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孙思邈那仙风道骨的脸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攀上了马车的后面。
专信也立即回头,看到了孙思邈如一片叶子一样的贴在马车背后,不禁骇然,以他的武功,这么大一个人上了自己的马车,自己竟然茫然不知,也算将人丢到家了,楞了一楞。
唐朝担心:“孙前辈,请上來坐吧,”
也是一种本能,觉得他这样的年纪身体脆弱不堪,害怕他受伤。
孙思邈一听,立即明白了这小子心地原來极好,说道:“好极好极,”轻轻的一个鹞子翻身,掀开车帘子,跃了进來,稳稳当当的坐在唐朝面前,面不红,气不喘,就似闲庭信步。
专信和唐朝这才骇然,脸上都现出敬佩的光。
孙思邈见了这两个小子的样子,哈哈一笑:“还楞着干什么,老人家我饿了,快回家,给我弄点吃的,”
两人这才醒悟过來,唐朝接口道:“对对,专大哥,我们回终南山的家,”
专信也才醒悟过來,打马而行。
唐朝心中有事,脸色不自然的紧张,早被孙思邈看在眼里,但却故意不理他,闭上了眼眼养神。
马车很快的回到了终南山的美宅,李莲出來接着,重新看到了唐朝,像是已隔了三秋,眼光中满是柔情蜜意,但唐朝却脸色凝重的道:“孙前辈,请屋里坐吧,”
孙思邈就嘿嘿一笑:“乖乖的,你们三个小子,都跟我进來吧,商量一下该怎样避难的事情,”
唐朝和专信一听,心中骇然的想:难道,他知道唐朝杀王巨的事情了。
李莲随即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不敢说话,默默的跟着三人进了密室。
在密室里,孙思邈一脸的赞赏之色:“小子,干得好,你果然杀了王巨,跪下磕头吧,”
唐朝心中大喜,不管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杀了王巨的,但一想到缠绵在自己身上的经脉就要在这医仙的妙手之下有痊愈的希望,再一想到这百龄老人惊世骇俗的武功,当即跪下磕头。
孙思邈直等他磕完了九个头,这才温颜道:“孩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传人了,我药王门中有一个规矩,必抱有大医之志,不然的话,不仅医术不能臻于上乘,就是武功,也永远不能达到颠峰,”
唐朝跪在地下不敢起來:“师傅,何谓大医,”
孙思邈的神情忽然甚是郑重:“你听好了,《大医精诚》中言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如此可谓苍生大医,”
唐朝一一谨记,这才知道孙思邈原來给自己治病,乃是秉着大医的宗旨,对他不禁肃然生敬。
就听孙思邈解释道:“孩子,我先前不立即收你为徒,是想考验你一下,看你配不配做我孙药王的传人,你杀了王巨这贪官,我也就沒什么话说了,《大医精诚》虽然是医者的要言,但对于练武,对于做人,都是一样,只有这样,才能达到颠峰,造福苍生,不然,就是“含灵剧贼”,永远不能达到化境,我这些话,似乎玄妙,但你将來一一体会,当会明白我的意思,”
“是,师傅,”
孙思邈就充满期待的说道:“孩子,那你现在同意做传人吗,”
“谢师傅,小子一定谨记,”
孙思邈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厉色:“不是要谨记,而是必须身体力行,不然的话,我随时会收回我的武功医术,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话十分的霸道,有一种斩钉截铁的锋利,唐朝心中一凛:“是,弟子一定身体力行,”
“好吧,起來好啦,孩子”,孙思邈摸着他的头,脸色忽然温和起來“不是师傅为难你,而是有些事情逼得我这样做啊,我已经九十九岁了,再沒有几年好活,要是你再背叛了我药王门,我可真的沒办法清理门户了,”
言下竟十分的唏嘘,似乎想到了生平的一件伤心事。
唐朝于是问道:“师傅,你,你怎么知道我杀了王巨的,”
现在他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件事情,奶奶的,不知道这样的一件事情会在朝廷里引起多大的风浪。
孙思邈呵呵一笑:“孩子,干得好,你们也都坐下,我好好的说给你们听,总之,不用怕,”
说着当先坐下了,专信等三人也随即坐下,神色凝重,听孙思邈说话。
就听孙思邈用了十分清晰的声音,缓慢的说道:“很多年前,我收了一个徒弟,天资聪明,家世不错,我见他长得聪明伶俐,也就将全身功夫传授给他,希望他光大医学,在我将來死后,撑起药王门的门面,想不到他,他竟然不钻研医学,只喜欢我身行的末学,那就是武功,我虽然不愿他将來变成一个武人,但想到武功用來锄强扶弱,和行医沒有大的分别,都是含灵苍生着想,也就倾囊以授,他也真是聪明,什么武功一学就会,一学就精,不到二十岁,他已经达到了暗劲的地步,我心中惊骇,但还是代他欢喜,为我门中出了这样百年难得的人才而高兴,也就放心的四处云游去了,将门中的事情交给他处理,但使我感到愤怒的是,他竟然在不久之后离开了我的药王门,从此销声匿迹了,”
“他,他去哪里了,”李莲的眼睛张得老大。
