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不绝的金属垃圾山上,架设着数条长而光滑的赛道,无数的机车来来往往呼啸而过,旁边除了同样高声欢呼的观众们外,还有震耳欲聋节奏明快的电子音乐在高高的喇叭上放着,鼓点一阵一阵地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中,整个人都不由自主想要随着鼓声乐点不由自主摇摆着大喊。
邵钧情绪果然很快就被现场的气氛给调动起来了,惊叹地看向那令人吃惊的机械垃圾山:“怎么会有这么多废弃零件?”
路亚耐心解释:“繁星城本就是帝国最大的工业城市,大部分机甲工厂、飞梭、车辆、机器人工厂基地都在这儿,就连联盟著名的ag公司,在这里都有生产基地的。这里原来有个很大的天坑,从前废弃的彻底没有用的机械垃圾都往这里倒,渐渐的越填越高,反而变成了一座机械垃圾山,后来总督禁止这边再继续扔垃圾,但是也没人处理,毕竟垃圾处理费也很高,这片土地本来也没有什么开发的价值,干脆就这么堆着了。”
“然后就被机车党们发现了这里,凑钱搭了几个跑道,延续了几十年,越来越受年轻人的喜欢。”
邵钧看着机车上的骑手们在跑道上呼啸着,做出种种特效动作,有些骑手甚至连头盔都不戴,车背后还戴着衣着暴露的女孩子,女孩子们脸上的神态看着就像用了软饮料的那种恍惚和亢奋……他微微摇头:“这太危险了。”
路亚笑道:“怎么忽然老气横秋起来了,看你还很年轻吧?还在读书吧?”
邵钧一默,想起自己在帝国九州大学还没有读完的学历,很尴尬目光闪烁含糊着道:“没有……这些孩子,也不上学?”
路亚几乎想要笑出来,浓密的眉毛挑了挑:“这些都是上不起学的,每天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邵钧啊了一声:“帝国不是也有义务教育吗?”
路亚非常耐心道:“义务教育是针对良民的。”
邵钧茫然看向那些神情飞扬的少年们:“他们不是良民吗?”
路亚道:“他们是农奴的后代。”
邵钧一怔,路亚道:“是不是很奇怪,农奴的孩子,应该也是奴隶,为什么会自由自在在外边浪荡,竟然没有在干苦力?”
邵钧微微有些尴尬。
路亚有意思地看着对面那黑发少年的耳朵甚至已经窘迫得发红,笑着解释道:“虫族战争后,大量的奴隶逃亡,包括军奴逃亡,聚集在不同城市的贫民窟内,形成了大量的黑户,然后生下了没有身份的后代,就是这些人了。”
“我听说上次月曜城地下城清理过一次,很多黑户都被发到北边去种地去了,估计很快就要开始人口普查,这些人应该很快会被捉回去,再次沦为奴隶,但是他们无路可走,也只能在这里寻求刺激……生死对他们来可能还不如刺激风光一次。”
邵钧看着上边川流不息的机车少年,各个四肢灵活,精神奕奕,低声道:“他们其实可以去考军校吧?”
路亚似笑非笑:“是那个新皇帝刚刚创建的奴隶军校吗?你知道军奴是做什么的吗?”
邵钧摇了摇头,他并没有随柯夏在前线很久,但是当年帝国军一支军队,往往是一半正规军,一半的军奴,军奴基本都是后勤服务部队。
路亚温和地笑了:“他们一般是做炮灰、冲锋、苦力的,最苦最累最容易死的任务,都是他们执行,军奴是没有上升途径,也没有服役期限的,就是说进了军队,就要一直做到死——那个什么奴隶军校,只不过是培养更高级一些的奴隶,更快一些的刀罢了。”
邵钧不说话了,路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来,这里有租车的,我给你租个车来玩玩,算答谢你。”
邵钧毕竟不是真正的少年人能够满心都是玩,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后,他猛然觉得柯夏肩上的担子还沉得很,这些天只要通讯,柯夏总是在埋头政务,想来是真的忙,这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邵钧摇了摇头道:“算了,你还是忙你们的事吧?不用陪我,我随便走走就回去了。”
路亚眼眸里含了笑:“怎么,是嫌弃他们太底层吗?我看你家境应该不错的样子?”
