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李植带兵一路走到了东长安街的尽头,皇城的承天门前,把队伍停了下来。九千虎贲师士兵听到命令后安静肃立,一动不动,又引起围观百姓雷鸣般的叫好声。
天子率领六个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和左都御史已经立在承天门上,正在观看李植的游行兵马。李植走入承天门,叩见天子。
李植在天子面前跪下,唱道:“天津总兵李植见过天子!”
“爱卿平身!”
朱由检说道:“朕亲眼看到你部兵马,才知道何谓强兵。徐徐如林,不动如山,当真是强兵!难怪能击败东奴三万人!李植,你做的很好!”
听到天子的赞扬,旁边的十几名大明朝高官都露出羡慕的表情。天子如此看好李植,当真是人臣的荣幸。这些官员中的不少人在官场上辛苦了一辈子,也不曾受到天子这样热情的称赞。不过这李植确实是一员虎将,打掉了那么多鞑子,确实当得起天子的眷宠。
顿了顿,崇祯又说道:“李植,朕赐你宝马一匹,以壮你声威!”
李植转头看了看城楼下面,这才发现两个宦官已经牵着一匹高头骏马等在那里。那马是血红色的,高大健壮毛发发亮,在寒风中打着响鼻,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神骏。
“此马名踏风,以后就随你建功立业了!”
李植跪地唱道:“臣感激不尽!”
朱由检抚须点头,笑而不语。
李植爬起来,抬头看了看朱由检,大声说道:“臣有一事奏请天子!”
朱由检笑了笑,好言问道:“爱卿有何事上奏?”
李植拱手大声说道:“圣上给臣的荣耀已到极致,但督臣卢象升的抚恤至今未下。督臣卢象升一心为国,奋勇杀敌陨于巨鹿贾庄。臣请朝廷为他建祠奉祀!”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愣住了。
卢象升之死,死于杨嗣昌的分兵催战,可以说是杨嗣昌处心积虑逼死了卢象升。但那一道道圣旨,都是在杨嗣昌的建议下,朱由检亲自发出去的。如果说杨嗣昌是逼死卢象升的策划人的话,那朱由检就是实际操作者。对于卢象升的死,朱由检是有责任的。
正因为如此,这些天朝廷上下对卢象升的身后事处理得十分艰难。卢象升贵为总督,兵部尚书,死得壮烈一心为国,大家都知道。但如果身后事太过风光,似乎又是在斥责皇帝的责任。因为这个原因,朝廷的抚恤一直没有下来。
李植所说的建祠奉祀,那是非常高的规格了。一般只有为国立功的名臣名将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卢象升如果建祠奉祀,那下圣旨逼死卢象升的天子朱由检算什么?
李植说出这句话,承天门上的大明朝高级官员都是脸色一变。气氛刹那间变得紧张起来。
杨嗣昌看着说话的李植,脸色有些难看。李植在这个时候提出卢象升的事情,是在打自己的脸啊。本来卢象升的事情含含糊糊就糊弄过去了,也没有追谥,也没有祭葬,草草把丧事一办就算过去了。但李植提出建祠奉祀的要求,规格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天子答应李植的要求,把卢象升当作一代名臣处理,那百官都会追究谁逼死了卢象升,最后责任会落在下圣旨的天子身上。如果天子承担了这份责任,受到百官责难,那最后天子肯定会找上怂恿自己下圣旨的杨嗣昌。
天子是因为杨嗣昌有才,做事有方才信任他的。但如今因为李植一个接一个的胜仗,天子甚至已经怀疑一力主和的杨嗣昌的能力了。如果再因为卢象升的死让天子承担责任,天子就要重新审视对杨嗣昌的信任了。
杨嗣昌看了看为卢象升请命的李植,脸上有些苍白。
此时的李植率兵游行,是朝廷承认的大英雄。李植此时提出为卢象升高规格治丧的要求,时机恰到好处。
朱由检站在李植的面前,脸上有些发红。但很快那阵泛红又退去,脸上十分尴尬。朱由检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久,才咬牙说道:
“督臣一心为国,戴孝杀奴,追敌于大山峻岭之中,战死于战阵沙场之上,确有一代名臣的风范!”
“督臣的死,朕有责任!明日,朕就会下罪己诏,布告天下!”
天子要为卢象升的死下罪己诏!
官员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这李植的一句话,竟逼得素来不承担责任的天子下罪己诏。虽然天子在崇祯八年,十年发过两次罪己诏了,但那都是笼统地对天下形势发诏,与其说是罪己,倒不如说是摆姿态。而这次对卢象升的死发诏就不一样了,这事情具体可查,是天子直面自己的过失,承认自己逼死了卢象升。
听到朱由检的话,一众高级官员都沉默不语,没一个人敢说话。
“总兵说的对,卢象升品德孤高,确实配得上建祠奉祀!”朱由检看着李植,淡淡说道:“朕追赠卢象升为太子太傅,赐祭葬,建祠奉祀,诰封其妻王氏为一品夫人。”
李植拱手说道:“天子圣明!”
群臣听到李植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齐齐拱手说道:“天子圣明!”
“圣上英明!”
杨嗣昌也拱手唱了一句。但此时他脸上已经十分苍白,再没有往日的风采——天子隆重抚恤卢象升,那自己这个怂恿天子逼死卢象升的人算什么?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卢象升一介孤臣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人敢因此对天子信任杨嗣昌发难,没想到这个李植却跳出来为卢象升说话。这李植战功卓著深得圣宠,天子宁愿下罪己诏也不拂逆他。他这一句话,让杨嗣昌的地位岌岌可危。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打量了李植好久,才缓缓说道:“卢象升忠烈,李植也是个忠臣!”
他又扫视了群臣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杨嗣昌,眼睛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恼怒。
杨嗣昌看到了天子的眼神,心头一震。
朱由检已经无心再观摩李植的游行,仪仗开路,回乾清宫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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