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本眯着眼看着高高在上的大雁,心中有些不信。
这少说也有二百步的距离,又是垂直仰射,王离自问若是自己的话,也未必能做到。当下也不说破,只是微笑的颔首。
韩信深呼一口气,凝神瞄准了片刻,嗖的一声羽箭飞出,空中传来一阵大雁的悲鸣扑腾声,然后坠地。
王离顺势望去,不禁瞠目,羽箭竟然贯穿了一只大雁的身躯,连串射下上方的另一只大雁。
王离虽然在北军中并不是以箭术见长,可是这一箭双雁的本事竟也是前所未见。
“好。”王离拍掌赞道,看向韩信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赞许,“果然好箭术。”
赢可则是雀跃的欢呼,上前喜啾啾的拉着韩信的手臂,满脸的笑意。
“你叫韩信是吧?”王离已经从赢可那知道了韩信的名字。
“回大帅,正是在下。”
王离见韩信答对时神色自如,对着他这个北军大帅是敬而不惧,谈谈举止也甚为得体,颇合他的心意,心中便对韩信多了几分欣赏。略一思索,便道:“韩信,北军是大秦的精锐,晋升和调动都是根据军功和资历来的,你若是想从戎的话,我最多也只能封你个曲侯,你可愿意?”
韩信大喜,这曲侯是秦军中的中级军官,手下大约会有千余士卒。韩信只是一名刚刚投军的无名小子,王离便能如此厚待他,可见是对他有心栽培收为心腹。
韩信深深一鞠到底,“谢大帅,韩信一定不负大帅重望。”
王离轻捋胡须,闻言微微一笑,他确实有心栽培这个年轻人。王离见他武艺高强,便动了收他为心腹的念头,韩信知道的太多了,若不能收心腹的话,那只能杀了他灭口。须臾又正色道:“你虽然是我王离推荐上去的,可北军中向来唯军功为尊,所以到了军中,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也只能靠你自己了,我绝不会插手干预。”
韩信拱手道:“请大帅放心,韩信一定不会辱没大帅的虎威。”
王离哈哈一笑,便唤来了自己的亲兵,吩咐他带韩信去军中报道。赢可有些舍不得韩信,紧紧的拉着他衣袖,逼着韩信答应要时常来看他才肯放手让他走。
待韩信背影渐远,王离看了眼仍在目送的赢可,忽然轻声说道;“可儿,这些事情你跟舅父说就可以了,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了。你先在舅父这里住下,记住,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就说是我王家的远方侄女,叫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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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军虽有大军三十万,可多数为戍卒,驻防在北地八郡中,归属各郡郡尉统领。边郡的官制和中原郡县略有不同,中原郡县是以郡守为尊,郡尉辅之。而边郡大多人口稀少,主要是大军所驻,所以在这里郡尉的权势远大于郡守,郡守只是负责些民事和后勤补给。
郡尉平时戍守本郡,战时则统帅各郡驻军配合大军出征,故多步兵。
北军三十万大军里有十六万是戍卒,分属八郡郡守。剩下的十四万大军则是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营,分属大帅直属和四名副将,作为机动战力出征所用,故多骑兵。
韩信被分在了右将军荆骏的麾下。荆骏的出身和王离有些相像,也是将门子弟,得到始皇帝赏识调任北军副将,不过他的资历和王离想比便老了许多,始皇二十八年就来到了北军,也参与了始皇三十三年那场声势浩大的对匈奴的战争,军功显赫。
荆骏在北军中算是和王离走的最近的,因为他很看好王离的前程。一出身便有了耀眼的身世光环,又能得到陛下赏识才二十出头的时候就位列九卿。待蒙恬被革职后王离接任,荆骏便愈发向王离靠拢,凡事都以为他马首是瞻,算得上王离在北军中的第一心腹。
右军是北军中的主战军团之一,兼之荆骏又是王离的左臂右膀,可见王离到是没亏待韩信。
韩信办完一些繁琐的手续,到右军大营时已经日过当午,两个时辰后了。荆骏在外巡视并不在营中,况且以他右将军的身份,也不会放低身价去对韩信这个小小的曲侯示好。所以王离的亲兵并没有领韩信去行军中帐,而是直接去找了右军五营的军侯奚达。
奚达今年三十有六,个头不高身材却孔武有力,一副标准的老秦人的样貌。
他出身于一个落魄的军户家中,父亲在长平之战中战死。大秦多为征发的兵役,既为成年男子每隔几年或者每逢大战就要服兵役,战事一完便卸甲归田,奚达则是少数的类似后世雇佣式的职业军人。
自他十七岁入军,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服役长达近二十年了,靠着积累着军功奚达也渐渐的升迁到北军军侯的位子上。一个破路军户出身的子弟,能到这个位子,奚达已经相当满足了,所以对上官便愈发的恭敬。
