉张了张嘴,眼神微呆。
不过转念一想,汤静煣继承了外公一家的祖业,有这么多家底也不出奇。
那这损失是有点大了……
汤静煣本就有点小财迷,忽然一贫如洗,越想越是委屈,都不怎么想活了。
不过她还没呜咽几句,手里的黑煤球,就叽叽喳喳叫了两声,用鸟喙指向院墙角落。
汤静煣抽着鼻子,转头瞧了眼,却见方才她躲着的墙角下,除开掉在地上的湿被褥,还有个倒在地上的首饰盒子,看位置,方才应该被她抱在怀里。
“诶?……”
汤静煣哭声一噎。
左凌泉也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汤姐,人都吓蒙了,你都没忘记把首饰盒子抱出来?银子哪有命重要。”
汤静煣看到安然无恙的首饰盒,脸上的哀意竟然消减了几分,想跑过去捡起来。
左凌泉怕她被暴雨淋出病来,抬手拦住,过去捡起了首饰盒,递给了汤静煣:
“好啦好啦,银子都在。十几万两银子的大富婆,怎么能为几间房子哭哭啼啼。”
汤静煣接过首饰盒抱在怀里,情绪也逐渐恢复,轻声道:
“修房子,也要花银子的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的,感觉自己下面穿着小衣,倒也没有太窘迫,只是疑惑道:
“小左,你怎么来了?”
左凌泉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暴雨:
“在栖凰谷,看这边打雷下雨有点古怪,就跑过来了。没想到这里着火了,还好雨下得及时。”
汤静煣眼中也露出几分庆幸,抱着首饰盒对老天爷鞠了个躬:
“还好老天爷保佑。要是不下雨,不知道要烧死多少人,整个临河坊估计都没了……”
左凌泉虽然觉得这场大雨来得古怪,但大火来得更古怪,两相中和下来,反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儿。
天象这类东西太过玄乎,左凌泉一个道行浅薄也弄不懂,便也不去探究这些了。他左右看了看:
“汤姐还有衣服没?我带你出去找个地方先住下,衣服湿透当心着了风寒。”
汤静煣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见左凌泉也被淋成落汤鸡,也觉得站在这里不行。她左右看了下,后院和酒肆都被火过了一遍,被说衣裳,连块完整的布都找不到,当下只能摇头:
“没了,去客栈再找吧。”
左凌泉方才瞧见,汤静煣袍子下面等同于没穿,街上人多眼杂,就这么出去会毁了名节,他便想着让汤静煣等等,他先出去找几件衣裳。
不过左凌泉还没开口,就听见院墙外面响起小跑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嗓音:
“汤姑娘?汤姑娘?”
姜怡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焦急。
左凌泉没想到姜怡能跑到这里来,连忙开口道:
“姜怡?”
“左……诶?”
两句话间,一道人影就从院墙上跃了过来。
姜怡身上穿着黑红相间的宫裙,外面却是披着捕快制式的蓑衣斗笠,身上也湿了大半。她翻墙而入,抬眼看去,发现左凌泉没穿外袍站在屋檐下;汤静煣浑身狼狈披着袍子,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还挂着泪珠。
因为刚才的大火太吓人,姜怡此时倒是理解,并未吃醋,只是奇怪道:
“你怎么在这里?”
左凌泉招手让姜怡过来,站在屋檐下面,解释道:
“方才栖凰谷月明星稀,这边却下暴雨,就跑过来看看。外面怎么样?”
姜怡也察觉了这场雨古怪,不过把大火浇灭了,她心中也只能庆幸:
“还好下了场暴雨。二十多年前闹过一次大火,百姓有经验,火势一起就跑了,灭得也快,倒是没死人,就是伤了不少。”
姜怡来到二人跟前,看了看汤静煣,没发现损伤后,又道:
“方才忙着让官吏救火,没注意这边,忙完了才想起来汤姑娘,好在安然无恙。”
左凌泉明白姜怡是关心他的亲朋好友,轻轻笑了下:
“有心了。”
汤静煣听见‘让官吏救火’,再联想姜怡和左凌泉的关系,自然明白面前的大姑娘是谁了。想起以前和姜怡斗嘴,还说姜怡脾气不好,汤静煣稍显惶恐,小声道:
“姑娘原来是公主殿下……嗯……上次……”
姜怡也不在意这些小节,只是道:“没事就好”,她看了看汤静煣的模样,转头道:
“我在附近有个宅子,长年空着,先去那边安顿下来吧。”
姜怡是长公主,姜氏皇族的产业在京城遍地皆是,有个宅子也正常。
左凌泉也没多说,帮忙把汤静煣的首饰盒拿着,走进雨幕。
暴雨太大,短时间没有停歇的意思,慢吞吞走过去显然是受罪。
姜怡也没问汤静煣的意见,抬手就把汤静煣给扛在了肩膀上,一个飞身就上了屋檐,吓得小鸟团子都叽了一声。
汤静煣眼神错愕,没想到当朝公主这么虎。她也不好抵抗,只是趴在肩膀上,头晕目眩的道:
“公主殿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啪——
雨幕之中,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左凌泉一个趔趄,觉得这声音好有弹性,他回过头来,眼神错愕。
姜怡可是很记仇的,于公不会为难汤静煣,私底下该报仇还是得报。她一巴掌抽在汤静煣臀儿上,沉声道:
“老实点。”
汤静煣衣衫尽湿,都贴在身上,姜怡手劲儿又不小,拍得她背后都麻了。
汤静煣性格泼辣,从来不是能委曲求全的女子,这点从孤苦伶仃也要和陈家死磕就能看出来。
忽然被打一巴掌,下手还这么重,汤静煣“啊~”了一声,本能地就怒目道:
“你这婆娘……咳,公主你……”
姜怡不敢收拾左凌泉,还不敢收拾一个小酒娘了?她摆出威严模样,沉声道:
“你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本宫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我……”
汤静煣委屈急了,不敢还嘴,只能看了看左凌泉。
左凌泉知道姜怡没恶意,也不好插话,只能笑了下:
“雨太大,快走吧,免得受了风寒。”
姜怡能欺负一下汤静煣,左凌泉还不敢护着,心里竟然有点神清气爽的感觉。她轻哼了一声,几个大步就越过了房舍。
汤静煣受制于人无依无靠的,对方还是个公主,小左也不帮她说话,除了受着还能作甚?
她抿了抿嘴,只能揉了揉煤球似的团子当发泄。
“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