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妧嬅整座一辆很小的马车从皇宫东南角的景风门出去,小马车一路南行,过了崇仁、平康、宣阳、亲仁四坊,之后缓缓驶入永宁坊。
永宁坊很大,同时这里也并非都居住了高门大户,在一些狭隘的小巷里,同样也住着一些普通的平头百姓。
按理来说,武妧嬅这是回娘家,而她母亲乃是应国公武士彟的正妻,而且又出身名门,按理说她不应该住在这样的狭隘小弄堂里。
可是,武妧嬅还是下了马车,款步朝着弄堂伸出行去。
到了弄堂底,武妧嬅伸手在略微有些破旧的门板上拍了拍,不多时,门开了。
开门的并非成年人,而是身穿一件青色小袄裙、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而这小姑娘正是那天被罗信所救的纯儿。
纯儿是第一次见到武妧嬅,此时的武妧嬅虽然衣着十分简单,但她身上却是透着一份旁人所无法比拟的气质,即便是纯儿这样的小女孩见了,也是有些愣。
武妧嬅伸手摸了摸纯儿的小脑袋:“让小姨猜猜,你是不是纯儿呀?”
纯儿微微点头,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姨娘,你长得真美。”
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别人夸赞她的美,武妧嬅也是如此,特别是夸赞她的还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是不是媚娘回来了?”
这时候,纯儿母亲从偏门走了出来,她的袖口折叠至手肘,额头上还有一丝汗,粗布荆钗,宛农人家的糙媳妇一样。
“大姐,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自从自家大姐武顺出嫁之后,姐妹娘出了用书信往来,就再没有见过面。这一晃十来年,武妧嬅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美若天仙、宛如神女下凡的姐姐竟然变得如同农妇一般。
当初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不知道多么羡慕自家姐姐丰姿,就盼着自己能早点长大,成为大姐那样的美人儿,多年重逢,武顺的变化实在太大。
特别是武顺那一头短短的头,这样的头别说是女人,就连男人也接受不了。
当然,某一个奇葩例外。在看到自己大姐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武妧嬅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罗信,因为罗信的头也很短。这个问题,武妧嬅不好意思问罗信,就问李治,李治对武妧嬅的说法很简单。他说罗信这是“削明志”,是
为了让自己的亲人和爱人过得更好,重振罗家雄风。其实,罗信之所以将头剪短,就是图方便,长头实在太麻烦了。一个大男人留着长头,怎么样都觉得诡异,而且罗信内分泌比较旺盛,三天头就会变得比较油,再加上这个年代没有洗露,只能
用皂角,所以罗信一刀就将头给切了,然后又让李妘娘收拾了一下。
虽然短头看上去很怪异,但在长安也不是没有,很多外国来的商人都是短,因此也没有多少人咋咋呼呼。
当然,在罗信面前咋呼的,都被他踹了。
武顺连忙用布将自己的头包了起来,略微苦涩一笑,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快进屋吧,姐再准备一个菜,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眼见武顺进入厨房,武妧嬅不由得幽幽一叹,她提着一个小包裹,牵着纯儿的手,进入堂屋。
堂屋有一张胡床,床上坐着一名妇人,但从她的面相来看,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可是武妧嬅走上前,对着她行了一礼:“娘,女儿回来了。”
这名妇人竟然是武妧嬅的母亲杨氏?
按理来说,杨氏四十四岁嫁给武士彟做继室,如今大女儿武顺都已经二十五岁,他怎么说都快七十了,竟然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妇人模样。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这杨氏尽管已经六十来岁,但岁月很少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不仅容貌娇媚,身姿也是十分妖娆。
难怪她能生出这么两位冠绝天下的美人,“打铁自身硬”,这杨氏年轻时候也应是天仙般的人物,只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四十四岁才出嫁?杨氏原本还板着脸,但是看到武妧嬅之后,立即笑逐颜开:“媚娘啊,来来,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你这模样啊,跟娘年轻的时候最像,陛下一定很疼你吧。你再加把劲,只要得了一个龙子龙女,咱们娘俩
今后就不用愁啦。”
武妧嬅表情不变,她牵着纯儿坐在了杨氏边上,并没有过分靠近。
杨氏对着武妧嬅说:“媚娘,咱们家本就不宽裕,如今你姐姐又带着纯儿住进来,为娘又老态龙钟,这可怎么办呢?”
“娘,女儿会出去做工,或接一些女红的活,保证不拖累您。”武顺这时候端着一个木盘子走了进来,先是放在杨氏边上。上面都是烙饼,还有四碗蛋汤。
“噢哟,这蛋花怎么这么多啊,为娘平时吃的时候,一个蛋都要吃三天呢。”杨氏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听得武顺连头都不好抬起来。武妧嬅面色一直不曾变过,他面色淡然地看着杨氏:“娘,女儿记得前几天回来的时候,还给您稍了五吊钱,这么快就没了?如果女儿没记茬的话,每月女儿都会给您九吊钱,自己留半吊,您若真的节省,
这后屋里该有一箱铜板了吧?”武妧嬅的言语很平淡,并非质问,而杨氏脸皮也厚,已经习惯了被武妧嬅这么说,她微微一笑:“哎呀,瞧娘这记性,娘还真有一点私房钱。只是,顺娘毕竟已为人妻,而那贺兰越石也没有正式写休书,长
此以往对顺娘和纯儿都不好吧。纯儿再过三两年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一般人家怕是不会要她啊。”
“姥姥,纯儿不嫁,纯儿一辈子都守着娘亲。”纯儿忙跑到武顺身边,仅仅地抱着她纤瘦的身子。“胡说!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只有嫁到好人家,才会有好日子过。若是生了男娃,今后也就安盛无忧了。你可不能像姥姥这样,生了三个女娃,姥爷死后就被人赶出府宅,如今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残喘度
日。”杨氏说的自然是实情,武妧嬅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对着武顺问:“大姐,那贺兰越石没写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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