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类,人类文明,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即是客观规律的具现,
有包含着其中每一个体的抉择。
“说到这里,我大概也能明白,尽管人口来源只占百分之十左右,您,为什么会选择列强文。与其文化,作为盖亚净土的文化背景。”
教授的话,略微出乎方然的意料,他微微向老人点一点头,挥手告别。
原因,其实无须多言,与基于客观现实的历史资料不一样,这些纯属个人的念头,并不存在于盖亚净土的公众平台上。
不过在若干年前,与盖亚净土的相关人士座谈时,他的确谈过这方面的考虑,也和与会者达成共识,那场面,至今历历在目,尤其给自己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只因这一幕在旧时代绝不可能出现。
难以想象,一群旧时代的专家、学者,会如此迅速、彻底的摆脱旧时代之糟粕的影响,
而认可自己身为阿达民做出的判断。
为什么选择列强文,语言,乃至文字,本身只是一种载体,在不考虑效率的前提下,正如自己所言,选择什么其实都可以。
但是在斟酌考量时,依附在列强文体系之上的文化,却一度令他着迷。
人类,自蒙昧时代发展至今,走过了十分漫长的路,其中,从最古老的文明算起,历史却只有短短的五六千年。
在人类发展的极早期,文明,并非遍地开花,而极大受限于地理环境,归结起来,一共有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天竺与列强这四大古文明,其发展程度、区域面积、人口与历史成就,相对而言最为卓著。
至于其他区域,是否也有同时代的文明,
概率上当然有,却几乎没有任何记载与遗迹佐证,无据可考。
从四大古文明,到旧时代末期的遍布盖亚,人类文明,显然走出了一段灿烂辉煌的历史。
然而,这灿烂的历史,每一页却都由血与火著就。
当人类利用火、工具,取得了对抗其他物种、乃至于大自然的阶段性胜利,就不可避免的因人口膨胀、资源匮乏等原因,持续不断的彼此杀戮。
在这一过程中,因生产力之低下,早期战争的破坏性相当有限,
人类文明,而得以绵延至今。
组成群体、社会、文明的人,寿命有限,却逐渐发展出语言、文字、记录等手段,将文明的火种一代代延续下去。
组成“人类文明”这一总体概念的个体,无数族群,无不竭力想要争得未来,残酷的现实,则是其中百分之九十,不,应该说是百分之九十九,都没能坚持到旧时代的落幕,与新时代曙光的降临。
在这其中,人类最早发源的四大文明,古埃及,古巴比伦与古天竺,
全都在一次次战火纷飞之中,灰飞烟灭。
其文明发源地,甚至被荼毒过不止一次,侵略者灭绝原住民,若干代后,又以原住民的身份被新的侵略者灭绝,如此反复,到旧时代末期,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早已不复是当年的那一群体,一切文化成果也散失无踪。
但在这其中,唯有古列强,是令人讶异的唯一例外。
环视盖亚表面,数千年的文明历史之长卷,诞生过多少盛极一时的庞大帝国,转瞬间,却因内外交困而轰然崩塌。
这一点,但凡文明皆无从幸免,其他三大古文明皆毁于这跌宕起伏之中,唯有古列强所在的西大陆,绵延数千年来,始终存有一脉相承、绵延不断的文化,并以此为建构,始终维持主线明晰的文明。
维持数千年,不论风云如何变幻,帝国兴衰,战火绵延,一个文明却能坚持至今,直到旧时代末年仍位居强国之列,
对照人力历史上无数转瞬即逝的文明,这,是一个极其罕有的个例。
文明绵延不绝,对今天的盖亚净土而言,是宝贵的人文艺术遗产,采用列强文,便可以一并将其继承过来,这是很实用主义的做法。
但与此同时,身为阿达民,方然也的确十分好奇,古列强究竟是怎样做到了这一切。
地理因素,在生产力弱小的古代,有十分巨大的作用,研究机构的白大褂们也提出这一论断,指出西大陆文明所在之地,具有较为优越的地理屏障,但,这并无法解释古列强为何能在中大陆游牧民族的多次南下之后,仍保有完整的文明形态。
纵观古代的盖亚文明态势,位于尤洛浦的古罗马,一样具有“不必两面受敌”的地缘优势,其国力极盛时,也曾有世界第一的宝座,前后绵延上千年之久,
最终,却败亡于奥斯曼帝国之手,分崩离析,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那之后,原址诞生的一干国家、乃至文明,不出所料的与三大古文明结局相仿,文化断裂,文明断层,
除占据同一片土地,多少借用文字符号外,委实继承寥寥。
然而西大陆列强却不一样,甚至于,直到旧时代末年,失控之人工智能肆虐的西大陆,也仍然有如丁仲义这样的意志坚定者,
在“天梦”地下城,进行着一场似乎毫无希望的战斗。
类似情形,纵览旧时代末期的几十年历史,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现象。
“……
诸位,当时‘天梦’地下城的态势,危在旦夕;
面对无穷无尽的‘蚩尤’之机器大军,上至管理员,下至普通幸存者,都很清楚自己最终难免遭遇失败,难免会迎来‘死亡’这一必然的结局。
然而就算是这样,丁仲义,和地下城的绝大多数民众,直到‘紅军’攻入地下城、消灭‘蚩尤军’的全部作战单位之前,都一刻未曾停止抵抗,他们在管理员的率领下,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手段,与潮水般涌来的机器大军,殊死奋战。
不仅如此,稍微考察西大陆的文明史,便不难发现:
‘绝不向命运低头,战斗到最后一息’,这种情形,绝不只发生在绝境中的‘天梦’,
而是这一文明的普遍现象。
然而这壮举,在整个西方世界的历史中,却极其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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