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九十二 郭某人的枯燥生活(1 / 1)

东汉末年枭雄志 御炎 1817 字 2个月前

郭某人素来都是个热爱读书的人。

从小他就在郭单的指导下粗浅的学习儒家经典。

十二岁到了帝都,跟随蔡邕进一步学习经典,从文人角度探究这个时代的儒门士人们的内心需求。

等成为卢植的弟子之后,在实用派卢植的指导下,又开始窥探儒家罢黜百家的霸术的奥妙,十八岁才堪堪学成。

不是他不努力,也不是他不够有天赋,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太学教育非常粗糙,基本上就是口耳相传的教育模式,且老师只说一遍,学生能否悟到,全看自己的天赋和机缘。

而精英教育也不过一对一口耳相传,且老师有了多次传授的可能,学生成才的几率会更大。

但是有资格享受精英教育的人,即使在受教育的四十万人之中,也只有百分之一左右。

很幸运,郭某人就是那四十万人里的百分之一当中的一员。

可以说没有卢植的点播和悉心传授,郭某人不会明白这个时代最高端的游戏规则,也就难以不断地抓住机遇,将自身利益最大化。

并且也通过这段时间的精英教育,让郭某人获得了持续学习、增长自己学识的能力。

他会断句。

这就非常重要了。

因为这个时候没有标点符号,文章一以贯之,如何断句,如何理解先人意思,全在老师传授,比如至今为止还有争议的『道可道非常道』,今人尚且有争议,就不要说那个时代了。

如何断句,甚至决定了如何理解这一篇文章的真正含义,决定了这一派学者之后的走向,以及一个家族的社会地位。

所谓掌握经典解释权就是掌握了断句之权,汝南袁氏就是掌握了《易》的断句之权,才成为了难以撼动的学术宗主,四世三公。

卢植会断句,但是他的家族没有掌握对于某一经典的断句之权,没有这样的资格,他只能教会郭鹏如何断句,如何理解先人的意思,这让郭鹏受益匪浅。

这年头,你想认字,想得到书,不难,难就难在学习。

没有老师通过大量练习教你断句,就算有书读,能认字,你都学不会经义,自学都是奢望,没有自我提升的空间。

只有学会断句,才有自学的可能,而断句,则是学术宗派垄断学术的重要权力,被他们死死拽住,绝不松手。

所以郭某人会断句,能用自己的标点符号来断句,就是他最大的优势之一,是他可以不断自学的原因之一。

比如他对《韩非子》的自学。

在扩大地盘的战争之中,郭某人从战火之中偶然得到了一套《韩非子》。

前世今生,他都没有读过《韩非子》,所以他将这套《韩非子》视若珍宝,手不释卷,只要有时间就不停的读,至今为止读了七十三遍,又亲自手抄五遍,每一遍都有新的体会。

通过学习,他认为,这套《韩非子》,才是最适合让帝王学习的帝王教科书。

韩非用诗性的语言,阐述冷冰冰的权力关系,揭示君臣之间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比起儒家学者们专门用来忽悠人的尧舜禹禅让的故事,《韩非子》才是良心。

立国以后,郭某人亲自给郭瑾开了一套学习书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韩非子》,尤其是其中的《扬权》一篇。

他亲自为这一篇做注,让郭瑾深入学习这一篇章,了解到上下一日百战的实质,了解到君臣之间最干脆彻底的敌对关系。

罢黜百家,罢黜了这些冷冰冰的东西,留下的,是满口的仁义道德。

但是这些东西的实质不会改变,郭某人通过战争得以洞悉的实质,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

更何况,他还有自主学习的能力,足以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将韩非子篇章自主断句,加以学习。

没人可以限制他自我提升,没人可以限制他的思想,洞悉他的行动模式。

于是,他不仅掌握儒家学术,掌握法律条文,还掌握了韩非的权术思想,开始学习和运用权术驾驭自己的臣子,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到如今,谁也不能阻止郭某人用看待敌人的方式看待自己的臣子,无论是谁,在他眼里都会是敌人。

作为皇帝,早上起床就要在权力场上和臣子用智慧和大脑战斗,正面对战群臣。

晚上上床则要在床上用身体和妻妾战斗,通过自己的身体和对妻妾的宠爱程度,侧面操控妻妾身后的家族势力。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一日百战,生活枯燥而又危险,也难怪自古帝王常常难以长寿。

深刻的体会了做皇帝的本质之后,每一次面对群臣上奏,面对群臣以大义名分对自己的施压,对自己的行为限制,那个时候,郭某人就会意识到战争又开始了。

可是,诸君,你们不曾意识到,我是个喜欢战斗的人。

诸君!我喜欢战争!

郭某人狂笑着,张开双臂,迎接臣子们的挑战!

对于郭某人为了自己的精致生活而大兴土木、大建内廷,群臣十分不满,认为这是皇帝要堕落的前兆,认为这是危险的讯号。

于是以尚书令程昱为首,司隶校尉国渊和礼部尚书崔琰紧随其后,策动尚书台大量官员一起上表,言辞恳切,话里带泪,纷纷要求皇帝郭鹏停止享乐,把注意力转移到江南,转移到还没有平定的荆州和益州上。

天下尚未一统,您就要固步自封了?

这是崔琰上表说的。

自古以来建立帝业的帝王,从未见到过做了皇帝就固步自封纵情享受的,你这样做,难道想要重蹈秦国的覆辙吗?难道想要你辛苦建立的帝业二世而亡吗?

这是国渊上表说的。

他们说的话可真的不客气,一点都不委婉,就是在指着郭某人的鼻子骂。

大义名分真好用啊。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皇帝施压,除了“昏庸残暴”的昏君之外,正常的皇帝怎么会斥责这样的臣子呢?

不仅不该斥责,还应该低声下气的认错,这样,才是好皇帝。

终于体会到被臣子怒骂的皇帝的感觉了。

郭某人莫名的有点享受。

很奇怪,之前自己没做皇帝的时候,没人这样做,结果现在做了皇帝,反而有人这样做了。

感觉很奇妙。

骂皇帝比骂军阀更有意思吗?

还是说,更安全?

这种心理转变就很有意思。

“苏远,你说为什么之前我没做皇帝的时候,没人会这样骂我,可我做了皇帝,却有人这样骂我呢?”

郭鹏看向了身边的近身大宦官苏远。

苏远是原先侍奉过刘健的宦官之一,在仅存的宦官之中,也是资历比较深厚的,于是被选为郭鹏的近身大宦官。

苏远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侍奉郭鹏小心翼翼,从没有半点差池。

面对郭鹏的提问,他素来也是小心谨慎,从来不敢妄议郭鹏不准他发表言论的事情。

虽然他识字。

“可能是过去陛下还没有身系天下安危,而现在陛下身系天下安危,所以群臣更加担忧。”

他小心翼翼地回复。

“更加担忧?嗯,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啊。”

郭鹏呵呵一笑,没有在谈论这件事情。

虽然被骂的感觉不好,但是其实也还好,至少把自己大肆扩张宦官衙门的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这个时候就适合表演出一个虚心纳谏知错就改的帝王形象,其他的,应该就差不多了。

于是郭鹏下诏,向臣子表达了自己的『疏忽大意』,并且召开了大朝会,令朝廷相关部门一起来商议这两件事情,并且商讨出兵讨平荆州和益州的事情,以此做出自己的姿态。

既然刘璋和刘表对方拒绝了自己提出的招降要求,那么剩下来所面对的,必然是战争。

这是新朝建立之后的第三个月,延德元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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