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雨夜(一)(1 / 1)

外面的夜,突然是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狱中那个破陋的小窗中漏了进来。

明明是盛夏时分,一阵微风吹过,何绵儿却是凭空生出了几分寒意。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熟悉的面孔,却是同昔日陈夫子截然不同的气质,一时之间,她倒也生出了几分恍惚。

不知此人,究竟是不是自己往昔相识之人。

“陛下,莫不是以为,绵儿当真是杀了人不成?”何绵儿只惨然一笑,问出了这个在她看来荒谬之极的问题。

她本是期待着那人立马否决,却是见那新皇沉默了。

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何绵儿的一颗心,只慢慢凉到了极点。

外头的雨依旧下着,不时有风吹过,那油灯的火苗被吹得是东倒西歪,却是不见熄灭。

半晌,那新皇才叹了口气,道:“绵儿,怕是这京中所有人中,只有寡人一人,亲眼见过你杀人。”

他亲眼见识过她杀人,一个使毒,,不留一丝痕迹;一个用刀,是人头落地。

何绵儿不悲反笑,这笑容之中的苦涩意味却很太重了。

素不相识的风闲川可以怀疑她杀了白家小姐,出声质问,她全然不在意,自是矢口否认。

但昔日与她同生共死的陈夫子,竟是也如此猜测与她,怎能不叫她心寒?

“陛下该不会是忘了,在那蒙古草原上,绵儿杀人,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罢了。”何绵儿似乎一时之间,有些不愿将眼前之人同昔日那个温和的陈夫子联系在一起。

“是。”那新皇全然不否认,却是接着叹息道:“绵儿,你的心中,全然只有许云卿,为了他,你怕是什么都肯做的。”

白日被勒住的脖颈开始隐隐作痛,何绵儿只觉嗓子不太舒服,便开始咳嗽起来,一时竟是咳嗽得停不下来。

咳嗽到后来,她只觉自己的心肝肺似乎都要被咳出来了。咳着咳着,竟是脸上都咳出了眼泪。

那新皇见状,上前来扶住了她,只柔声安慰道:“莫要急,我且看看你的脖颈如何了?”

何绵儿却是扭过头去,拒绝意味十足。

那新皇便缩回了手,只立在一旁,叹息道:“你还是如此倔强。你可知,寡人心中岂不痛?可是,那丫鬟分明是看到了,那行凶之人,就是你。种种证据,无一不指向你呀。”

随即是接着道:“我太了解你了,这些年来,你为许云卿是一桩桩,一件件,做了太多。就连我,好几次都生出了想要诛杀许云卿,将你夺回的念头。”

新皇的脸上,全然是懊悔。

“既是如此,陛下还是走吧。”何绵儿已然不想再看到此人,不愿再多听他说一句话,只出声送客。

那新皇却是上前来,紧紧握住何绵儿的手,急切地道:“绵儿,你不若假死出京。你相信寡人,最多不过一年,寡人定会让你改头换面,重回宫中,伴我左右,我们二人永不分开。”

这番话说得是信誓旦旦,任谁都不能再怀疑他的用心。

何绵儿脸上尤且挂着泪,心下却是只觉万般讽刺。这帝王之位当真可怕,将一个善良温和的陈夫子变成了眼前之人。

“陛下这般,莫不是想要效仿昔日的唐高宗?”

何绵儿不免讽刺道。她只眯着眼,她知晓以新皇的才略,自是不甘做一个唐高宗,将李家王朝赠送与一个武则天。

“不,寡人心中,当绵儿是国家栋梁之才,比之男儿,亦不为差。”那新皇一脸赞赏地道。

何绵儿只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既是如此,陛下还是等绵儿恢复清白之后,再为陛下奔走效劳。”启银

说罢,只仰头看着新皇,不愿有丝毫的妥协。

那新皇不得已,只道:“既是如此,寡人便再信绵儿一回。不过,”

他还是接着补充道:“如若众口铄金,那时,怕是由不得绵儿了,寡人定是要送你出京。”

后面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何绵儿却也是懂得。他不愿何绵儿被处以极刑,亦或者是被终身监禁。

大抵从这点上看,新皇心中,始终是对何绵儿怀有一丝善意。

何绵儿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他既是不信她,二人也无话可说。

只听得那新皇似乎再三踌躇,终于是出了狱门。

何绵儿只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细细聆听着屋外的雨声。雨声潺潺,她心下却也好似滴漏的雨,下个不停。

片刻,只听得外头有人走了进来,脚步轻浮,一听便是那风闲川。

“娘子,怎得如此沉默?”只见那风闲川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进监狱好似入那无人之境。

何绵儿当下只觉心累,不想说话。

那风闲川便自顾自地坐在了她身侧,不知从何处拿来了酒壶,举起壶来,问道:“可愿同小爷我小饮一杯。”

何绵儿只摇摇头,不愿搭理他。

却是见那风闲川便大口地喝着酒道:“你也别发愁,搞不好明日死去的人便活了过来,你我二人就可以直接风风光光地出了狱。”

何绵儿只觉他这疯言疯语,实在是听来有些可笑。但念及他两日来一直在狱中陪着自己,这般情意,倒也不好出言讽刺。

只道:“若是如此,便最好了。”

两人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风闲川却是突然开口道:“方才那人,不是许大将军吧?”这话,却不是在疑问了。

何绵儿只淡淡道:“既是知道,还问作甚?”

风闲川却是朗声一笑,又咕咕喝了两口酒,这才道:“看来今夜,这狱中是要热闹了。”

何绵儿附和着他道:“是的呀,要热闹了。”毕竟,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可惜了,一会小爷我还得给你老让出这监狱来。”那风闲川只随口找些话说。

话音未落,便闻得狱外似乎有人在同狱卒搏斗,声音不大,在雨夜的掩饰下,更是微乎其微。

但何绵儿还是隐隐约约有听到狱卒的闷哼声,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谨慎。

却是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那风闲川随即是收起了酒壶,起身挡在了何绵儿身前。

何绵儿笑了笑道:“风公子还是躲远些,免得误伤了。来人,无论如何是冲着我的。”

风闲川摊开扇子,故作轻松地扇了扇道:“谁叫我这风流公子,偏偏是最爱这英雄救美的事情。”

何绵儿自是不管他的玩笑话,两人直勾勾地盯着那狱门入口,耳听得有轻微的脚步声,却是不知,来人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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