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平不知道武达哪来的这番勇气，今天的这番话等于是向自己的公然挑战。唐小平不认为利用外资有什么错误，外商投资普安，看重的自然是丰厚的利益回报，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投资给你，女人街接团想要体育场地块的原因就在于此，他们投资开本身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是他们想不花一分一毫取得体育场地块，表面上给出的五千万只是一个空头支票，唐小平开始的时候也考虑到了政府尊严的问题，可想到了运河开项目，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大笔投资，决定将体育场地块出让给女人街集团，他也是花费了一番痛苦挣扎的。

可是从武达的话中，他感觉到自己被多数人曲解了，在别人的眼中自己是个置政府尊严于不顾的市委书记，这让唐小平难以忍受。

武达离开市委书记办公室的时候，马成龙也过来见唐小平，和他擦肩而过，马成龙明显看出武达的脸色很难看，他跟武达打了个招呼，武达这才反应了过来，向他笑了笑，笑得相当勉强。马成龙推测到武达肯定挨批了，他心里不禁生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马成龙进入唐小平的办公室内，先观察了一下脸色，他虽然不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物，可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是能够注意到的，秘书正在一旁扫着地上的玻璃碎屑，马成龙不用问已经猜到刚才生的情景，书记一怒之下摔了杯子，这在他的印象中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情，马成龙小心翼翼的叫了声，书记。

唐小平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目，低声道：“女人街集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马成龙道：“明天我们要签署土地转让协议，他们承诺本周运河开项目投资就能够到位。”

唐小平用手揉了揉眉间，低声道：“外面的闲话是不是很多？”

马成龙知道这个项目议论的人很多，嘴上还是道：“没什么闲话。”

唐小平摇了摇头，仍然闭着眼睛：“我知道体育场土地转让给女人街集团，一定遭到很多人的非议，外面不可能没有闲话。”

马成龙赶紧解释：“说闲话的都是一些目光短浅的小人，他们不知道您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大局考虑，是为了普安未来的展考虑，书记，你辛苦了，为了普安的展承受了不少的委屈。”

唐小平叹了口气道：“自从我走上这个位置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一个领导不被人非议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的身边全都是溢美之辞，那么他更应该好好检讨自己了。”

马成龙脸上有些烧，唐小平这句话好像在提点自己。

其实唐小平并没有这个意思，现在他也没有提点马成龙的心境，唐小平道：“运河开项目资金到位之后，建设进度一定要跟上，现在很多人都质疑我们运河开项目是不是正确，只有用事实说话，用工程说话才能堵住他们的嘴巴。”

马成龙赶紧表态道：“书记，您放心，我一定抓好运河开项目工程，绝不会让你失望。”

唐小平望着马成龙打心底又叹了口气，马成龙这个人做事的决心是好的，可惜他的能力摆在那里，先天不足真的很难改变。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唐小平不会把当时的运河开项目的事情交给马成龙。

唐小平道：“刚才我和武达同志谈过，他分管的工作过于繁重，我看他很难兼顾体育工作。”

马成龙微微一怔，武达现在分管的就是体育文化，唐小平还说他的工作过于繁重，这不是笑话吗？明显是武达得罪了唐书记，唐书记要削他的权，听唐小平的意思是想把武达从体育这块地方踢出去，马成龙建议道：

“唐书记，我看刁一品同志不错，干脆让刁一品同志兼管这一块儿，一方面可以增进企业文化的作用，也能减轻武达同志的负担。”

唐小平点了点头道：“这个建议不错！”

金市长听说武达连分管体育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多少有些气闷，你唐小平的手臂伸得也太长了吧，可金市长本身和武达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为武达去和唐小平理论，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他把市里的意见转述给了武达，对武达只能报以同情。

武达对这个决定并没有感到意外，从他对唐小平说出那番话开始，他就已经考虑到了自己有可能面对的麻烦，唐小平剥夺他分管体育的权力，就是想他不要再体育场地块上提意见，就是要把他从这件事中踢出去，武达感到的只是深深地失望，作为一位市委书记，唐小平的心胸显然比他预想的还要小许多。

