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很快就定下了神来,笑着看向那亨利道:“鹿特丹么?我知道那里,那可是座极其美丽的海港城市,那里的郁金香如我苏州的琼花一样天下闻名,还有高大的风车,更是当地一景呢。”
本来对于陆缜说自己知道鹿特丹还让亨利有些不以为然,别说如此极东的大明国了,就是满剌加这样的海上之国都未曾有人听说过鹿特丹。可现在,一听他提到郁金香与风车,亨利的面色却有些变了,顿时激动地叫:“哦天哪,您真的去过我的故乡鹿特丹么?您是什么时候去的,又是怎么穿越茫茫海洋安全抵达那里的?当年我乘船东来时,就是因为遇到了风暴才最终流落到了满剌加。”
“这个嘛,却不好说了……”陆缜却是神秘地一笑,既没说自己不曾去过鹿特丹,也没说自己去过。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对方摸不透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内情了,毕竟他和那些海盗是同乡,难保其不会帮他们掩盖一些问题。所以还不如留给对方一个神秘莫测的印象,这样再作隐瞒时他们就得掂量一二了。
就当亨利还想追问时,陆缜却已把脸一板:“好啦,就让咱们言归正传吧。今日我们请你来,只是想从这些海盗口中问出些事情来,只要你能帮我苏州官府,则我们一定会给予回报。不光是对你个人,你们的船队在此也必然会大有所获。”
“不错,本官答应你们会以最公道的价格为你们提供充足的丝绸瓷器等商品,同时也可以买下你们全部的香料,让你们不至于再辛苦跑去别的地方。”陶雍也忙出言补充道。
在听到这保证后,亨利还没作出什么反应呢,他那些同伴已经有些兴奋起来了,那名为首的商人更是急忙叫道:“亨利,快照这些大人的意思做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
亨利便一耸肩:“好吧,既然各位都这么说了,我照办就是。不知你们想要问他们一些什么问题呢?”
陆缜立刻说道:“就先问问他们的来历,还有怎么就会万里迢迢地从荷兰……我是说尼德兰国跑到我大明海域来了?即便是海盗,也不可能有这等闲心吧。”
亨利依言跟众海盗交流了起来,半晌后才道:“他们说和我一样,也是从鹿特丹来的。至于会来到此处,是因为之前他们劫掠了西班牙王国的一笔财富,因为担心对方的海军会围剿他们,所以暂时往东而来,又遇上了大风暴,最终才漂到了东方海域。不过据他所知,其实这几年里,西班牙等欧罗巴诸国里已经涌现出了不少对大海充满兴趣的探险家,他们只是其中一路而已。”
“哦?竟有这等事情?”听完这番解释后,陶雍不觉大感惊奇,又看了陆缜一眼。这位陆大人早年所极力倡导的出海贸易居然还有别的国家在积极践行么?
陆缜却是一撇嘴,很不屑地摇了下头。他太清楚亨利口中所谓的探险者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其实就跟面前这些俘虏一样,也是群海盗而已。不光是他们,就是百年后那些所谓的海上先驱,比如哥伦布、麦哲伦之流说到底也就是一群抢掠四方的海上盗匪而已。他们确实发现了美洲,然后在那里屠杀了无数土著,抢掠了人家的财富,还美其名曰地理大发现。
至于环球航行,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了。要不是靠着沿途不断抢掠各地百姓的物资粮食,以那几艘船上所载的东西怎么够人环球绕行呢?
