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前后,大兴县衙前的街道上往来行人是越发的多了起来,而几乎所有人在经过县衙大门时都会好奇地往身上背了木枷锁在廊下的两名人犯看上半天,然后在边上窃窃私语,猜测着他们所犯何事,以及他们的身份。
虽然李环二人看着很是萎顿狼狈,但身上的华贵衣衫还是叫人一眼就看出他们身份很不一般。这便更加惹来众人的好奇之心了,不知这小小的一个县衙哪来的胆子敢如此对待身份不凡的两人。
在众人的猜测间,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当那车夫瞧见此二人的模样后,惊得发出一声叫来,而车内本来神色就有些阴郁的中年男子听到叫声,挑起帘子往前一看后,脸色也迅速沉了下来:“岂有此理!”
极力呼吸之下,中年人方才控制住了自己心头喷涌出来的怒火,随即才把随身所带的一张名刺拿了出来,交给车旁的一名亲随:“去,把这个交给县衙里的人,让他们的县令出来见我!”
那亲随忙答应一声,板着脸就直奔县衙而来,见两名差役迎来,便把手中名刺往前一递:“我家老爷说了,让你们县令出来迎接。”
那差役闻言接过名刺,奈何其不识字,只能答应一声,这才匆匆进了衙门。不一会儿后,这张名刺便出现在了陆缜的手头,在看到上面刑部郎中李固的名头后,他不觉露出了一丝冷笑:“果然是来了。那就出去迎上一迎吧。”说着,把手边的公文一放,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这才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
门外车内,见那差役进去好一阵都不见有人出来,李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好个大兴县令,居然如此倨傲,此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正想着间,门口处略一阵骚动,随即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人便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只在外一扫,便迅速落到了马车之上,然后便没了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直视着马车,隔着车帘与李固相望。
李固忍了片刻,终于打消了让对方上前见礼自己才露面的心思,吩咐一句,车夫便帮他卷起了车帘,然后自己弯腰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你便是大兴县令陆缜?”说话的同时,他已拿目光盯了过去。
陆缜没有半点回避地看向了他:“这位大人可是刑部李郎中?下官陆缜在此有礼了。”口中说的客气,却只是略拱了一下手罢了。
压下心中不快,李固似笑非笑地上前:“陆县令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应该不必多说了吧?”说着,目光落到前边萎靡在地的儿子身上,近距离看到李环那副半昏迷,身上还带了伤,戴了枷锁的模样,他只觉着一阵心疼和恼火。
他李固虽然有好几个儿子,但这李环因为是最小的儿子,而且嘴有甜,最是得他宠爱。所以即便离乡在京为官,李郎中也把他带在身边,以便能为其谋个好出身。尤其是在儿子于科举一事上没有任何天分的情况下,他更是用了不少心思,让儿子和好些官员家的子侄相交,以期能有所帮助。可以说,他对李环是视若掌上明珠般的对待,不想今日自家儿子居然就被县衙给如此对待了,这如何能让他不心痛愤怒呢?
可面前的陆县令却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反应般,看似不解地道:“下官还真不知大人所为何来。难道不是刑部有什么公事要交代么?”
“你……”没想到对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傻,李固更是气恼非常,拿手指了陆缜一下,这才看向自己儿子:“犬子年少孟浪,有什么得罪陆县令的地方还望你瞧在本官面上莫要追究了。”为了自己儿子,他只有暂时委曲求全,跟这个年轻县令求情了。
陆缜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又看看另一边锁着的李环,惊道:“他……他果然是李郎中家的公子?”