金市长充满同情的望着武达道：“武达同志，市里考虑到你工作过于繁重，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认为怎么样？”

武达反问道：“金市长认为我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生气？”

金市长无言以对。

武达道：“如果市里抱着为我减轻工作负担的目的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工作非但不繁重，而且很清闲。我的体力和精力都允许我负担更繁重的工作，但是作为一位下属，我尊重领导的决定，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有些话我该说的还是要说，我认为市里在运河开项目的决策上已经出现了重大的失误，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只会给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金市长叹了口气道：“武达同志，你说的有些意见我也认同，可是很多方面我说了不算啊。”

武达淡然笑道：“我说了更不算，可是该说的我还要说！”

金市长焉能听不出武达在影射自己的软弱，可自己并不认为自己软弱，认为自己才是政治智慧，避其锋芒，看到唐小平走出了昏招，才懒得去提醒，由得他错下去，沿着这条错误的道路走下去，他唐小平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去吃。

武达昂头挺胸的走出了市长办公室，他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可是现实显然是冷酷的，唐小平把他的合理建议当成了是对他权威的挑战，而且马上下手将他推出局外。

武达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老体育场，隔着马路眺望着暮色中的体育场，体育场和市中心的直线距离还不到1公里，但是中间有一条河，武达曾经勾画过普安市的蓝图，要在这里修建一座桥梁，打通体育场和中心广场这条通路，这样就可以将商业中心一直扩展到这里，到时候这片土地的价值将呈几倍几十倍的上涨。女人街集团无疑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提条件，要求拿下这块地。

武达认为这块土地明显被贱卖了，五千万，而且是空头支票，一个拥有强大展潜力的地块就这么被出让了，他感到心痛，只有真真正正把脚下的土地当成自己的一部分，才能体会到他此时的痛楚。

一辆车挡住了他的视线，武达看到了秦书凯的笑脸。秦书凯乐呵呵道：“武达市长，这么好的兴致，来这里视察工作啊？”

武达笑了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

秦书凯微微一怔，从武达的话中他听出有些不对头，他低声道：“上车，我请你吃饭！”

武达道：“好啊，咱们去吃朱老三砂锅！”

到了那边，武达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夹了颗茴香豆放在嘴里，叹了口气道：“唐书记让我以后不用再分管体育了。”

秦书凯有些错愕，酒杯停顿在嘴边：“凭什么啊？”

武达道：“我针对运河开项目提出了几条意见。”

秦书凯道：“那他也不能公报私仇啊！”

武达微笑道：“不是什么公报私仇，政治上的见解不同罢了。我也没什么遗憾，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领导不接受，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秦书凯道：“省里难道看不到？谁在为普安考虑，谁在为了政绩牺牲国家利益，他们看不到吗？”

武达和秦书凯碰了碰酒杯，两人同时饮尽，武达道：“每个人的政见不同，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不一定可以得到他们的认同。”

秦书凯道：“可是女人街集团在运河开项目的事情上做文章，利用投资要挟政府，这不仅仅是触犯利益的问题，而是对我们政府尊严的挑战，这件事不能让步。”

武达道：“也许领导们认为，有些让步只是政治上的一种技巧和手段。”

秦书凯摇了摇头道：“我不觉着他们有什么政治技巧，无非是怎样最大限度的保证自身的政治利益不被侵犯。根本就是自私，考虑的不是国家不是人民而是他们自己。”

武达摇了摇头道：“领导有领导的考虑。”

秦书凯道：“这不是小事，是关系到普安展的大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武达说，其实不过是唐小平打击我罢了。

秦书凯说，最近马成龙和唐小平走的很近，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武达听了这话，冲着秦书凯苦笑道，算了，喝酒吧，好东西坏东西，咱们说了都不算。

秦书凯冲着武达撇了一眼说，说的人多了，只怕也还是有效果的。

武达听了这话，两只眼睛忍不住有些愣神起来，尽管今天多喝了几杯，可他还是能听得出来，秦书凯这是话里有话。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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