邵钧摇了摇头:“没有的,只是出来时间长了,怕家里人担心,还是早点回去吧。”
路亚贴心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邵钧摇头:“不用,你有事的吧,不必送我,我自己找个车回去就好。”他抬眼看了下垃圾山上那些醉生梦死的青少年们,太多了,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了一种强烈的不对劲的感觉,常年在高压环境中培养出来的第六感往往能救他一命,他便对路亚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离开了垃圾山。
路亚嘴边噙着微笑,看着邵钧走远,他身边的黑皮杰克低声道:“就这么放他走了?感觉像是别有用心,太可疑太巧合了。”
路亚摇了摇头:“算了,看上去年纪还小,感觉像是个逃家的小少爷,应该没恶意,随他吧。”他看着那颀长身影走远,忍不住又笑了下,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杰克道:“小少爷会修车?还一眼就能看出刚换了新能源。”
路亚道:“家境优渥,接触过机甲的家吧,算了我们事还多,他不纠缠,就随他去吧……”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枪响响起。
赛道上一架正在高速疾驰的机车上的青年忽然一头栽落到了赛道上,失去控制的机车往前撞出了赛道落下来,而那个青年滚落下来的身体很快被后边刹不住的机车嘭地撞飞,轻飘飘撞到了空中,然后砰地落到了地上,他的头部早已爆开,像一个烂西瓜一样。
场中忽然爆发了一团尖叫。
然而又一声枪响,赛道上又有一架机车再次失控。
路亚变得凌厉之极的眼睛已经看向了一侧垃圾山头,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停着一辆敞篷车,车窗架着了一架狙。击。枪,车里的人正在大声欢呼炫耀着,为自己击中了目标。
而就在对面的山头,还有不同的车正在穿梭着,每一辆车上都有着衣着华丽的人拿着猎。枪,对准了赛道上那些疾驰的机车。
人群大呼四处奔逃着,只有永不疲倦的电子音乐声还在疯狂播放着,刺激着围猎者们的欲望和热血。
“是那些该死的贵族!这是来狩猎了!”围猎没有身份的黑户奴隶,射击高速疾驰的机车来找乐子找刺激!这些畜生!
路亚暴怒起身,却被杰克死死拉住:“哥!我们快走!这些贵族肯定带着保镖卫队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您还有大事!”
路亚胸膛起伏,瞪着那些欢呼的万苦闷牙齿里狠狠挤出了一句:“畜生!等我办完事……”他忽然住嘴,看向了一侧,在那里一辆敞篷车本来正开着,一个男子疯狂笑着挥舞着手中的猎-枪欢呼炫耀着自己的战绩,却忽然被一个黑发少年猫着腰迅捷靠近了窗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忽然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脖子,飞快将他从车窗里拽了下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男子大叫一声抬起头来已经满脸鼻血,却再次迎来了当胸毫不留情力度极大地一脚,男子嚎叫着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手里的枪已经被那黑发少年夺走,然后倒转枪托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男子终于彻底闭嘴不动了,也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死了。
嘶!路亚忍不住笑了出来,杰克忍不住道:“干得漂亮!”
却看见那黑发少年摸了摸那把枪,很快找到了开枪的窍门,反手先给了那下车想要救助主人的司机一枪,司机腿部中弹哀嚎着滚落在地上,然后很快被路过的惊恐未定的奴隶们围殴踢打,只能抱着头哭嚎求饶。
路亚却紧紧盯着那黑发少年,他面容平静站在车前,背靠着车,双腿微开,腰身笔挺,两手托起那把长而沉重的长距离狙。击。枪,侧头开始瞄准了那些开着华丽敞篷车的贵族们。
砰!
摇滚着的巨大音乐中,一辆跑车车轮被准确集中,直接翻滚着落下了赛道。
砰!又一台跑车被击中后轮,勉强保持着平衡停了下来。
高亢的电音女声仿佛咏叹一般声声无限拔高着,荒诞的电音在空旷的垃圾山中回荡,趾高气昂的围猎者们瞬间转变了角色,变成了被精准狙击的猎物,开始惊惶地四处逃跑。
黑发少年眉目宁静,细腻如瓷的肌肤在鸦黑的头发下泛着冷白的光,他的立姿稳如一棵树,纹丝不动的手臂托着狙击□□,稍微有些长的额发下漆黑的眼睛始终冷而宁静,长距离狙击,仍然保持着一枪击穿一辆车的准头。
那是相当惊人的准头,那几台华丽漂亮却在高速疾驰的跑车被一一击穿了车轮。
这是立姿狙击,那杆狙。击。枪是最新款的,很重,但那双白皙得一个茧都没有的手稳稳托着修□□身,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还有之前的劫持、夺枪,迅速破坏对手战斗力,娴熟将车子当成自己背部的屏障,稳而准的射击,一系列的操作都证明了这少年,完完全全是一个久经训练的战士。
