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管是谁放在程平这个位置上,应该输的都不会心服,毕竟他接近两万人守城,不说固若金汤,最起码可以守住大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以上,或者说守到绵竹城里的粮食绝尽为止。
当初老侯爷李知节打南蜀的时候,之所以用了八年时间,就是因为很多城池都是硬熬开的。
现在,好好的一个绵竹,被李慎部署了重兵,嘱咐万万不可有失的绵竹,只用了四天时间,就被破城了?
凭什么!
程平心里太难受了。
他直愣愣的盯着李信,满脸都是憋屈。
靖安侯爷双手拢在袖子里,低眉道:“程将军,有很多事情,不是一定会有一个说法的。”
“我如果告诉你,是有一个游方道士引天雷劈开了绵竹的城门,你多半是不会相信的。”
说到这里,李信抬头看了程平一眼,目光平静。
“但是很可惜,我只能告诉你这个。”
火药的事情,是李信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就连李信的嫡系羽林卫,也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又怎么会告诉面前的这个敌人?
程平脸色更难看了。
他喘了几口气,咬牙道:“李公子说这种话,就没有意思了吧?”
“那要怎么说话才有意思呢?”
靖安侯爷似笑非笑的说道:“说一句不太好听的话,程将军你服不服气,跟我没有多大关系,你我本就是敌对,你既然不愿意投降,那我不安排刀斧手把你砍死在这里,就已经算是厚道了,凭什么要我去考虑你的想法?”
程平没有话说了。
他胖胖的身子微微颤抖,最终缓缓说道:“早知今日,两年前无论如何,李公子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蜀郡!”
“所有人都不能先知先觉。”
李信面无表情:“两年前的我如果能料知后事,这会儿平南将军府已经不存在了。”
“还有一件事。”
李信抬头注视着程平,冷声道:“你应该叫我靖安侯,或者李将军,你再一口一个公子,今天你还真的没办法活着离开绵竹!”
李信对自己人向来是一个温和的好人,但是他绝对不是什么烂好人,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就没有什么好态度可言了。
这个胖子从上楼开始,一口一个公子称呼,明摆着就是把李信当成李慎儿子称呼,虽然这的确是个事实,不过李信听着很不舒服。
老实说,程胖子现在很想一刀砍死眼前这个年轻人,哪怕跟他同归于尽也无所谓,但是很可惜,他上楼之前,佩刀已经被李信的亲卫给收了,他想要匹夫一怒也无能为力。
这个胖子将军“呼呼”喘着粗气,但是也没有办法,最终他只能愤愤离去。
临走之前,程胖子回头瞪了李信一眼,目光中满是怨毒。
人都是多少有些怕死的,程平表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但是他心里也怕李慎把他杀了,如果他能问出绵竹破城的原因,保证锦城不会被同样的手段破城第二次,那么他这条命肯定是能保住。
但是李信一点口风也没有漏给他。
程平心中既憋屈也有些恐惧。
但是这并不影响李信的下一步动作。
程平走了之后没多久,天色已经开始有些蒙蒙亮。
李信就静静的坐在这个酒楼上,安静的等着天亮,不时的用千里镜看一看平南军撤出去的进度。
终于,太阳缓缓升起来的时候,绵竹城里的万余平南军已经撤出了七七八八。
李信让人把赵嘉和叶茂一起叫了过来。
小公爷接近两天高强度作战没有合眼,这会儿刚刚睡了一个晚上,被李信硬喊起来还有些困倦,不过他身体很好,只是一会儿工夫,就精神起来了。
赵嘉就要差得多,一直哈欠连天。
李信一夜没睡,这会儿反倒没有什么困意,他坐在座位上,用手指很有节奏的敲着桌子。
过了一会儿,靖安侯爷才抬头看向叶茂,缓缓的说道:“平南军已经撤的七七八八了,看这个样子,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应该就能完全撤出绵竹。”
叶茂低头笑道:“还是师叔高明,否则真的硬跟他们打,我军估计要伤亡过半。”
“是你跟程平谈的好。”
李信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他低眉道:“叶茂听令。”
小公爷听了这句话,立刻精神大振,他对着李信躬身抱拳,声音低沉:“末将在!”
“现令你立刻点齐方山折冲府所有战力待命,半个时辰之后,朝平南军进攻!”
“出城之后,衔尾追杀,到日落时分回军!”
叶茂目瞪口呆。
他愣愣的看着李信,呆呆地说道:“将军,末将跟程平说好了,放他们出城的……”
李信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送给你的功劳,你要是不要,我可以换别人去追。”
现在,平南军撤出绵竹,本来就是败军,而且他们又基本都脱力了,在这种状态下,只要追杀出去,基本就是一场屠杀。
这是一场大功劳,而且还是一场很好拿的功劳,甚至可以说是唾手可得,这个时候就看主将与手底下哪个人更亲近了。
很显然,小公爷叶茂对比其他人来说,跟李信关系要好得多。
叶茂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复杂的对李信低头道:“末将……遵命!”
李信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我出尔反尔?”
小公爷脸色不太好看,他低头道:“这个条件,是末将与程平所说,要出尔反尔,也是末将出尔反尔。”
靖安侯爷面无表情。
“程平手底下,还有一万多个人。”
“如果任由这些人回到锦城,那么来日我们打锦城,就要死更多的人才能处理掉他们。”
“你也是出身将门的人,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应该听得明白。”
“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去?”
叶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李信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身为叶家人,他不可能违逆军令。
叶茂走了之后,本来还哈欠连天的赵嘉,这会儿也彻底不困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缓缓坐了下来。
“侯爷,属下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李信默然道:“这话怎么说?”
“您先前……像一个慈悲的圣人。”
“现在,又像是个择人而噬的恶人。”
李信自嘲一笑:“那要看对谁。”
“而且我从来也不能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人。”
靖安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赵嘉笑了笑。
“幼安兄记着一句话。”
“整个大晋,但凡是在朝廷里做官做到七品以上的,一般就不会是什么太纯粹的好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