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说最后说话的时候,是对着跪在地下的唐朝的。
唐朝就冷漠的看了看这个令自己难以脱身的稀世之宝,苦笑的点了点头。
“呈上來,”李隆基醇和的声音响起。
“是,”高力士就紧走几步,将《飞马踏燕》亲自交在李隆基的手中,眼光中满是得意之色。
嘿嘿,唐朝,你这次可是死定了,其实,高力士如此急匆匆的赶回皇宫,不抄沒唐朝的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一见到《飞马踏燕》,就知道这是前朝的古物,却怎么会落在唐朝的家里。
要知道,这可是汉朝的传世古物,一直就珍藏在大明宫的太极殿里,怎么又会到了唐朝的家里。
这样的东西,别说是唐朝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就是宰相李林甫家里,也是不敢私藏的,这是历代的国宝,只能珍藏在皇宫里,私藏都是大罪,更别说收受别人这样巨大的贿赂。
所以高力士知道唐朝这次是死定了,因为他以前在太极殿见过这尊稀世的雕塑。
“咦,这不是朕珍藏在东内的汉朝青铜雕塑‘飞马踏燕’吗,”
李隆基平生看过宝物无数,但真正能给他留下印象的,毕竟还是少数,这尊青铜雕塑,他原來竟然是认识的。
唐朝一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就凉到了骨子里,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
可遗憾的是,现在才知道,似乎有些晚了,因为唐朝已经隐隐的觉查到,以自己这个黄门侍郎的身份,还不配接受夜狼夜明珠和“飞马踏燕”这样的贵重礼物,那么,送自己礼物的人,当是害自己的人。
可是,那个夜明珠,明明是夜狼国的国王送自己的,而且送礼的那个人,也是高鼻深目,说话声音重浊,不像是长安本地人,他会害自己吗。
哦,是了,一定是张家正这奸贼。
张家正现在是礼部尚书,官职明明比自己高着一截,又是资深的朝廷官员,我一直就在奇怪,就算他以前只做礼部侍郎的时候,官职也还是和自己一模一样,为什么不断的送自己礼物,还对自己老爷一样的奉承,把自己当成一只听话得不得了的哈巴狗。
刚开始的时候,唐朝的确是对他的动机充满了怀疑,以为他暗藏心术,但后來接二连三的送礼,送马车,套关系,还和自己结拜为异姓兄弟,终于将他迷惑住了,以为这个礼部侍郎真的是一个脓包,只能靠这样的关系巴结自己,好让自己在皇上和贵妃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使他翌日高升,对他就瞧得小了,之后再送自己“飞马踏燕”的时候,也就顺理成章,使唐朝丝毫沒有怀疑。
不仅如此,专信也眼睁睁的看着唐朝收了贿赂,但他也沒有丝毫的警觉,就以为是正常的官员送礼,结果掉进了别人的大圈套之中而不自知。
唐朝再一想,我做我的黄门侍郎,张家正做他的礼部尚书,互相结为奥援,这是之前和这老小子结拜的时候达成的共识,为什么现在他突然变卦。
其实,这样一來,他在朝中少了一个有力的人物,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啊。
但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唐朝心中转过了李林甫那张笑得很甜蜜的脸。
一切都想通了,到了这样的时候,唐朝终于彻底的相信,是李林甫搞的鬼。
张家正为什么能当上礼部侍郎,这除了前礼部尚书姚思廉继任王巨当了刑部尚书之外,礼部侍郎自然是最有希望当上礼部尚书的人选,但或许,能使张家正顺利当上礼部尚书的人,还是李林甫这个新人吧。
一刹那间,唐朝知道,张家正投靠了李林甫。
哼,这样的话,在以后的八大人会议中,李林甫的实力有强了一分,实际上控制了整个唐朝廷。
好好,张家正这老小子也不是个不明形势的人,虽然整治自己,害自己将來在朝廷少了眼线,但刚刚投效李林甫,这点痛还是忍受得了的,这点忠心也是一定要表的,自然,李林甫叫他向唐朝送礼,他就送了,、
当然他也知道,要是自己不送的话,这个新当上的礼部尚书,很可能摇摆得像是风中的杨柳。
这些,也只是唐朝的猜测,就算是真的,但他唐朝沒有丝毫的证据,又能把李林甫奈何。
“唐爱卿,你怎么不说话,朕问你呢,”李隆基的耐心似乎极好。
“是,这就是‘飞马踏燕’,不过皇上,臣可以挖出心來给您看,我,我是被人冤枉的,”
像其他无数的人一样,一个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在洪水中,都会起一种抓救命稻草的心思,唐朝也是,他也是人,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他沒有理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且他也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的武功再高上一倍,达到孙思邈武功沒有受损之前的状态,也很难在这戒备森严的大明内宫殿里全身而退,更别说现在自己连暗劲都还沒有真正的踏入,宫殿里的大内侍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呵呵,唐爱卿,你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你可知道,这东西自汉朝以降,都是朝廷的不二国宝,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私自拥有的,即使有,也要献给朕,呵呵,现在,你恐怕不好说这个你也要斋戒七日之后再送给朕吧,”
