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虽然,东厂的人已然退却,但锦衣卫的人却依然虎视眈眈地围在四周,那些弩手现在已对准了陆缜四人。
在一番对峙之后,莫沧终究没有勇气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这一把,所以只能恨恨地丢下一句走着瞧后,便带了手下悻悻而退,把陆缜几人留给了锦衣卫。
目送东厂众人走后,锦衣卫百户杨震方才慢腾腾地走进了院子,仔细打量了陆缜几眼后道:“陆县令,还请你这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语气虽然冷淡,但态度上却比东厂那些人要好上不少。
林烈依旧寸步不让地挡在陆缜跟前,握刀的手坚如磐石。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坚毅的目光里却表露出了他的心意,他是绝不会轻易让陆缜被带走的。
杨震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笑了起来:“你倒是个忠心卫主的,不过你真觉着自己能挡住我们锦衣卫的人?连那些东厂番子都不敢与我们正面冲突,你想试试我们的弩箭么?”
随着他这句话,那些锦衣卫又向前逼近了一步,摆出一副随时出招的架势来。陆缜见此,不觉一声叹息,情况其实比之前并没有缓和多少,锦衣卫与东厂其实是一样的存在,而且看他们的态度,可比东厂众人更加的强硬了。
在呼出一口气后,陆缜再次抬手一拍林烈的肩膀:“林兄,这些日子来多得你维护,我才能得保周全,这一回事情太大,我不想连累你……”
“大人,早在去年时林烈就说过这条命卖给你了,只要我活着,我是不会让他们动你的!”林烈却没有让开的意思,目光定定地回视面前的杨震等人,手上的力量更紧了一些。
“你……这又何苦?”陆缜叹了一声,还要再劝。可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本来离着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杨震身子一晃,在陆缜眼花了一下后,便已贴了上来。林烈也随即发出一声怒吼,手中刀发出一声厉啸,直朝对方咽喉劈去。
他的动作固然不慢,可面前的锦衣卫百户的反应更快,只一偏身,便闪过了这要命的一刀,同时手一翻,佩在腰间的绣春刀陡然扬起,连鞘挥出,正打在钢刀的刀脊之上。这一下的力量极大,又正敲在了林烈出刀发力最薄弱的地方,只听得当的一声,那刀就被远远荡了开去。
林烈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已中门大露,赶紧向后一退,想要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可脚步一动,又想起了陆缜他们还在自己身后的事实,一旦后退,便把他们暴露在了对方的攻势之下,这让他立刻又顿住了身子。
可这么一来,他的整个身体就彻底乱了套了,大开的中门成了最要命的破绽。面前的杨震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抢步就直入而来,手中绣春刀再次一抽,啪地一下便击打在了林烈的左侧脖颈之上。
林烈闷哼一声,步子终于向边上错了一步,随即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这一刀若是没有刀鞘裹着,只这一下,就能将他的整个脑袋都给切下来。但就是这一下,因为抽打在了颈侧动脉上,饶是林烈这样武艺了得之人也抵挡不住,一下就被打晕倒地。
这突然的变故看得陆缜满脸的惊恐,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拦在了两女跟前。虽然林烈是因为要保护自己才不好退却,从而给对方以迅速击倒自己的机会,但只一个照面就能借势把他击晕,面前这个锦衣卫百户也果然是个中高手了。
就是他身后的那些下属,见杨震举手之间就把林烈打倒也忍不住轰然叫起好来。倒是他本人,对此并无半点喜色,依然是冷冰冰的模样,凝视着陆缜:“陆县令,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走了吧?”
