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所想要得到的东西,却是我现在所想要阻止的,你和我,从一开始就该是对立的,以后也一直会是。”白萝那一双灵动的黑瞳中,已不染一丝情愫,带着一分决绝的意味,划分清楚了两人日后的阵地。
而坐在桌案后的白瑾虽是早有预料,却还是被这话语戳了心,她知道白萝的倔强脾气几多厉害,所以这么多年她苦心伪装着一切,若是可以,她甚至想把这温和虚伪的面具戴一辈子,就是独独不愿面对这般境地。
“阿萝,或许我会伤害所有的人,但是唯独你,我不会的,离开卫明贞吧,她会让你受伤的。”
白萝嗤之一笑,躲开了白瑾满是深情的目光,勉强挑了挑唇角道:“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吧,所以,我先告辞了。”
这次她是真的不再停留片刻,转身拉开双扇木门便快步离开了,自始自终,她都不再看白瑾一眼,直到她的身影已经全然消失了,身后坐在椅上的白瑾才挥手推翻了桌案上的一应物件……
走了很远,白萝果断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打砸声,想来白瑾是气的不浅,不禁在心中为自己点了根烛,她那样的人只怕比卫明贞还要睚眦必报吧。
尽管和白瑾撕破了脸面,白萝反倒行事大端起来,离了松竹苑便径自往白淳璇的正院去了,那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白萝还是不愿一竿子打死一众人。
“世女回来了,快些进去吧,国公等了很久了,正念着您呢。”白淳璇身边的老人一见着白萝便迎了上来,笑着将白萝带向了偏院去,指着小佛堂便如是说到。
白萝道了一声谢,便伸手推开了几重祥云底的佛堂门,果见她阿娘正跪坐在中央的蒲团上,对着上首供奉的几位佛陀虔诚叨念着divcss=tadslahref=target=_bnk超强系统/a。
当年她离开天都时,这处还是个观赏水榭来着,听闻还是后来她阿娘病重后,才主张在此筑了佛堂,从护国寺请的佛陀,日日都要在这处静坐半日。
“是阿萝吧,快过来。”
白淳璇并未回首,只微阖双目沉声唤到,掐在手间的白玉佛珠仍旧有顺序的滚动着。
“阿娘。”白萝敛了神色恭声喊道,然后几步走了过去,跪在了白淳璇的身侧的蒲团上。
此时,白淳璇睁开了眼睛,久病多时的双瞳泛着棕色,放佛蒙着一层轻雾般渺茫,和白萝过于相似的轮廓十分好看,却失了生机。
“见到阿瑾了吧?那孩子这些年也不容易,她舅父一心要复仇是个心冷的,控她也控的严格,所以做事方面往往走着极端,离她远些吧。”
静曼的空气中弥漫着袅袅沉香,馥郁的气息终究安定了白萝方才还乱遭的心,侧目间,她看向了阿娘柔和的半面,迟疑道:“她的舅父?”
白萝暗惊,该不会是……
却见白淳璇点了点头,忽而闭上了眼睛,好半响才说道:“那年不巧阮阳发了洪灾,先帝便指派了齐王前去赈灾,彼时我同你阿爹才成亲不过几日,便奉旨前去陪行了,那时年少轻狂总想做番政绩,却惹了祸事被人追杀,那次我身中数刀差点断了气,机缘巧合到了梁家。”
这越听,白萝便是暗讶不已,果然这事没那么简单,当年天都城里众人都说白家信任的国公是个无能的,却还是抱得了第一美男,如何能服众,也难怪阿娘会心急于政绩。
“阿娘,阿姐真的不是你的那个?”
听出了白萝的尬然,白淳璇摇头笑道:“不是,我爱你阿爹都入了迷,哪又看的下旁人,当时便是……阿瑾的母亲救了我,她名唤玉姿,是上榆梁家的大小姐,不同于其他的商户小家女子,她生性泼辣,长的却是极美,擅经商又熟画技,诗词歌赋样样都信手拈来,有城府却又善良至极,很难叫人不喜欢。”
“那阿姐的父亲是齐王?”