唐朝的谎言的被拆穿,知道现在已经到生死存亡的大关头,赶紧争辩:“皇上,臣绝沒有说谎,臣说送给皇上的夜明珠,的确是准备斋戒七日之后献给皇上的,至于这个青铜雕塑叫‘飞马踏燕’的,臣是接受的张家正给我的礼物,臣也绝不知道这是大唐的国宝,要是事先知道,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受这样的礼物,”
哼,这老小子,你害得我真惨,可不能就这样让你逍遥过去了。
“什么,这,这是张爱卿送你的,你沒说错,”李隆基满脸的不信。
“是的,皇上,臣以这条性命为质,这个礼物,就是以前的礼部侍郎,现在的礼部尚书张家正送我的,不信的话,可以叫他來,臣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这几乎是唯一的生还的希望。
唐朝要抓住,他只要抓住,不得不抓住。
李隆基就奇怪的喃喃的道:“奇怪,张家正年龄不算小了,什么朝廷的礼节不懂,再说了,他又是礼部尚书,这些规矩,他应该比朕还精通啊,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高力士就说道:“皇上说的是,我看唐朝这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做的事,说的话,不必深信,”
“恩,有理,唐朝,你老实说,这个夜明珠还有‘飞马踏燕’,这两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你究竟从何而得,”
唐朝心中大叫糟糕,自己明明说的是真话,但皇上就是不信,知道事态紧急到了极点,俯伏在地上,磕头出血:“皇上明查,臣绝沒有半句虚言,请皇上念在臣以前还有点微功的份上,叫张家正和臣当面对质,就是死,也让臣死得瞑目,,”
这几句话果然奏效,李隆基这个人,性情其实并不凶狠,甚至有些宽厚,想到唐朝的功劳,要不是他,可能他现在还孤零零的在宫殿中沒有温暖,于是说道:“好,朕就如你所愿,传张家正进见,”
“是,”身旁的高力士就赶紧应声,随即叫身边的一个小黄门去传话了。
这个时候,李隆基忽感困倦,闭上了眼睛养神,想是他和杨玉环久别重逢,昨天晚上消耗精力极多,因此才精神不济,几个穿燕子服色的昭仪给他盖上被子,几个捶腿的睫淑则是半抱半拥的,靠着李隆基,唐装上露出了巨大白皙的峰峦,但唐朝也就只敢偷看一眼,然后想到自己的处境,真的是度日如年。
终于,外面传來的脚步声,张家张那一张马脸出现在唐朝的视线中。
一看到他的时候,唐朝心中就充满了愤怒,两只眼睛狠狠的望着他,要是唐朝的眼睛能是刀的话,这个时候张家正早已经被砍为肉泥了。
李隆基恰好在这个时候醒來,坐直了身子说道:“张爱卿,你來啦,”
“是,臣张家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李隆基忽然说道。
唐朝大为感谢,爬了起來,心中大骂李隆基他奶奶的,跪了这么久,就一个姿势,现在膝盖都有些酸痛了,但也只得委屈的说道:“谢皇上,”
李隆基当下问道:“张爱卿,你送过唐朝的礼吗,”
“臣,臣子该死,送过,”说着普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当时的确送过唐朝大人一辆马车,”
李隆基就道:“同僚之间,送辆马车,这不算什么呀,你该死什么,”
唐朝大怒,随即跪下道:“皇上,他说谎,他送了我不少金子,后來又送了一对玉马,再后來送我马车,最后才送了我皇上身边那个‘飞马踏燕’,此事千真万确,臣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叫臣死后坠落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这几句话,本是实话,所以唐朝说出來的时候倒是显得理直气壮,毕竟他的心里最是清楚,收受贿赂自己那是逃不了的了,要想说明的只有一件事,这件传世之宝‘飞马踏燕’的确是自己无意之中收下,并不是私藏国宝的重罪。
李隆基见他模样不似做假,怀疑的向张家正看了过去:“回皇上,臣给对天发誓,除了送过唐朝大人一辆马车之外,臣和唐朝大人并不瓜葛,若有半句虚言,死于刀剑之下,”
李隆基看看唐朝,又看看张家正,忽然笑了:“呵呵,朕多年不曾办案,对这件事情,倒是很有兴趣问个清楚,一个说沒有,一个说有,但朕可以肯定,你们之中,必定有一个人在说谎,我沒说错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笑着对身边的宦官高力士说的,这个时候,他也站了起來,毕竟,对于他这样的人來说,这就等于是看猫和老鼠的游戏,十分的有趣自在,而今久而久之的处理这样的一件事情,对他自是充满了乐趣。
“是,皇上分析得沒错,”高力士赶紧附和。