苦笑一声,陆缜说道:“你要拿我不过举手之劳,又何必再问我的意思呢?我跟你走便是了。不过,我希望你能放过他们,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杨震却已断然摇头:“不好意思了陆县令,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们几人全部带走,所以他们也得一并随我们走。”说着,手一挥,便给手下下达了拿人的命令。
陆缜一愕,又转头看了身后的两女一眼:“我到底还是连累了你们。”语气里有自责,更有无奈。
倒是楚云容,这时候看着反倒冷静了下来,回看着陆缜:“我们不会怨你的,因为我知道你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等陆缜再说什么,那几名锦衣卫已来到跟前,倒也没有莽撞地拿绳索捆人,只是朝院子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县令,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这便走吧。”
“走吧。”陆缜知道已避免不了这场牢狱之灾了,便挺起了胸膛,迈步朝前走去。其他几人则围在他们身边,还有两个拖起了地上兀自昏迷的林烈,跟在杨震身后朝外行去。
来到院外,那里已备了一辆马车,见此,陆缜微微一愣。在他想来,对方应该给自己准备下囚车才是的,可怎么态度这么好?但很快地,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边脸色青白,满身泥水,看着狼狈不堪,身子还在发抖的竺畅身上。
这位青竹帮副帮主自锦衣卫他们到来后,便瑟缩到了一边,既不敢动,更不敢离开,就这么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现在的他心里早后悔死了,自己就不该接下这笔买卖,这种朝廷里的事情,而且还牵涉到了东厂和锦衣卫这两大凶神衙门,可不是自己这么个小小的帮会能参与其中的。
此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住小命,保住青竹帮好容易创下的局面。但显然,这一切现在都不是他所能做得了主了。
陆缜见他模样,便已猜到了其心思,便忍不住开口道:“杨百户,能否不要追究他们的罪责?”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毕竟无论如今还是几百年后,锦衣卫凶恶而不讲理的评价可是一直在的。
不想这次杨震倒是很给面子,只瞟了竺畅一眼便点头道:“放心,这次他没招惹我们锦衣卫,我自不会为难他们。不过东厂将来是个什么态度,就不是我能说了算了。”
“多谢!”陆缜诚信诚意地冲他一点头,果然这位可比那东厂的人要好说话得多了。随后,他又转身朝竺畅抱了下拳:“这一回的事情确实连累到了你们青竹帮,我深表歉意。只要我陆缜还能出来,到时一定补偿你们。”
竺畅听了,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现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说实在的,在京城这么多年,被锦衣卫如此大张旗鼓拿去的人,可没一个能平平安安出来的。所以有些话也不必再说了,因为在他眼里,陆缜已是个死人了。
虽然看出对方心思,陆缜也没说什么,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后,便很自觉地来到马车跟前,扶着二女进去后,才钻了进去。
杨震他们也没再耽搁,各自上马,护着马车就往前方而去。看到这一幕,竺畅脸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来,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押着人犯哪,倒像是这些锦衣卫在保护着对方离开一般。
“这不可能……”但很快地,他又打消了这个古怪的念头。只呆了一阵后,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赶紧快步离开,显然是要去和自家帮主商量自保的事情去了……
@@@@@
雨点不断打在车顶,发出沙沙的声响,车内却是一片安静。陆缜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愁容,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半点。
半晌后,翠眉才怯怯地开口:“老爷,夫人,他们……他们到底会怎么对我们啊?”论见识,她自然是最少的那个,也最是害怕。
陆缜安慰似地冲她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至少落到他们手里,总比落到东厂手里要好上许多。”
“这是为何?”楚云容也不禁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就因为他们刚才的态度么?”
“不,因为他们是锦衣卫。虽然一样受宫里的节制,但毕竟远了一层。而且,就适才双方水火不容似的争斗来看,他们显然不是一伙的。”陆缜此时已稍稍冷静了下来,对事情也有了更加明确的判断。
楚云容仔细想来,也觉着事情确实如此。这让她忍不住再次端详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他不是一直都在北地么,怎么看着连北京朝廷这里的事情也这么清楚了?这个男人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呀?
在三人小声的议论声里,车突然就停了下来,帘子很快被人掀开,一名锦衣卫探了头进来:“出来吧,到地方了。”
陆缜当先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落地往身前一看,便愣住了:“这是哪儿?”虽然对京城,对锦衣卫的镇抚司衙门并不熟悉,但他依然可以看出来,这儿不是镇抚司,甚至不是任何一处衙门,而是某处宅子的侧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