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昨夜其实没有睡好。
因为当他知道刘琦厚待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并委以他们内外重任之后,心中不免极为担忧。
刘晔是个人精,阅人无数,他昨日宴席虽然是第一次见刘备,但仅仅只是交流了一晚,他就看出了此人的能力和心胸都非寻常人,且周身上下有股让人心折的凝聚力,绝非凡夫俗子。
更兼他还是刘虞的得力干净、汉室宗亲、刘琦的族叔!要知道刘琦一直以来打的就是宗亲辅国的旗号在天下间征战,刘备加入了刘琦的阵营,虽然可以给刘琦造势,但同时也可以借由刘琦的名号,将自己的声望达到一个顶点。
偏偏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刘琦还不能轻易对刘备如何。
因为护君联盟当年是刘表刘琦父子发起的,而幽州宗室派系,一直是护君联盟的强力拥护者,刘备这些酸辅佐刘虞,也算是为宗室立下了汗马功劳,刘琦若是随意对他动手,这天下间的舆论势必将他推到宗室的对立面,这对刘琦的政治立场极为不利。
在刘晔看来,刘琦完全可以养着刘备,不需要给他中郎将这么重要的职务。
但他没有想到,他今日来见刘琦,刘琦给他的回答,居然是自己在试探刘备……这是怎么回事?
该不是怕折了面子,故意这么说的吧?
见刘晔一脸怀疑,刘琦遂为他解释:“我昨日任刘备为中郎将,然后又对他说了麾下缺少猛将的需求,而刘备毫不避嫌,就将手下战将主动推荐给我,这就是我的试探。”
刘晔言道:“君侯试探的是什么?”
“试探刘备的格局。”
“愿闻其详。”
刘琦微笑道:“刘备远来相投,骤然被我以中郎将之职厚待,必然感恩戴德,不论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单冲我如此对他,他在近年之内,必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而我之所以问他要关,张,赵三人,其实也是想看看刘备自己有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
“他若是一味推诿,不敢让手下三将担此重任,则说明他是个心中有数的,且是一心一意的在我麾下,没有任何坐大的心思,只是想谋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如此,我必将真心对待他,还会一力提拔他,重用他。”
刘晔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但刘备没有……他顺水推舟的让手下三猛士去往各郡任职……是有在君侯麾下坐大之心?”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刘备刚来我麾下,立足未闻,根本想不了那么深远,他之所以顺水推舟的推荐三将去各地任职,完全是下意识的。”
“下意识?”刘晔不明白这个词。
“下意识的意思就是说,刘备这个人,打从他一出生开始,就是一个不会放过机会的人,当机会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会不假思索的驱驰自己去做能够让自己强大,也能够让自己得利的事情……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说到这,刘琦叹了口气,道:“天生不服输,有志气,想要强大起来的人,他想要强大起来的意识或许在不经意间已经融入到了日常的方方面面,乃至于任何的细节……这样的人或许一时不会成功,但随着他们的日积月累,则必然成事。”
对于刘琦说的东西,刘晔目下还是似懂非懂,但他已经很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刘备确实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物,他有这个潜质。
“不论如何,末吏还是觉得,君侯此举不妥……依末吏之见,君侯要么收回刘备中郎将的职位,要么不可使其三将居于三郡。”
刘琦闻言笑了:“既然子扬对刘备这么不放心……要不我杀了他吧。”
刘晔闻言顿时一惊:“万万不可!刘备乃是宗亲中的豪雄,这些年也曾辅佐大司马响应护君联盟,若是无故杀之,对君侯声望大大不利,就算是袁绍和曹操也能也会以此为理由,抹黑君侯!”
刘琦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将刘备安置到一个好地方,如何?”
“什么好地方?”刘晔不解地问。
刘琦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只是想起了那一日,庞统对自己的谏言。
当时的庞统,拿着一个三脚酒盏,告诉刘琦,只要往酒盏下面,再放一只长度不一样的支撑物,那酒盏就会顺势而倒……
“这个好地方,眼下不好说,而且我玄德叔父也未必能去的上,因为他现在身份不行,还需再捧一捧才是……”
刘晔不解刘琦话中之意。
刘琦委任刘备为中郎将的身份还够行?那还得委他什么身份?
“至于关羽,张飞,赵云的事,你不必忧虑。”刘琦淡淡道:“我委任他们三人为三郡都尉,但个中情况却比较特殊。”
刘晔遂虚心请教。
刘琦慢悠悠地道:“张飞为越巂郡都尉,协助军管南中,这越巂都尉的职务倒是实的,但子扬你别忘了,咱们眼下要在南中施行羁縻之政,也就是说,各郡的大小事务,包括南部军事,都掌握在我们所要委任的南蛮诸族手中,而派兵监管恐惹蛮人心疑,纯属多余,所以张飞这个都尉,实质上并无多少兵马可以调用,因为他的权力在南中与我们委任治军的蛮王实际上是重叠的……只能说,属于摆设。”
“至于关羽的零陵都尉,荆南七郡,在我荆州一直属于特殊地域,自打张羡反叛后,荆南七郡的兵权已经全部集中在我兄长刘磐手中,而荆南七郡的郡国之兵,每年也是由武陵蛮,湘江蛮所提供的壮丁轮流交替戍边,那些荆蛮因为蛮王的位置和賨布政策,与我密切接洽,所有的郡国兵其实等同于由我间接执掌,而真正有威慑力的中军,则尽在我兄长刘磐的掌控之中,关羽到了零陵,虽能在名义上领导零陵的郡国兵,但只需要给诸蛮首领一纸书信,他的郡国兵就会立刻倒戈,而且我兄长的兵力,在荆南针对各郡,永远处于绝对压倒性的,这是我的底线,所以关羽去了也就去了,根本拢不起自己的人马,反倒是会被我兄长刘磐随意调动监视。”
刘晔听到这的时候,不由恍然大悟。
顿了顿,又听刘晔问道:“那赵云呢?君侯若是派他往东面,那里既无南蛮,也无荆蛮,既无賨布政策,也无羁縻政策,所有的一切都当遵循我大汉的郡国兵制,无法控制。”
“无法控制就无法控制吧。”刘琦无所谓的摇头道:“赵云是刘备的监军,和他平起平坐,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但就根本而言,赵云和关羽、张飞不同,那两人是刘备的部曲,赵云只能算是刘备的同僚……如今我把赵云和他们拆开,再委以重任,并以恩义予之,不用多久,赵云就会真正变成我的手下,到时候又何须提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