李隆基的眼睛如老鹰一般的看着唐朝和张家正,一老一少,老的头发已经花白,少的却是一脸的稚嫩,忽然觉得十分的滑稽,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
但他话虽如此说,但除了他之外,却绝沒有一个人脸上露出有趣的表情,尤其是张家正和唐朝,都是战战兢兢的。
但唐朝忽然发觉了异样,有一种奇异的东西在促使自己抬头。
一抬头,唐朝就看到了张家正眼中温和的目光,顿时就对在了一起。
一个愤怒,一个温和,形成鲜明的对比。
唐朝本该恨不得立即杀了张家张,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直觉告诉唐朝,张家正对自己绝无恶意。
这个时候,李隆基就说话了:“呵呵,两位爱卿,你们都是朕的臣子,朕出事不能偏袒,这样吧,你们说的话,朕已经知道了,但要分清你们之中究竟谁说了谎,还是极为容易的,过來,”
说着当先向御花园旁边的演武场走去。
张家正内心冷笑的跟在李隆基的身后,皇上这纯粹就是在骗人,我送唐朝的金银玉马,上面又沒写着我张家正的名字,他怎么分辨,而且“飞马踏燕”那样的东西,一望而知皇上会怀疑是唐朝胡说的,我以礼部尚书之尊,不会做这样沒水平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郁闷,早知道李相爷要对付唐朝,当初就不该唐朝马车的。
他清楚,别的什么都可以赖,但那辆马车以前就是自己的,朝廷中人都知道,要是不承认,可是大大的不利于自己了。
要不是被唐朝抓住这个痛脚,他就沒有任何瑕疵,对他以后的官途,那是极端重要的,但既然倒霉遇到了这件事,自己这样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他可不是善人,还牺牲唐朝的时候,他就义无返顾的牺牲了他,投靠了李相爷。
他心中清楚,只有李相爷将來才是自己的依靠,但他同时还冒险做了一件事,不过这样的一件事,他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看见了,就是这里,你们都转过身去,背对着朕,朕有话对你们说,”
唐朝和张家正依言转过身去,心中都升起一种不可琢磨的感觉。
“将朕的铁胎画弓和箭取來,”
“是,”一个随从飞快的去了。
弓立即來到,随从身上还有两壶狼牙箭,一并呈上。
吱噶,,,弓被李隆基以强大内力拉开的声音,唐朝可以感觉得到,箭已在弦。
这个时候,唐朝和张家正就听到李隆基的声音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们二位爱卿也知道,欺君者死,哪一个欺朕无知的,去死吧,”
就在这一瞬间,张家正心中闪过强烈的恐惧感,,他当然知道,欺君的人就是他,所以他的身体起了一种奇妙的轻微的颤抖,但以他多年來在朝廷的经验,立即知道该表现得若无其事,随即强自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丝毫不乱,屏声息气,他知道,皇上就是立即将自己射杀了,那也沒有办法。
而唐朝全身上下,沒有丝毫的波动,却是处变不惊,这其实也是因为他心中沒有鬼,说的都是实话。
“等等,”一个女人的身体忽然扑了过來,就挡在唐朝的身前,一个天下间绝美的女人。
她就是杨玉环,她关切的神色唐朝立即看到了,心中一阵的感动,姐姐竟把我唐朝看得恁地重,竟然舍贵妃的尊严來救我一命。
杨玉环一出现,唐朝就知道,自己是不会死的了。
杨玉环挡的位置,正在李隆基的箭和唐朝的背心之间,要射杀唐朝的话,势必要先射杀杨玉环。
李隆基大喝一声“着,”,弓箭带着啸声冲天而起,将一只在上百米盘旋的苍鹰击中,嘶哑的叫了两声,落下地來。
李隆基这才哈哈大笑:“爱妃,呵呵,朕的箭法如何,”
杨玉环就嫣然一笑:“皇上的箭法如神,玉环十分佩服,”
李隆基就笑道:“唐朝,张家正,你们的事情,朕已经了解了,谁对谁错,朕全都清清楚楚,看在贵妃的面上,都暂不定罪,下去吧,”
“谢皇上,”两人一听大喜。
但张家正只走出两步,李隆基忽然叫住了他:“张爱卿,以后,可以送礼的时候,送点轻的给唐朝吧,”
张家正大吃一惊,随即反应过來,应道:“是,皇上,”
“那就好,你们都下去吧,”
唐朝痴痴的看了杨玉环的背影一眼,下去了,心中充满了惆怅,但也不无快慰,今日死里逃生,幸亏了杨玉环。
当唐朝两人走远的时候,李隆基就笑着对身边的杨玉环说道:“好教爱妃得知,我刚才其实已经找到了欺朕的人,准备杀之,不过爱妃既然不乐意,朕不杀就是,你知道为什么,朕会放了唐朝吗,”
“践妾不知,请皇上明示,”
李隆基就哈哈大笑:“爱妃,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的只不过是褒姒的一笑,朕难道就不如他,呵呵,别说是放这样的两个人,就是整个国家都背叛了朕,只要爱妃的一个请求,朕也会都原宥了过错,”
“践妾以一当国,实在是承受不起,请皇上降罪,治妾擅自干扰之罪,”杨玉环说得楚楚可怜。
李隆基就哈哈大笑:“当得起的,当得起的,不说这些俗事了,走,爱妃,我们去华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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