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是灵州城一个小有名气的地痞。
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夭折,后来家人为他找了一位江湖野郎中,用了两个偏方,性命算是保住了,满脑袋的头发却是掉了个精光。
张彪从小家境贫寒,没有读过书,整日里在街上浪荡,和人争强斗狠,虽说被人打瘸了一条腿,但也打出了凶名,灵州的地痞流氓,都知道长平街上有个姓张的秃头不好惹。
张彪也因此结识了一群酒肉朋友,在城里不能说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但也是横竖两条街上无人敢惹的存在。
此时,张彪正和几位酒肉朋友,坐在街边的一处面摊吃面。
张彪抹了抹嘴,放下碗,对里面的伙计说道:“伙计,再来碗面。”
那伙计一脸难色,看了看他们几人,指着一旁堆叠着的十几个空碗,说道:“客官,你们是不是先把这些的钱付了……”
啪!
张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怎么着,你是怕爷给不起钱是不是?”
那伙计立刻道:“不敢,不敢……”
张彪看着他,不屑道:“我告诉你,这灵州城里,不管是醉香楼还是百花苑,爷可都常去,一晚上几十两银子都花过,会付不起你这几碗面钱,少废话,赶快去煮!”
醉香楼和百花苑是灵州城内最有名的酒楼和青楼,也是声名在外的销金窟,就这几个在街头吃面的穷鬼,怕是连大门进不去,伙计瞥了瞥他们,低声道:“说大话谁还不会,有本事去醉香楼,在这里吃什么面?”
张彪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伙计立刻道:“客官稍等,面马上就来!”
他背过身煮面,放下面条的同时,向锅里吐了一口口水,小声道:“吃什么面,吃老子的口水吧……”
张彪看着那听话的伙计,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身旁的一名消瘦男子看着他,小声道:“彪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干一票,就不用在这里吃面了,还能玩百花苑的姑娘……”
“什么干一票?”
“半年前,那桩大“活”……”
“闭嘴!”张彪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件事情,你们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许提,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老子要你们的命!”
那人立刻低下头吃面,不敢再言语了。
他身旁一人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说道:“百花苑的姑娘和你的五姑娘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哆嗦的事情,吃你的面,晚上玩你的五姑娘就行了!”
张彪面色略有阴沉,半年前的那桩事情,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一条人命,对方居然足足给了他们一千两银子,当时他也是头脑发热答应了下来,事过之后,却怎么想都不对,心里总有些发虚,直到过了半年都相安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一千两银子早就挥霍光了,要是还有之前的“大活”,他却是不敢再接。
“客官,面来了。”那伙计将面放在张彪面前,张彪拿起筷子,眼神无意间一撇,发现旁边墙角的两名乞丐正看着他。
他心中有火,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怒道:“看什么看!”
两名乞丐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露出惊慌或是害怕的表情,其中一人握着木棍站起身,瞥了瞥他,淡淡道:“看你怎么了?”
在这条街上,就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乞丐。
张彪猛地站起来,他身后的几人也气势汹汹的围过来。
“怎么着,想打架?”那乞丐看了看他们,后退一步,大声道:“兄弟们,有人想打架!”
哗啦!
张彪几人怔在原地的功夫,从周围的数条巷子里,立刻就冒出了数十名乞丐,他们皆是手持木棍,将几人团团围住。
这里是丐帮在灵州的大本营所在,从几天前开始,从人数上来说,丐帮已经是灵州第一大帮派了。
张彪吞咽了一口唾沫,坐回原位,舔了舔嘴唇,说道:“兄弟,有话好好说……”
“让开,都让开,围在这里干什么?”几名捕快分开人群,从外面走进来。
在张彪眼里,这些捕快们让人憎恶的面容,从未如此的亲切。
一名捕快看着他,问道:“你就是张彪?”
张彪心中咯噔一下,他最近没有犯什么事情,最多是趁阿虎媳妇不在家的时候睡了他,这不犯法吧?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张彪。”
那捕快指了指他以及他身旁的几人,挥手道:“全都带走。”
张彪急忙辩解:“捕快大哥,我们没有犯法,你……”
一名年轻人从那捕快的身后走出来,微笑的看着他,问道:“还记得我吗?”
那年轻人面容俊俏,笑容和善,但这笑容,在张彪看来,却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之笑。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
半年之前,他再三的确认过,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之后,才离开那条巷子的,也就是说,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半年前就该死了!
张彪身体颤抖,脸上露出极度惊恐之色,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胯下传来一阵强烈的恶臭,不住的喃喃道:“鬼,有鬼啊……”
唐宁退后一步,距离他稍远一些,挥了挥手,说道:“全都带回去吧。”
面摊的伙计看到张彪等人被带走,脸上露出快意之色,目光一撇,看到桌上的一摞摞空碗时,面色大变……
……
唐宁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岳父大人,于是和他一起回钟府。
岳父大人心情似有不佳,吃饭的时候,唐宁才知道,原来就在今日,灵州的新任刺史已经到了。
这位楚刺史,是从京师调任灵州的,他在京师担任的并不是要职,因此也说不上是升还是贬,灵州官员得到消息之后,一早就去迎接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刺史大人刚刚上任,自然是要做出一些成绩,来彰显自己的能力和威严,灵州的地方官员心中也早有准备,但他们也没有预料到,对方刚到灵州的第一天,这把火就烧起来了。
灵州各县县令,被勒令在三个月内,清理掉县内沉积的大案要案,否则就会对年末的考评产生影响,作为刺史,对于州内官员的政绩考评,有极大的话语权。
这件事情岳父大人不用担心,这半年间,永安县的治安算不上良好,但也没有悬而未决的疑案,虽然半年之前,还有两桩案子没有解决,不过比起其他县令,压力已经很小了。
吃过饭之后,唐宁和他说了一声,直接去了县衙大牢。
“我们是冤枉的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干,放我们出去!”他刚刚走进牢房,便听到有人大声喊叫。
他走到一处牢房,看到张彪等人被关押在牢房里,正握着牢房的木栅,大声喊冤。
唐宁指了指张彪,说道:“把他带出来。”
张彪被重新带到了最里面的牢房,唐宁没有让彭琛等人跟着,一个人走过去,看着牢房里面的张彪,却没有开口。
张彪与他目光对视,下一刻就低下头。
唐宁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还记得我吗?”
张彪抬起头,重新看着他,说道:“我不认识你,你抓我进来干什么,我没有犯法!”
“既然你不认识我,刚才慌什么?拉什么裤子?”
张彪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之色,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再次抬头望了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但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安定了下来。
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就说明他不是鬼魂,或许是自己当时太过慌张,误认为那人已经死了……
只要他是人不是鬼,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人,总没有鬼可怕。
“不认识?”唐宁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挥手道:“不认识就算了……”
张彪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生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寒意,比之他刚才在街上白日见鬼,还要远远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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