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田县,双溪村,梅家大宅。
这座被梅家丢在乡下的大院,经过紧张的十数天的打扫,重新妆点,再一次焕发了生机,梅华的老子梅一坡倒负着双手,志得意满地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们。今年,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志得意满,好事成双的一年。
当年一狠心将梅华送去参军,实在是因为这个小儿子太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更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每日里倒是为祸乡间,成了四乡八里有名的坏小子,自己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都是收效甚微,正自无可奈何之时,正巧碰到刚刚征服了河间郡的征东军招兵,他一咬牙,一狠心,便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送去当兵。
想起儿子走时的泪眼汪汪,梅一坡到现在还是有些心痛,但是没办法啊,谁叫自己是罗田县里都是小有名气的地主呢,征东军占领河间之后,他也仔细打听了一些征东军的政策,从他的好友,罗田县令哪里,他听到了让他胆战心惊的一些消息。
征东军最好将那些大地主的田地夺了来,分给贫穷的老百姓,以此来换取那些贫民的支持,当然,他们在事前会找出这个大地主各种各样违[万][书][吧].nsb反乱纪的事实,其实家业到了一定的地步,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呢?哪怕自己平素在乡里只是有着抠门,小气的名声,其它的还算不错,但真要查起来,屁股上也绝对沾满了屎,更何况,就算查不出别的什么来,经你安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不也是那些长官们上下嘴唇皮儿一碰么?但是,如果家里有一个征东军的士兵,结局也就大不一样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梅一坡才不管家里人的反对。执意将小儿送到了征东军。事实上,他也的确在后面得到了一些好处,因为当时对于参加征东军,罗田县里的人,还是抱有很大疑虑的,好男不当兵嘛,这是祖辈传下来的经验。
由于有了梅一坡这个有名气的地主第一个送去了自己的儿子,让征东军在罗田县招兵打开了缺口,使得当年的招兵任务在罗田县进行的异常顺利,事后。梅一坡也得到了回报,虽然地仍然被收了,但每一亩地,都给了当时市价的赔偿,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作为先进分子,合作者被引见给了四海商贸,从而成了其中的一员。这两年以来,他的财富以四海商贸为背景。已经翻了数番,身家早已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也让他时常感叹,当年的自己当真是井中之蛙,不知天地之大啊。只知道守着那些土地当财主,哪里知道外头的天地如此广阔。
财富增加,这还只是一喜。第二喜则更让他欣喜如狂,当年最不成器的这个小儿子在征东军里打磨了几年。回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营将了,那可是统率上千战兵的大官呢!在梅一坡看来。营将已经很了不得了。他的好友,罗田县令现在手里也只有百多个衙役的县兵而已。
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梅一坡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极好。不过那小子似乎对自己依然怨气未消,当年两年,连一封信也没有给家里写过,连当了营将这样的大事也没有说一声。
前几天从大方县传来了龚得志被抓的消息,又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龚得志是河间郡商人们在四海商贸里的代表,也是河间最大的股东之一,自己与他来往不少,当听说此人竟然与秦国人勾结图谋不轨的时候,梅一坡可是又惊又怕,接下来征东军监察院在整个河间郡内闪雪霹雳一般的清洗,更是吓得梅一坡不敢出门。
罗田县也来了监察院的官员,从县令哪里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自己不是什么秦人的卧底,但架不住与龚得志关系非浅啊,但这些官员来到罗田之后,见到自己,居然只是随意地问了几句,丝毫没有为难自己,那带头的叫王小二的家伙,居然还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祝贺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
想到这里,梅一坡不由拈须微笑,当年最不省心的小儿子,看来要成为梅家的顶梁柱了啊!
“爹,您瞧瞧,那边的喜字,贴得还正吧?还有那些彩绸,这样挂行不行?”大儿子梅朴满头大汗以跑了过来。
“行,都行!”梅一坡被打断了思路,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老二回来没有?”
“二弟去采办物资,量那么大,恐怕晚间才能赶回来吧!”梅朴恭敬地道,与梅华不同,他与二弟梅素两个人,对这个老爹可是惧怕得很。
“行了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那吴家小门小户的,懂得什么!”梅一坡没好气地道。梅华那小子,仍然是不省心啊,回到家,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乎,不,根本就没有坐,那小子的屁股都被打烂了,听说是犯了军纪,看着血糊糊的屁股,梅一坡可是心疼坏了,同时也担心着儿子犯了军纪,不知会不会对前程有影响,现在梅家,可都要靠他撑着呢!
