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小皇帝还不想跟李信翻脸,因此李信上书辞官的奏书很快得到了批复,同意李信辞官返乡休养身体,不止如此,朝廷还给了不少封赏,在祁阳县划了两千亩地封给李信,并且赏赐万金,又从教坊司调了一百多个仆从,发往祁阳县,照顾天子姑母。
这些东西,李信都没有拒绝,一一笑纳。
羽林卫中郎将谢岱,受命护送李信出京,前往永州。
这位天子的堂舅,也按着李信的建议,上书辞去了羽林卫中郎将的差事,等他送李信回京,就要调到禁军之中任事,不再执掌羽林卫。
毕竟家中有了个六皇子,他再执掌三禁卫,大家都不会放心。
因为京城的这个宅子,除了李信之外已经没有家人,因此李信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简单带了几件衣裳,就算是收拾好行李了。
老实说,李信在京城的这座靖安侯府,是严重违制的建筑,因为前身是齐王府,靖安侯府的规模要远远超过陈国公府,而且还是在永乐坊里最好的位置。
假若这个宅子可以买卖,那么卖房子的钱,可以买到半个大通坊。
可惜,这个宅子终归是带不走的。
收拾完东西之后,李信站在靖安侯府门口,抬头看着宅子上面太康天子御赐的金匾,目光有些复杂。
站在他身后的谢岱微微低头,开口道:“太傅舍不得京城?”
“那倒没有。”
李信回过神来,笑了笑:“只是在这里住了十年,多少有点舍不得这个宅子。”
谢岱也顺着李信的目光,看向了靖安侯府,他感慨道:“太傅家的这个宅子,算是京城里最顶尖的宅子了,整个大晋除了姬姓之外的人家,没有一家的宅子比得上您这个靖安侯府。”
“这个是违制的。”
李信收回目光,呵呵一笑:“住在这里,哪天有人看你不顺眼了,告你一个僭越,立刻就是抄家的重罪。”
谢岱赔笑道:“太傅说笑了,这宅子是先帝御赐给您家的,朝野上下人人皆知,哪里会有人去告状。”
靖安侯爷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沿着靖安侯府门口的大街,走到了得胜街上,李信停下脚步,对着谢岱说道:“谢郎将在这里等一等我,我要进宫去与陛下道别。”
谢岱恭敬低头。
“太傅尽管去就是,下官在这里等着太傅。”
“莫要叫什么太傅了,我都已经辞官了。”
靖安侯爷哑然一笑,转身朝着永安门走去。
与天子告别,花费了李信差不多一个时辰时间,师徒两个人说了不少话,最后还是天子亲自把李信送到了永安门,拉着李信的衣袖,声音诚挚。
“老师得空了,就带着姑母回京看一看,朕许多天没有见到姑母了,心中很是想念。”
他轻声道:“皇祖母也很想念姑母。”
提起太皇太后,李信也想起了这位老人家,这位丈母娘这十多年时间一直待他不错,李信也真心把她当成长辈看待,闻言点头道:“劳烦陛下多多照顾太皇太后,臣与大长公主得空便回京看她。”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永安门门口,李信对着天子深深作揖,沉声道:“永州距离京城路远,陛下在京城多多保重,若再碰到沈严之事,可以给臣写信,臣一定义不容辞。”
天子叹了口气。
“此去永州,山高路远,老师一定保重。”
………………
辞别了天子之后,李信就回到了永乐坊,坐上了自己那辆马车,谢岱骑马跟在李信旁边,领着羽林卫的一个校尉营随行护卫。
马车到了西城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是午后了,谢岱敲了敲马车的车辕,对着李信说道:“侯爷,有人在门口等您。”
李信掀开车帘看了看,连忙跳下马车,对着西城门门口的一个一身黑衣的老人家低头道:“师兄。”
前来相送李信的叶鸣闻言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你能从京城脱身,是好事情,但是临分别,为兄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这位陈国公长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可能就是你我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身体不好,可能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如果李信回永州去,师兄弟两个人估计就真的见不到面了。
李信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勉强一笑:“师兄身子还健朗,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叶鸣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叶茂,麻烦长安多多照顾。”
靖安侯爷默默点头。
“师兄放心,李信待叶家,如同待叶师。”
叶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笑着说道:“旁人与我说这话,我肯定是不信的,但是长安你说这话,我就信了。”
“老父能收下你这么个徒弟,是我叶家的福分。”
李信摇了摇头:“能拜在叶师门下,是李信这辈子的福分。”
李信这句话并没有半点水分,他虽然二世为人,但是上辈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懵懵懂懂,全靠一点小聪明还有胆子大以及一些运气,才勉强求活。
一直到李信成为靖安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很少的。
直到拜师叶晟之后,他有事没事就往陈国公府跑,陪着老爷子下棋,那几年时间,他从叶晟身上学到了许多非常宝贵的经验。
也是在那几年时间里,李信才慢慢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的朝堂重臣。
叶鸣半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好了,这会儿都已经中午了,为兄不耽搁你赶路,你走罢。”
李信退后几步,对着叶鸣一揖到地。
“师兄一定保重身子。”
“小弟这次返乡,路上还要去一趟宁陵给叶师上坟。”
“去吧去吧。”
叶鸣拍了拍李信的肩膀。
“你该去的。”
这位陈国公爽朗一笑。
“顺便过去认认路,过几年为兄也躺在里面了,你记得带点纸钱去看看为兄。”
李信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过头去,走向自己的马车,只见马车附近,有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恭敬垂手而立。
李信看了些人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现在已经是禁军右营的将军了,这会儿应该在右营里替朝廷训练将士,不应该来这里送我。”
李信离开之后,原本就暂代李信执掌禁军右营的贺崧,就自然正式成为了禁军右营的将军,他从朝廷西征开始,就跟着李信,算是李信正儿八经的老部下了。
贺崧对着李信恭敬抱拳。
“您要离京,属下应该来送一送。”
李信直接上了马车,没有回头。
“这一送,只怕把你的前程都给送掉了。”
贺崧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李信的马车,规规矩矩的作揖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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