当然,陆缜并没有与他们争辩这一点的意思,只是心里却是有所警惕的。虽然这次眼前这股海盗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出现在大明附近的海域里,但难保意外不会出现第二遭。又或者,再过些年,这些海上的土匪就会找到正确的路线和方法,突然出现在大明的海域之上了。
这可绝不是危言耸听,尤其是如今大明对大海的态度已完全不同的情况下。若是摆在以前禁海时,即便这些海盗怎么在海上闹腾朝廷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在意。但现在,随着大明出海贸易的规模越来越大,说不定就会与那些贼人撞见,到时候损失可就大了。就像这一年里许多大明官方商船所遭遇到的劫难一般。
“看来强大海上的防卫力量已经是必须要提上日程的要紧之事了。”陆缜暗暗有了决定,这才又重新看向亨利:“你再问问他们,他们是怎么与我大明国内之人勾结上的?”他没有问有没有,而是直接问的怎么勾结,根本就不给对方以否认的机会。
这些海盗倒也是实在人,当即就把实情给道了出来:“我们是在东南方的一座小城前与一个自称是什么莲花圣女的人遇上的。他们中间也有能讲我们家乡话的人,之后他们还告诉我们只凭我们这点人马根本不是陆地上明国几万官兵的对手,就提出要与我们合作一起发财的协议。
“由他们为我们准备了许多物资食物,然后让我们在海上找到一处事宜的落脚点等候消息。他们则想法把你们出海商船的行进路线给摸清楚了传递给我们,我们再在海上进行拦截抢掠。这一年里,靠着双方配合我们确实抢了许多财物,其中有一半却被他们给拿走了。”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之前那一年的海上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少人更是恨恨地盯着这些海盗,恨不能将他们就地处死一些心头之恨了。
“对了,之前那什么莲花圣女派在我们身边的一名通译还被我们留在岛上呢,这都块一个月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带走我们的财宝。”罗本茨突然想到了一事,叫嚷了起来。
“居然还有这等里通外敌的卖国之徒吗?”陶雍颇为恼火地道:“让他们把自己落脚的岛屿位置说出来,我大明官府一定要去那里把这十恶不赦的犯人给捉回来!”
陆缜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个关键问题:“你再问他们,他们那船上的火炮是从何而来?”
相比于前一个问题,罗本茨显然更愿意回答后一个,便道:“我们的火炮是早两年从鹿特丹城里花了一百枚金币请人铸造的。为了这门火炮,我们足足在城里等了有半个多月时间,好几次差点被卫兵捉到……”
“那铸炮之人还在鹿特丹?其他人可会造这样大小,威力却更大的炮么?”陆缜又连声问道。
“这个……事关我们海上作战的秘密,我可不能轻易就告诉了你。除非你们肯出钱,再给我们船只让我们离开这里。”看出陆缜很在意这个问题,罗本茨突然就卖起了关子,还提出了这么个条件来:“另外,我们之前那座小岛上的东西也是我们所有,我是绝不会告诉你们它的位置的。”
好嘛,之前还有问必答的海盗到了此时却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要穴,竟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面对这些完全搞不清自己处境的大条荷兰人,陆缜真不知是该怒好,还是该笑好了。片刻后才一摇头,给陶雍打了个眼色,把处置的权力交给了对方。
陶雍立刻就把两眼一瞪,大声喝道:“大胆贼人,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如此说话,真当我大明没有王法了么?来人,把这些贼人给我拉到下面重责五十大板,再敢胡言乱语的,就继续用刑,打死一两人,他们就知道我大明不可轻侮了!”
之前所以没对这些家伙用刑是因为知道打了也没用,语言不通连威胁都作不出来。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一见他们如此不知好歹,便直接用刑,反正他们的罪孽够重,就是直接被生生打死也是罪有应得。
当即,就有差役上前,推搡着这些还在哇哇乱叫的家伙来到了堂外。几人服侍一个,把他们都给按倒后,便是一阵棍棒交加。顿时间,惨叫声就从外头阵阵传来,直看得亨利等人一阵心惊肉跳,这才知道大明官府之威严,庆幸自己是站在这一头的。
如数重重地责打完后,罗本茨等人才再度被拖进了堂来。然后陆缜便起身走到了正自趴在地上不断喘息呼痛的几人跟前,森然道:“现在你们可以把我们想知道的一切都道出来了吧?要是再不肯招,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我大明了有的是手段让你们后悔活在这世上。”
虽然对方完全听不懂陆缜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其神色语调还是让他们感到了一阵恐慌,在听到亨利微带颤意的翻译后,终于是再也忍受不住了,当即大叫起来:“我说,我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那海岛的位置我们这就给你们画出来,那火炮是鹿特丹里一个叫达卡亚的匠人所铸,听说他后来确实又对火炮的威力有了改进,只是我们却不敢再回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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