一见韩信是大帅的亲兵领来的,奚达便十分热情的上来迎接,帮着韩信办完了入职的一些文案,随后很亲热的拉着韩信四处熟悉军营。
奚达虽是那种比较直爽的关陇大汉,可混迹军中多年,自然是知道些人情世故的。他见韩信年纪轻轻便做上了曲侯的位子,还是王离的亲军领来报道的,想必是大有来头,所以才会对韩信热情十分。况且曲侯也是他重要的下属之一,和他弄好关系来于公于私都是需要的。
奚达所率的这一营是右军九营中的一营,全军约三千二百人,分为三个曲,韩信即将统领的二曲就为其中之一。
一月前荆骏率着右营跟随着王离北上驱逐匈奴,在阴山北麓遭遇了匈奴左贤王部,一场激战下来,虽然取胜,可自身也有了不小的伤亡。奚达这部也损失了近四分之一,其中一个曲侯更是战死,所以才会有空缺让韩信顶上。
鉴于右营有了不小的伤亡,王离便让后营替换下了右营,荆骏带着右营先回肤施大营休整,从后备军中补齐兵力。
一路上奚达很热情的向韩信介绍道:“右军是北军的主战兵团之一,一共分为九营,其中四个骑营四个步营还一个将军的亲兵营。”
“哦。”韩信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步营?草原上的匈奴人不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吗,若是步营怎么能追赶上他们?”
奚达呵呵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北军的步营可不同于中原的步卒,平时都是骑马跟着大军一起前行,装备放在随行的马车上,遇战则下马布阵结营。”
韩信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奚达又指着不远处校练场正在操练的一队骑兵,说道:“那就是我北军中的骑营。”
只见近千精骑正在校练场练习骑射,大群的骑士围着校练场飞驰轮射,中间的数十个草人已经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羽。
弩虽然在秦军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秦灭六国和北驱匈奴的战争中弩曾被广泛的使用。可弩也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制造困难且保养不易,在草原上和匈奴的骑兵追逐中,弩发挥远比不上之前取得的辉煌。所以骑营中很少备弩,多为步营所用,相对应的对骑射的要求就高上了许多。
奚达见韩信似乎对骑兵很感兴趣,便停下了脚步,细细和韩信介绍骑营的各种情况还有作战方式。却没注意到校练场上一些骑士缓缓的停下了聚在一起,看着奚达和韩信二人。
一名黑脸的汉子轻轻的用手碰了碰旁边一名长相颇为英俊的白净青年,道:“你看,那不是五营的军侯奚达吗,怎么在那对我们三营指指点点的,他想干吗?”
那白净青年脸色有些不善,斜目看了眼,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说完眼睛骨溜溜一转,嘴角处露出了几丝邪笑,“石头,不如我们过去戏戏弄他们如何?”
“我可记得上次在得胜酒楼,五营的吴歇他们仗着人多把我们打的可惨,今天正好找找他们军侯的晦气。”
那石头听后面色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奚达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上官,他是军侯我们只是曲侯,若是以下犯上恐怕少将军那也不好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丁封,”
丁峰扫了他一记白眼,哼了一声道;“谁跟你说我们要去直接冒犯他了,我们这是在正常的演武操练。再说,有少将军在,我们怕奚达干什么。他就算是军侯,还能管到我们三营的事情吗?”
石头闻言点了点头,也觉得大有道理,心中顿时活络起来了。他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喜欢惹事的主,被丁峰这么一撩拨,倒是心痒难耐。
韩信正颇有兴趣的听着奚达的讲解,忽然察觉到远处的异动,眼皮一跳,目光扫向奚达身后。奚达也感觉出身后有异,只听见一阵人仰马踏声渐近,便回过头来。
这一回过头来却近数百骑朝这边猛的冲撞过来,短短数十步的距离瞬发及至,竟然毫无停缰勒马的意思。
被急速奔驰的马队踏过,即使不死也是重伤,饶是奚达久经沙场,仓促之间也吓得脸色苍白,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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