“你这是何意?”李固哼声道。
“昨夜把人带来时,他就口口声声称自己为你家公子,但下官却怎么都不信堂堂刑部郎中家的公子会如此不知法纪,竟敢触犯宵禁,只道这是他为求自保的一句谎言而已。即便今日一早有人过来再次拿大人你的身份要人,下官也不敢信,还因为其乱闯县衙而将之重重地惩治了一番。想不到,事情居然是下官误会了。”说着,连连摇头叹息,似乎依然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你……”李固如何看不出这不过是陆缜一番推诿自己责任的说辞而已,但因为拿不出证据来,便也只能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去。在定了下神后,方才寒着张脸道:“本官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方才亲自走这一趟。犬子和家奴不懂规矩给大兴县衙添了麻烦,还望陆县令你瞧在本官面上把人放了。”
一个刑部实权郎中如此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地跟一个县令讨饶要人,这要是落到官场中人耳中势必会叫人感到可笑。但为了自己儿子,李固也就认了。可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面对他如此说法,陆缜居然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反而轻轻摇头:“还望李郎中见谅,恕下官不能从命。”
“你说什么?”李固一脸诧异地看着陆缜,险些要认为自己听错话了,但看着对方坚定的表情,才知道自己的耳朵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陆缜也用话语证明了这一点:“下官是说,这人我县衙不能放。”
“大胆,我家老爷都亲自登门了,你居然还不肯放人,你待如何?”一旁的亲随闻言顿时就怒了,大声呵斥道。
陆缜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位的话,只是看着李固。被他这么看着,李固的面容一阵发青,这才一摆手,示意随从不得说话,然后盯了回去问道:“陆县令你难道与本官有什么冤仇?居然连这点面子都不肯卖?”
“下官何德何能,怎会与大人你结下冤仇?”陆缜毫不犹豫地摇头道。
“那你为何如此固执?”
“事关县衙声望,下官不得不慎重以待。”陆缜正色回道:“就在数日之前,下官便已在这大兴县里立下了三十条法令,其中便有宵禁一条。但有敢违背此条者,皆要处以三十大板和戴枷示众三日的惩治。昨夜李公子既然犯了此令,下官自要秉公而断,否则官府威信何在?”
“难道陆县令你就不能通融一二?”李固根本没去理会他所提到的这些理由,只是继续说道:“我儿已挨了板子,也在此示众出丑大半日了,难道还不够么?莫非你陆县令为了这点虚名就非要做得这么绝,非要与本官为敌么?”连为敌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足可见李郎中如今是有多么愤怒,心智都有些乱了。
“大人言重了,下官不过一小小县令,从不敢与任何人为敌,只想尽到自己的本份而已。不过下官却懂得一个道理,若是一个法令能因人而随意更改,那根本难以叫人信服,百姓更不会遵从他。因为我今日能为你而纵走坏了宵禁的,明日就会因为别人而放纵杀人凶徒,如此县衙刚立的三十条法令就是一纸虚文了。大人既身在刑部,自当知道其中轻重!”陆缜这一番话不亢不卑,有理有据,完全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这话说得李固既感恼火,却又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年轻县令所教训。
陆缜看着对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面容,依旧沉稳地说道:“而且李郎中身在刑部,对我大明的各条律令也该是极熟悉的。像李公子这般坏了宵禁规矩的,如此责罚已算轻了,若真如实报上去,只怕就不是三十大板,和示众几日就能抵过去的。”
“你……”陆缜话里的威胁之意很是清晰,让李固更难发作。因为他听出来了,倘若自己真要用身份压人,这位陆县令便会把事情给捅到上面去,到时候若真有人要追究李环的麻烦可就太大了。
在神色一番变幻,权衡了一番后,李固终于冷哼拂袖道:“陆县令你果然是个铁面无私的官员,当真是叫本官失敬了。既然如此,那本官也不好强求,希望你能记住今日所言,今后做事都能秉公而断!你好自为之吧!”丢下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厢之中。
他那几名随从见自家老爷居然在这么个县令面前吃了瘪,个个都面露惊色,又狠狠瞪了陆缜一眼后,方才赶了马车离去。
陆缜见此,只是淡然一笑,但眼中却闪着精光。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很快就会为朝野所闻,那自己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直到他也随之走回县衙,周围看了这一切的百姓才轰地如油锅炸开般议论了起来,这事确实太也叫人感到意外了,足以让见到这一切的百姓好好跟每一个自己所认识的人说道说道,原来这个大兴县令果然是个有担当,够大胆的铁面青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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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历史文的作者,对那些舶来的洋节总不是太敏感,直到昨晚到了床上刷手机,才发现昨天是平安夜而今天就是圣诞节了。。
所以,在这儿给各位书友道一声圣诞节。。。。额,快乐似乎有些俗气了,这么个某卖火柴的小女孩被冻死的日子里,就祝各位圣诞节温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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