孙思邈就道:“我孙思邈医生热爱医学,本想找一个医学的传人,但不幸找不到资质最好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学成我的医术武功后,却又不辞而别,要知道,我虽然是个学医的,但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我的这一身高明武功,都是从來求医的人身上东学一招,西学一招,最后仗着对经脉穴道的精湛理解,再在无意之中得到了一部经书之后,机缘巧合练成的,我中年的时候,沒有半分武功,可到了五十知天命之年,竟然达到了暗劲的地步,从此勤练不辍,终于在三十年前进入化境,照理说,我弟子这样的情况,算是叛出了我药王门,任何一个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虽然都有不同,但共同的都一条,欺师灭祖,叛出本门的人,都是要清理门户的,而我药王门祖上也有一个规矩,要是自己的弟子背叛了本门,不能由掌门人自己亲自出手,要托付别人清理,”
“这不合理啊,师傅,你想想,一般能叛出本门的弟子,都是极有天赋的人,掌门人不亲自出马,恐怕难以收拾,”
“唐朝说得好,这的确不合理,正如你所说,许多叛出门派的弟子,都是武功技艺有独到之处的,非掌门人出马,很难收拾,但祖宗有的规矩,也不能因我孙思邈而废,我当时就想,只当我沒有这个弟子,只要他不來挑了本门,我也就让他自生自灭罢了,殊不知,三十年后的今天,我重游终南山,才在王维的口中听道:“我当年那个叛出本门弟子,竟然已经是朝廷的大官,堂堂的一部尚书,京城八大员之一,我本來有些高兴,但却很快知道了他是一个巨贪,害人不浅,而且,我还探听到确切的信息,他从刑部的一个捕头,逐渐爬上尚书的这段期间,利用我教给他的武功,干了无穷的坏事,杀了不少正直的人,王维本是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左臣相,但被他一吓之后,只得乖乖的辞官归隐,哼,世热都说王维是个信佛的诗人,不喜欢功名利禄,喜欢功成身退,哪里想得到他竟是被王巨这家伙被逼下台的呢,我当然也探听了出來,他现在是李林甫的人,每每召开京城八大员会议的时候,他总是帮着李臣相,他不知道,王摩诘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无事不说,这样一來,自是令我深为震怒,所以我才想,想找一个人帮我出除去这个弟子,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这个弟子是谁了吧,”
李莲道:“是谁,”
专信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是谁,”
唐朝微微一笑,师傅问这两个老实人,当然问不出了,说道:“师傅,要是我沒猜错的话,是王巨吧,”
“不错,孩子,你和他当年一样的聪明,可千万别走他的老路,不然的话,只要老夫不死,你还是他今天的下场,”
唐朝的心中蓦地里升起一种恐惧,他知道,师傅说的话沒错。
“是,弟子一定引以为戒,”
孙思邈微笑的点头:“是啊,过了三十年,我本当他的武功已入化境,可以和我相提并论,甚至,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但奇怪的是,通过几次窥探,我发觉,他的武功竟然沒有寸进,还停留在二十岁练成暗劲的阶段,功力虽然随着年龄而增长,但和我可差得太远,”
“为什么,师傅,”唐朝大惊。
孙思邈就笑了笑:“这小子一心为了功名,只求当大官,早被蒙蔽了眼睛,又哪里能够进入无欲无求的武功至高境界,就是再练一百年,也还是只能在原地踏步,所以说,孩子,你以后练功的时候,一定要尽力屏弃世俗的纷扰,不然的话,你是永远不能达到化境的,”
“是,弟子受教了,”
只听孙思邈说道:“但恪于我门中的规矩,我还是不能亲自对付他,于是,我只好找了许多他贪污受贿的证据,希望收一个在朝廷任职的弟子,使他将这害民残贼告到皇上那里,砍头示众,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候,我遇上了你,一见你的伤势,我就知道,世上除了我孙思邈,恐怕再沒有第二个人能治好你身上的伤,所以我才灵机一动,决定助你杀了这奸贼,”
“真的是凶险得很,”唐朝想到当时杀王巨的情景,简略的向众人说了。
但饶是这样,李莲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紧紧的握住了唐朝的手,也不管孙思邈和专信看见了。
对于他的这种安慰,唐朝自是打从心眼里感激,但不敢在师傅面前放肆,轻轻一握她的手,轻轻拍拍她的肩,然后,正襟危坐,一副庄重的样子。
孙思邈听他说完,忽然一笑:“孩子,看來是把你虚惊了一场,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在你和王巨密谈的密室之中的那块大匾之后,只要他对你有什么动武的行为,我立即就会阻止他,”
“真的,”唐朝的眼睛如铜铃,很久之后才问道:“师傅,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是我将來撑门面的继承人,我孙思邈虽然糊涂,可还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自从你下朝之后,我就跟上了王巨,想不到王巨竟然中途硬将你请回了他的家,我担心你的安危,自然跟着进了密室,”
以孙思邈的武功,要跟进两人密谈的地方,虽然十分困难,但却不是一定达不到的事情,这样一想之后,唐朝释然了,师傅好厉害,但随即摇头:“师傅,我,我放出了那样的毒气,你,你怎么一点都影响,”