想起梅华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梅一坡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问候老爹老娘兄长亲人,一开口便丢下一句:“爹,我要娶吴婉君,你帮我去提亲。”
吴家是什么?以前那只是自己家里一个佃户,真正的上无片瓦遮身体,下无寸土立足迹啊,自己怎么也算是河间郡的一号名人,怎么能娶这样一个佃户的女儿当儿媳妇?可是自己的话才刚刚出口,那个浑小子居然提起包袱,转身一瘸一拐就要出门,说是要去给吴家当上门女婿,险些儿便将梅一坡给气得当场栽倒在地。
儿子翅膀硬了,以前就不屌自己这个老爹,可别说现在当了营将,大权在握了,梅家还得靠他撑着呢,要是真让他去当了上门女婿,自己还活不活了,只怕亲朋好友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自己。
没奈何之下。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好在最后打听之下,吴家那小子,与梅华一起去当兵的那个吴涯,现在也是营将了,也算是勉强门当户对了。
无可奈何的梅一坡还是请了罗田的县令亲自上门去做媒人,县令也高兴得很,毕竟现在梅家也好,吴家也好,家里都出了征东军的军官。而且还如此年轻,将来的前程自然不可限量,与他们搭上关系,对自己的前程有莫大好处,当下便乐呵呵的去当了这个媒人。
郎有情,妾有意,县令亲自上门当媒人,吴家老两口能有什么好说的,傻乎乎的只知道笑。只知道点头,倒是那个吴营将,看起来有些意见。
想到这些,梅一坡便是一肚子的不合适宜。儿大不由爹娘啊。
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转过头,便看见那个不省心的小子拄着一根拐仗走了过来,脸上笑咪咪的活像刚刚摔了一跤却捡了一大块狗头金一般。
“爹。”梅华叫了一声。这一次,老爹的行动迅速,让他十分满意。
“我说儿子啊。这么快就成婚,是不是太快了一些?”看着儿子,梅一坡无可奈何,“这操办起来,过于仓促,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还有好多的朋友亲戚都来不及通知啊!”…
“不快,不快,爹啊,我只有六天的假期了,假期一到,就必须归队,晚一个时辰,可就是要挨军法的,您总不想我再挨板子吧?”摸着屁股,梅华心有余悸,就算是叶真的亲兵在打板子的时候放了水,但那一百下落在屁股之上,仍然是吃不消啊。
“你不是说以后你就要驻扎在河间嘛?”梅一坡道。
“爹,咱是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赴战场,大战一起,奶奶的,谁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我要是嗝屁了,岂不是连媳妇都没有,那也太憋曲了。”梅华大大咧咧地挥舞着拐仗,“所以啊,我急得很。”
“不要瞎说。”梅一坡心里一惊。
“这不是瞎说!”梅华正经地看着老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爹的头发已经斑驳了大半,心头不由一软,“爹啊,儿子是不能在身边尽孝了,说个媳妇,不定以后还能给你添个小孙孙,这样我在外头,也放心一些,当兵打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不测,当年我的那些战友,多么生猛的家伙,都足以当我的师傅,但在战场之上,也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梅华想起尚胖子,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爹啊,小尚华以后也就是我的儿子了,你可不要亏待了他,他的爹是救过我的命的,要不是他爹,你现在看到的可就不是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骨灰盒子了。”
“马上就要结婚了,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梅一坡连连摆手,突然想起儿子有今天,完全是靠他自己用命拼来的,心中不由有些悸然,“儿子啊,以后在战场之上,要小心一些,保命要紧啊!”
梅华笑了起来,“战场之上,要真有这个念头,那死得才叫一个快。更何况,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别的任何心思,不过老爹也不用太担心,咱们征东军可是天下最强的军队呢!”
梅一坡沉默了半晌,“好,老爹会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婚礼,你的两个哥哥就是不眠不休,这几天也得把事儿给我办好罗!”
“那就多谢爹了,爹啊,以后你对婉君的爹娘可要好一些,不要怠慢他们。”
“怎么会?”梅一坡赶紧道:“我准备将这间宅子送给你,反正我现在和你两个哥哥都住在城里,你们结婚以后,便可以让那吴家人搬到这里来住。”
“那就多谢爹爹了!”梅华不由大喜。
“老爷,老爷,有客来访了!”门中的吴老头走了过来,大声道。
“有客?后天才是婚期啊,今天怎么就来了,是那位啊?”梅一坡惊讶地转身问道。
“来客说他姓易,叫易彬,说是三少爷的朋友。”吴老头道。
易彬,监察院的易副院长?一听到这个名字,梅华的腿都软了?那事儿,还没有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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