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墨,繁星点点,已是深夜时分。
因为宵禁,白日里繁华热闹的北京城已彻底的静了下来,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几支巡夜的军马按着既定的轨迹在一条条主要干道上进行着例行的巡哨。而白日里的店铺也早就全数关闭,唯有少数几家门板的缝隙间还透出几缕光线,那是店家在盘点一日的收成。
当然,也不是满京城所有地方都安静了下来,至少位于城东一带的教坊司辖下的街巷之中依然热闹非凡,甚至远比白天时更加的热烈。
一盏盏花色各异的灯笼散发着或炽烈,或柔和的灯光,照得这一片的街道如白昼般通明,一股股混合着酒香菜香和女人脂粉香的气味不断从大开的门户里散到外间,和从里面不时传出的莺莺燕燕的声调与丝竹声混合在一起,带给人一种别样的诱惑。
这儿便是北京城里最叫男人向往的地方,也是无数人一掷千金,身陷其中而无法自拔的温柔乡。多少欲求取功名的少年郎就是因为逃不脱这一个色字而毁了自己的前程,又有多少女子因为各种原因而托身其中而最终成为那卖笑愉人,以身侍人的风尘中人。
聚春楼,就座落在这条花街之上,虽然不属于教坊司的产业,但其在京城寻欢客中的名气却要胜过那些官办的青楼。这楼中的女子不但柔媚可人,而且最是善于在床榻之上让男人感受到极度的欢愉,最是让人难以忘怀。
跟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此时聚春楼里已是欢客满盈,就是一楼的大堂里都聚满了这些个肯出巨资求得一夜风流的男人。几乎每个男人怀里都搂着一个模样娇俏,言笑晏晏的美人儿,不时地就能上下其手,对她们大占便宜。而女子们虽然偶有撒娇不依,可事实上更多却是在讨好引诱男人对自己的进一步侵犯。
如此场面,就是柳下惠这样的正人君子身处其中怕也会按捺不住了。
不过这时却出现了个例外,三名男子悠闲地从上面走下来,却都显得很是淡定,就仿佛身处的并不是声色诱人的青楼,而只是寻常的街巷之中。为首的俊朗中年人还不时与其中的一些恩客说上几句笑话,但脚上的步子却不见半点迟滞,飞快就从堂内的人群中穿过,朝着楼外行去。
若是不认识他的,一定会感到奇怪,都这时候了,他为何还会突然往外去,而不是在此快活上一夜。但只要知道其身份的,就会见惯不怪了,因为他乃是这聚春楼的楼主唐千川。
作为这青楼的主事之人,唐千川自然不可能为这里的声色所迷,而所以出去,却是因为有一件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办。在和门口看守的几名护卫打了个眼色后,他便弯腰钻进了一辆早听候在外的马车之后,随即车子便辚辚开动,向着黑沉沉的西南方向而去。
这一切,都落到了藏在外间暗处小巷之中的一名黑影的眼中。见到唐千川出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峻的笑意来,当即身子一转,就没入了小巷深处。只看其走动时一高一低的两个肩膀,居然还是个腿脚有问题的人,但其动作却完全不受腿脚影响,依旧迅速而无声。
他,自然就是如今大兴县衙门里的班头林烈了。
早在五六天之前,林烈就得陆缜之命每晚都等在聚春楼外,监视着楼内的动静。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等到了这个叫唐千川的目标趁夜外出,所以没有太多的犹豫,他便已跟了过去。
虽然对方是乘的马车,在速度上要远胜过林烈,但他却靠着早已摸熟了的小巷转折,总是能赶在车子转折之前抄到它的前方,从而一直缀在后面。而且因为他走的都是偏僻的小巷胡同,所以还免除了被巡夜官兵发现的难处。倒是那辆马车,一路上被兵丁拦下了两次,不过却很快被人打发。
见此,林烈心里就越发的好奇起来,一个开青楼的商人居然敢在晚上大摇大摆地上街,还让巡夜官兵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他背后到底有个什么样的靠山?