孙思邈就哈哈一笑:“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奇怪的,告诉你吧,好好练,只要你刻苦,将來就能达到我这样的境界,百毒不侵,”
“有这么神奇,”唐朝骇然问道。
孙思邈就道:“孩子,你那毒气虽然厉害,但也只能对付像王巨这种练成了暗劲但还沒有通化境的人,一个人的武功到了化境,究竟是什么表现,你们一定很想知道吧,”
“是的,师傅,”三人一齐回答。
“我告诉你们,这其实一点都不神奇,只要功夫深,慢慢练去,只要天赋在,终有成功的一日,说得通俗一点,要练成化境,就是要将全身的每一处地方都练成暗劲,达到全身铜筋铁骨的境地,到那样的时候,要使全身柔软就柔软,要使全身坚硬如铁就坚硬如铁,暗劲可以从刚猛如针化为柔软,飞花摘叶均可伤人,不刻意攻敌而攻敌,从心所欲,孔子七十岁之后曾经说:从心所欲不逾矩,说的就是这样的境界,前代的许多大儒,虽然丝毫不会武功,但往往能在危险來临之前预先感觉到,因而事先避开,狄仁杰就是其中的一位,”
“是是,师傅说得极是,”因为这使唐朝想到了历史老师以前讲过的一则故事:相传林彪当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的时候,考虑到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继承人,但***身体状况良好,曾经想暗杀***,以取代他在党和国家的地位,秘密的在机场准备了大量的力量想一举成功,但***在视察完之后,忽然改变了回京路线,竟然临时改坐火车回到北京,以平息林彪的阴谋,林彪知道***已有所察觉,只好孤注一掷,多次在火车站指定了狙击计划,但***却每次都能奇迹般的改乘另一路火车,将暗杀都避开,最后终于成功的回到北京,控制住局势,林彪知道阴谋败露,只得逃往苏联,最后飞机失事在内蒙古的温都尔汗,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据说***虽然常常在腰带上配枪,但枪法据说不好,并沒有绝世的武功,但他竟能在危险來临的时候抢先避开,并且不只那一次,而是屡试不爽,终于完成了伟业,可谓是一个在修为上已达化境的政治高手,对人情世故的洞察,已经到了烛照神明的地步,和孙思邈所说的武功,隐隐有某种暗合之处。
只听孙思邈说道:“化境其实是将身体的五脏六肺,肠胃等都练到坚强的地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能喷劲如针,有克敌制胜的能力,抗击打能力超强,其实,你的这种叫‘一阵风’的解药非常的霸道,要不是老夫已经将全身诸处都练成了暗劲,感应能力超强,肯定也着了你的道儿,所以当你杀死王巨这家伙离开的时候,我就替你处理了后事,反正,要是大理寺的人或者是刑部的人來找你问话,你都只说王大人和你谈了几句话就让你走了,别的就说什么也不知道,就有天大的麻烦,也不会挨到你身上,”
“怎么,师傅,你将王巨的尸身偷走啦,”唐朝的眼睛里透出疑问。
孙思邈眼里就露出赞许之意:“不错,除了我孙思邈,这世界上已经再也不知道有王巨这个人,你尽可放心做你的黄门侍郎,你为师傅做成这件艰难之事,老夫一定将全身所学倾囊以授,这是一些滋补身体的方子,你下去照药煎服吧,十日之后,为师就给你治疗身上的经脉,”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來,平铺在桌子上,用指尖写字,顷刻间完成,什么生地、当归、枸杞、人参、鹿茸,分别要几两几钱,都写得清清楚楚。
奇怪的是,孙思邈并沒有用毛笔,也沒有用墨水,就这么随手一挥,一张方子已经写成,而且纸上还淋漓的流露出墨迹一样的水分。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不知道孙思邈纸上那红黑的字体是什么东西写成的。
孙思邈哈哈一笑:“小子们,你们一定在奇怪,老夫的指尖为什么这样轻轻一动,就写成了字,告诉你们,我这指甲里有不少的药物,其中一味就是孔雀胆,色坐青黑,在我运气之下,汗液流出,与之交融,变成了墨水一样的东西,我于是以指甲做笔,写下了这张方子,”
专信一听,深为佩服,这老人已经能控制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要汗水出则汗水出,真的是生平仅见。
唐朝一听,脸上却现出敬畏的神色:“师傅,我听人说孔雀胆乃是天下十八大绝毒之一,师傅以之写字,不怕,不怕被毒气所伤么,”
孙思邈就赞赏的一笑:“孩子,你有这份心,师傅很是高兴,不过,再毒的药物,只要分量不够,都不能杀人,我刚才只是用了一点点,并不会伤人,更不会伤了我自己,因为,我整日和毒药为伍,身体的抗药性超强,就是再有十倍的分量,也不能奈何我,”
说着呵呵一笑:“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老夫总觉得十分的不自在,这就到王维的辋川山居去喝茶下棋去也,”
声落人去,唐朝只见眼前花了一花,一个灰色的影子已经纵上两丈高的围墙,飘飘的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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