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这时代的阿达民,管理员,一个人掌控偌大的“一人之国”,听起来是挺有成就感、也可以为所欲为的美差。
当事者呢,却比谁都更清楚,这只不过是一种随波逐流。
自从掌控nep的第一天起,对这种态势,方然就有很深刻的认知,若干年来始终以此为指引,权衡、决策东北太平洋大区的一切,这与使命感毫无关系,而是nep的命运与自己息息相关。
能否触碰到永不下车的神迹,一切寄望于此,当然不能有丝毫懈怠。
观察、分析psk大区的情形,与一个月前隔海峡遥望、凭空揣测的情形大有区别,意识到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与nep、pcs等等大区迥然不同的割据势力,惊讶之余,方然也对这样一支势力的管理员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这个人,既然身在此位,建立起这样一套莫名其妙的体系,是为了什么呢。
psk大区的竞争力,实力逊于nep,原因似乎就可以归结于此,就“替身”在要塞内的所见所闻,当天下午,在基本恢复秩序的民众居住地、学校、医疗机构与安保部门视察,方然确乎觉得,滨海边疆区的运作大有问题。
走进黑暗中的一栋教学楼,加固建筑的二层,灯光明亮的教室里坐着十几个半大孩子,课间休息时间出现的“阿达民”,让包括教师在内的所有人都一阵紧张。
而“替身”的目光,则落在教室内的各种设施上,若有所思。
虽然这些场景,很快就可以用无死角的监控系统来查看,在一切进入正轨前,他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对古拉格要塞略作考察。
从进入要塞,到造访正在运行的学校,一路上的总体感觉,与asa判断相符,psk大区的综合实力逊色三分,表现在建筑及内部设施上,自动化、智能化程度与nep大区至少有5~6年的差距。
结合武装力量的对比,从履带式炮车、到多足机器人,这一差距则在8~10年左右。
武器的差距,比民用设施的差距还要大,这一数据也显得挺反常,总而言之,走出教室、搭乘电动车前往下一处考察点时,方然的确想到,psk的情形似乎很“以人为本”,这是让他惊讶的最直接原因。
以人为本,旧时代惯用于广告中的一句话,其意义可谓见仁见智。
在今天这样的时代,所谓“以人为本”,当然要看这里指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是管理员,那完全正确,如果是科学技术研究者,也基本成立,但如果是指nep大区定居点内的一千万民众,这就是一句笑话。
不是说一点也不重视民众,而是说,农民总不见得侍弄庄稼,会比伺候家人还上心,这完全没必要。
但是在psk大区,不仅在古拉格,前些日子陆续拿下的其他要塞,似乎也是一样的情形。
所见所闻,不仅比nep定居点内的情形,更加轻松、舒适,甚至也比旧时代的沙罗,典型资产主义国家的民众生活条件更优越,对照过去与现在,这简直就是一件时光倒流的不可思议之事。
psk大区的管理员,莫非,竟会是一个慈善家;
可是慈善家,又怎可能杀出乱世,掌控至少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成为阿达民呢。
在古拉格要塞走走看看,本来是一时即兴,所见所感,却让方然在其中盘桓了好几个小时,直到nept、东北太平洋大区时间的晚六点多,他才走进一间临时用于“审判”的会议室,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陌生面孔。
相由心生,或者,是职业留下的印记,用不着开口盘问、或者问asa,他也能感觉出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
it领域的工程师、研究员,其中一半供职于psk军,差不多是这样。
“姓名,亚历山大*马尔科夫,暂用id:458097725,案卷显示,你在psk军担任要塞一级的防卫系统运维工程师,是这样吗。”
“是的,阿达民……先生。”
看得出来,身材中等、一副缺乏阳光面孔的男人,说话时还在迟疑。
但方然没等他调整情绪,而是单刀直入,询问了一些古拉格要塞的相关情况,这些情况ai基本都调查过,他现在又问一遍,无非是想在这样面对面的交流中,获得些计算机、人工智能不会在意的讯息。
分析psk大区的反常情形,单凭人工智能,并不足以解决一切谜题。
相比于人,计算机、网络与人工智能的“三位一体”,各方面的能力都强大得多,分析问题的视角却受限于fscim体系,相对而言比较呆板、机械。
说白了,一般就只关注psk大区的硬实力,分析、决策的动机完全在如何战而胜之。
至于psk大区的架构,从民众、到管理员的诸多方面,由于和战争进程关系不大,基本上都会被忽略,ai也没能力判断psk当下的社会形态。
一言以蔽之,fscim体系里,本没有这些条目的逻辑体系,遑论解析与判断。
那么滨海边疆大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方然决定亲力亲为,当然,是在不过多占用宝贵时间的基础上,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些非同寻常之处,意义,恐怕绝非帮助nep打赢战争、获得更多资源那样简单。
既然要了解对手,对占领区的一些科研生产体系、信息基础设施,就不能简单的以标准不同为考量,直接当做破烂。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从一开始,方然才会下令,不要处决俘获的it工程技术人员。
侵略者的询问,显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应,诸如安娜*乌沙科娃那样疑似psk“骨干”的家伙,恼怒非常,眼前这些it工作者倒相对比较配合。
大概是业务领域,更需要理性、而非情感,一直面对客观现实的缘故吧,方然这样想到。
“马尔科夫,你刚才提到,‘古拉格’的警戒系统,只通过几条专线与中心相连,现在这一些通路已断开,系统因此而瘫痪?
是否有恢复的可能,如果能,大概要多少时间。”
“阿达民先生,意思是……需要我们一个团队去负责这件事吗?”
“不,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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