正想着间,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个转弯就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这却是有些出乎林烈的意料了,他本以为对方会循着大路一直往前呢,所以与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现在见其突然拐弯,便也赶紧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可就在他蹿进小巷的当口,呼地就是一阵厉风扑面袭来。林烈赶紧把脚步一收,同时身子猛地一偏,将将躲过了这迎面一击,低头看时,心下却是一寒——只见这一下落空的,居然是把闪烁着寒光的环首钢刀!
面前持刀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是之前跟着唐百川从聚春楼里出来的两人之一。他一见自己偷袭的一刀落空,也是一呆,但随即便又把手一翻,腰一拧,再次挥出一刀。
这一回,他的刀已变直劈为横掠,直朝着林烈的腰间砍来。只瞧这一刀的力道与气势,若是真被其砍中了,只怕林烈就得被拦腰斩成两截了。
只可惜他对上的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高手,林烈早在对方提刀的瞬间已动了起来,脚步一错,居然赶在对方挥出这一刀的瞬间一个箭步就贴了上去。如此一来,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就只能砍在其身后的空处,而那汉子在一刀砍出之后,身前却露出了好大的一个破绽。
“砰!”就在他错愕慌乱间,林烈粗大的拳头便已自下而上,狠狠地击打在了他的下颚处,把这位百多斤的身体都打得抛起数尺,这才轰地砸在地上,登时就昏了过去。
而林烈在挥出这一拳后,脚步便已展开,迅速朝前扑去。既然这儿有人伏击自己,就说明对方已察觉到了自己的跟踪,可不能让人就这么跑了。
在朝前飞快的扑冲之下,林烈很快就看到了横停在巷子里的那辆马车,卷起的车帘显示里面早已没有人在其中。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小巷的另一端响起,显然车上的人正往那边逃去。这让他面上闪过一丝急色,若是让人逃到大街上,惊动了巡夜官兵,自己想拿下他可就太难了。
想到这儿,他的身形便是一展,拿手在马车边沿一按,便借力腾身而起,翻过了马车朝另一端的巷子处奔去。只是才刚跑了两步,他朝前的动作就是一顿,脸上现出了一丝洞悉一切的笑容来,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口中冷声道:“唐老板,还是别躲了,出来吧!”说话的同时,如炬的目光在马车内外上下一阵扫动,最后落到了车厢下方。
没有太多的迟疑,他两步上前,一弯腰,便伸手抓向了车厢底下。一下子就抓住了一只胳膊,再一用力,一声惊呼间,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就被他直接拖了出来。
这人狼狈的倒在地上,但瞧起模样和还算镇定的气度,便可推知其正是之前坐着马车从聚春楼出来的唐千川。只是他的眼中此刻却闪烁着惊讶之色,本以为自己施展的这招调虎离山金蝉脱壳的策略已足够高明,却不料还是被人一眼识破,从而彻底落到了对方手中。
“你可知道我是谁?若是求财,我身上有百两银子你大可拿去,可若是想伤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唐千川到底是见过场面之人,虽然深陷险地,却依然镇定地说着话,只是倒在地上的模样却没太大的说服力。
林烈只是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在确认此人的确是自己要找的唐千川后,才道:“我此来不为谋财,更非为来了对你不利,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哦?你想问什么?”唐千川好奇地反问道。
“你这么晚出去为了见什么人?”林烈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唐千川无法回答了:“这与你何干?你又是什么人?”问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直朝着林烈身上打量,突然瞳孔一缩,盯在了他脚上的薄底快靴之上:“你是官门中人?”
现在官府的公差都是发的统一装束,其中就有这种够轻便牢固的薄底快靴,见识不凡的唐老板当即就看出了林烈的身份,这让他心下大为笃定:“我劝你无论为何想知道我的去向,都还是罢手离开为好。这样,我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既然看破其身份,他就没什么好担心了,甚至还显得强硬了不少:“不然,你,以及命你对我出手的上司都会大祸临头。”
林烈刚才确实被这位的机变给唬了一跳,但很快还是镇定下来。见他如此威吓自己,不但没有一点慌乱,反而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果然没有找错人!”话音一落,身子已迅速扑前,就在唐千川张口欲叫出声来之前,一只手已迅捷地击打在他颈侧动脉之上,他也随之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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