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作泽见冯子山话里如此羡慕自己新衣,便站起来说道:“眼见为实,冯兄既然喜欢这布,不如就趁这布还没卖完,赶紧和我一起去一趟董家布庄买他几尺来,如何?”顿了顿,曾作泽又说:“我听那董家布庄的人说,这布虽然是本地产的,但董家人要把布卖到京畿、山东甚至江南,匀给天津本地的份额并不多。冯兄想买,下手可要快了!”
冯子山虽然清贫,但读书人最重脸面,为了体面的新衣服买几尺布还是舍得的。他实在是喜欢这李家精布的细密处处显出读书人的精致,便站起来说道:“贤弟带路,我这便去买他几尺来,也和贤弟这样做一套体面的新圆领。”
“哈哈,我们这就去!”
李植的精布在各地畅销,李植当然知道。不过他坐拥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已经获利不菲,而且他有心让这精制棉布形成口碑,所以也不急着涨价。
这一天,李植带着两个家丁出门,正要往纺织工厂走去,却看到崔合带着一个丫鬟在坊里的巷子上快步走来,后面跟着肖光伟。
“崔合,你等等我啊!”
崔合十分厌恶粘着自己的肖光伟,转身说道:“肖光伟!你别追着我啊!”
肖光伟好不容易走到崔合面前,笑着说道:“崔合我不是追着你,我是邀你去踏青,去看弥陀寺的桃花!”
“什么桃花?不去不去!”
李植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肖光伟又追着崔合不放了。明末虽然社会风气开放,但毕竟男女有别,年轻男女还是会彼此间保持距离的。像肖光伟这样缠着崔合的,传出去对崔合的名声还是不太好的。
肖光伟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粘着崔合,似乎就是要造成崔合和他相好的风闻,用心不良。
崔合骂了几句肖光伟,转身又往坊里走来,却看到了带着两个家丁的李植。看到李植,崔合仿佛看到救星,快步跑到李植面前。
“李植,你快来帮我!”
李植装作不解地问道:“帮你什么?”
崔合说道:“帮我赶走这个苍蝇一样的肖光伟!”
李植笑了笑,这才看向追过来的肖光伟。
肖光伟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看到李植站在崔合面前,想了想皱眉说道:“李植,我和崔合有话说,你赶紧走开。”
从小到大,在肖光伟的眼里李植永远是那个家里贫穷的呆子,傻乎乎的任人欺辱。虽然李植最近突然机灵起来还掉了欠肖家的银子,而且听人说还搞了个肥皂作坊,但李植的形象在肖光伟的心里里一时还没有变化太多。
所以肖光伟一看到李植,就大咧咧地要他走开了。见李植不听自己的话,肖光伟又骂道:“别以为你还了我家的钱就扬眉吐气了!就看你家这破破烂烂的院子,那和我家和崔合家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快走开!”
肖家经营南洋珍珠,一年也有几百两银子的利润,家里修着体面的宅院,肖光伟瞧不起李家那破旧失修的宅院。至于李植现在肥皂作坊的利润,肖光伟不太清楚,不过李家的院子那么破败,肖光伟下意识觉得呆傻李植做的产业不可能太大。至于李植新建的纺织工厂,年少不知事的肖光伟更是完全不知道。
肖光伟十几年来形成的瞧不起李植的思维定势,是难以一下子改变过来的。
打量了趾高气扬的肖光伟一眼,李植淡淡说道:“肖光伟,你在马路上追逐少年姑娘,有碍风纪,你可知错?”
听到李植为自己出头,崔合高兴地掂了掂脚尖,孩子气地拍了一下手。
“李植说得好!”
肖光伟听见李植的话,愣了愣,这才骂道:“李植,你得了失心疯么?你敢教训我?你也不看看你家我家的差距。我一巴掌打你都是白打,你信么?”
肖光伟还把李植当作是从前的那个傻子,仗着肖家的家世可以随便欺凌,他说起话来也是十分托大。
听了肖光伟的话,李植气愤地吹了一口气,骂道:“肖光伟你狗眼放亮起来,看清楚形势。”
挥了挥手,李植让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家丁走了上去,一左一右把肖光伟围在了中间。
两个家丁都是李植按照打手标准招募的,个子比肖光伟高了半个头。而且这些家丁这几个月都在训练武艺,身材十分结实,自有一股气势。两人一左一右往肖光伟身边一站,立刻就把肖光伟罩在了包围圈里。
“肖光伟你再追逐崔合,别怪我李植叫人揍你!”
肖光伟虽然在井边坊里嚣张,却是个胆小的。被李植的人围住,他被吓得退了几步。他紧张地看了看李植的家丁,大声说道:“李植你莫要张狂,你敢动我,我爹找清军厅的陈老爹弄死你!”
李植听他炫耀关系,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陈老爹?”
听见李植询问,肖光伟得意地大声说道:“清军厅的刑房吏司陈老爹!和我爹是朋友,上个月还和我爹一起喝酒。你敢打我,陈老爹不会放过你。”
李植这才听明白,肖家最大的关系,是天津清军厅的胥吏。
胥吏就是明代政府里除了官员之外的办事人员,和后世的公务员差不多,不过录用时候不需要考试。明代的官员基本都是科举考试制度下选出的,而胥吏则是从民间直接选用。所谓天津清军厅刑房的吏司,就是天津卫主管民事的“清军厅”中主管刑事的胥吏头目。一旦发生大的刑事案件,这个陈老爹可以向清军厅的同知提建议。一些小的案件,同知大人懒得过问,陈老爹可以直接处理。
说起来,陈老爹算得上是个有权的胥吏了。若是以前的李植得知肖家的关系,一定是避之不及低调做人。
不过对于现在的李植来说,刑房吏司实在是太小了。李植可是孝敬了巡抚大人二千两银子的人,出了事去找巡抚贺世寿,再花点银子,随便勾勾手指头都能把这陈老爹镇住,又怎么会怕肖光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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