白萝忍不住问到了,而这齐王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陛下登基前的封号,所以当年还曾发生过一则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提起那时的齐王,白淳璇的面色就有些不善了,握在手间的白玉佛珠也停了掐动,但见她十指发紧,泄露出心底的愤懑。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传了玉姿到城主府,以至于她遇上了卫肇。阿萝啊,她是阿娘认定的好友,可是归根结底却是我害了她,每每想起她死时的场面,阿娘这心里便如刀割般……”
说起那年的事情,倒不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而是一场孽缘,彼时白淳璇为了感激梁玉姿的救命之恩,回了城主府后便备下厚礼,使人去招了人前来准备答谢,却不料一贯好奇心甚重的梁玉姿会遇上花心的齐王卫肇,两人擦出了不该有的火花。
齐王年轻时就是个风流多情种,拈花惹草却又最是无情,白淳璇深知他这一弊端,奈何此人又有治国之大志,在众皇子中能力也堪堪为上,所以她才会选择了齐王来助。
待她知晓梁玉姿与齐王之事后,梁氏已然有孕三月了,她震怒不已,却又为时已晚。
“她以为卫肇会娶她,还不止一次同我说,便是做个庶妾也是愿意的,可是我又怎不知卫肇那人,东宫妃娶的就是鲁阳王女,何等尊贵,就连低等的庶妃那也是四品官家的嫡姑娘,她又怎么能择选的上。”
委实如此,白萝看过名册,今上仙逝多年的中宫是为鲁阳王之嫡长女,便是如今的卫淑妃,那也是尊贵的汾阳王女,一心谋权的陛下又怎会娶低下的商户女呢divcss=tadsrahref=target=_bnk继承者们]皇冠与水晶鞋/a。
“那后来呢?”白萝不禁问到。
“后来?又哪来的后来,卫肇那无心之人,失了乐趣,便让随妾小高氏端了碗堕胎药,强给她灌了下去,后便连夜赶回了天都,那时已然七个月大的肚子了,她竟然……她竟然拼死将孩子生了下来,那孩子一落地,她也就落气了。”
居然,还有这等事,白萝只觉心都凉了大截,即使不曾亲眼见过那样的血腥场面,却也能想象到那样的悲惨。
白淳璇笑着落了泪,喃喃道:“她死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那样好看的眼睛睁的又大又扭曲,我知道她是在恨,我却只能感受着她尸体慢慢发凉,所以呀,我也恨极了。”
她恨自己,却更恨卫肇,可惜彼时她已经阻止不了他登位的步伐。
“那孩子只能被瞒下了,可惜她是早产,几番都差些养不活,我不得不推迟了回天都的时间,在上榆梁家一直照顾着,直到她满一岁了才回到这里,那时我并未将事情告诉你阿爹,直到后来卫肇登基了,而我和你阿爹又有了你,期间的几年我也曾去看过阿瑾几次,都是北辰在教养着,我也就放心了,不想最后一次去时,北辰跟我说他有了个计划。”
梁北辰是梁玉姿的弟弟,他从来都不是个善茬,特别是在自己敬爱的亲姐姐被害死后,心思就更加深沉了,手段也极其狠厉,他的计划无非就是要抢走卫肇的一切,只要有白淳璇的帮助,那么什么都是可能的。
所以这才有了侧夫带庶女上门寻亲的那件惹人笑话的事情,又有谁知内里辛酸呢。
至此,白萝算是彻底大悟了,一直以为看到的便是真的,却不料暗里还藏着太多太多的不是,只是她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般的曲折,会丧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阿爹又是何时知晓的?”
言及楚聿安,白淳璇缓缓张了张由于过度紧握而僵硬的十指,已经全然麻木了,她却下意识的转动起佛珠来,面上的泪痕已是斑驳,可见心中悲痛。
“你阿爹是个忠君爱国的,我这番行事他自然是不允,你八岁那年,他便查清楚了一切,所以便和我有了分歧,这一吵就吵了两年多,追究他还是带着你走了。”
白淳璇的决定无疑是在行大不逆之事,在国与家面前,两人各自做个了选择,所以楚聿安很决然的和她分道扬镳了。
“那你和阿爹的约定是什么?”
“那个约定啊,说来也是你阿娘我最为无耻的一次,我拿你同他做了约定,他可以带走你,却必须在将来的某一日助阿瑾登位,他当时也是气极,应下了可唯一的要求便是我再不能见你。”
说起这事,白淳璇还是极为愧疚的,对于楚聿安和白萝,她都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甚至还用尽了手段,也难怪他这么多年都不愿再见她。
“原来如此……”
白萝清楚记得幼时,阿爹阿娘是如何相亲相爱的,直到她被楚聿安拖着离开白家时,她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阿娘终究不曾追过来,只求了阿爹不要改她的姓名,以至于白萝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阿爹的脸色有多难看。
原来只为了一个白瑾,不禁想起这些年来,阿爹每每醉倒在后院的模样,痴痴傻傻哪还是人前敬畏的那个楚大将军,很多时候还会看着白萝流下几滴泪来,全然脆弱不成形。
很多时候,白萝也在想为什么阿娘不要他们了,所以离开天都几年她都是不愿再回到白家的,唯独一个白瑾,她认作了姐姐,到头来只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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