但那还带着稚气的少年面容、白皙细长扣着扳机的手指,细腻光滑如瓷如同贵族精心保养的肌肤,与这样的老练冷漠地狙击,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路亚站在远处看着着金属光泽的垃圾山阴影里笼罩着黑发黑眼少年颀长舒展的身躯,甚至还记得少年身上若隐若现的清香,侧脸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着的薄唇,这一刻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长而尖利的警笛声划破了长空。
路亚微微变了脸色,杰克拉着他道:“快走!警察要来了!”路亚看着那个少年手里拎着狙。击。枪,微微转头看向远处的警车,腰线利落,目光清正而没有任何恐惧。
杰克看他脸上还有犹豫之色,连忙轻声急促道:“救不了的!您不是说他家境好吗?他既然敢动手,必有所恃!我们还是快走吧!万一警察都来了,我们就走不掉了!您的身份经不起查!还有咱们的计划……”
路亚推开了他的手:“你先走。”已经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加速疾驰,他决不能抛下他。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那个黑发少年转身单手一撑,已跨入了旁边那被他打晕的纨绔少爷原来的敞篷车内,飕!那车子仿佛起飞一般,全速疾驰,向山下的公路冲去,无数的警车拉着警笛追了上去。
路亚咬了咬牙,还是转身驾车离开了混乱的现场,还抱着一线希望,那逃家的小少爷目标太大了,不一定能逃掉,希望他家里可千万真有点本事能对抗那些贵族,但是心里却隐隐知道不太可能,贵族杀奴隶,不需要负任何责任,杀良民,赔点钱就行,但是贵族杀贵族,那就不一样了。
被路亚挂念的开着飞车的邵钧甚至根本没有停顿,将那漂亮拉风的敞篷跑车直接一路开进了总督府。
然后将那一蜂窝的警察和那群贵族赶上来的护卫一股脑交给了茫然的花间酒,自己躲回了房间,妄图想要在被柯夏发现前,将自己身上那些小擦伤给处理掉。
当然他这样惊天动地的逃家又声势浩大回来的方式自然很快就被报到了帝国皇帝面前。
柯夏推门进去的时候,邵钧正脱了衬衫对着镜子用治疗仪处理背上被流弹灼伤的地方,然后被正正看了个正着。
帝国皇帝含怒未发,只阴着脸召唤了所有随行御医过来,将邵钧从头到脚检查并且对所有伤口等等地方都消毒过一次。
确认不会感染到什么病毒以后,邵钧再次被强行送入了治疗舱。他心虚,柯夏一句话不说,他也知道对方一定很生气,老老实实自己进去躺下,很快在带着催眠的治疗液体浸泡下,迅速进入了深睡眠。
柯夏按捺着胸中那几乎要爆炸的炸。药。桶,眼看着他进入治疗舱内安分治疗以后,才大踏步出来,花间酒那边早已手脚利落地将所有的报告以及录着邵钧光辉事迹的视频录像全都送到了他跟前。
当看到邵钧在满是流弹的机械垃圾山里满不在乎地拿着狙。击。枪射击的时候,柯夏直接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花间酒战战兢兢,柯夏咬着牙:“查清楚那群畜生都是什么人,一个个全都给朕流放到荒星去做军奴!他们不是爱狩猎吗!给他们找个野兽多的荒星!”
花间酒低声道:“警察局长还在外边……”
柯夏怒道:“就地免职!永不录用!不对!让廉政署给我查!这样放任,怕是不干净!给我狠狠的查!”
花间酒低头道:“是。”帝国贵族还用查吗?随便哪个拉出来不是劣迹累累,皇帝看不顺眼谁,只要查,必没救了。
柯夏狠狠又将手里的金笔扔了出去,胸膛起伏,这是他统治下的帝国!随随便便出去就能遇上这样的畜生,还差点受伤,若是那些流弹击中他……若是那些畜生带的人误射了他,若是他开快车逃离追捕的时候有个闪失,无论哪一个都是他承受不了的后果。
然而他竟然一个字也舍不得说他!
于是等邵钧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柯夏压在床上恶狠狠地吻醒的。
论旷了一个多月天天看着爱人却不能吃,以及愠怒之下的帝国皇帝会做什么。
总之邵钧并不知道那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因为他根本没有空看向窗外。他也不知道到底任由柯夏胡闹了多久,身体过于敏感的他很容易就被柯夏拉入了纵情的愉悦和恍惚中。
他被迫叫到嗓子哑透,最后只能从牙关里溢出破碎的声音。
迷迷糊糊间,柯夏甚至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一副手铐,将他手腕铐在了床头,精疲力尽的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反对,但帝国皇帝仿佛发掘了什么特殊爱好一般,又兴致勃勃地掐着他的腰将他翻过身,又覆了上去。
邵钧只是微微弹动了下腰,很快就被帝国皇帝强力压制下放弃了挣扎落了回去,他新身体的皮肤薄,又在治疗舱里养得过于嫩了,眼圈早就红了一圈,柯夏吻着他湿漉漉的睫毛质问他:“你知道我多担心吗?那么多流弹,你就敢站在那里躲都不躲!真该让你被拷去警局好好讯问一番!”
邵钧开始还含糊着说了几句对不起,后来疲惫得只管趴在丝被褥里一动不动。
但柯夏看着他双手被铐在床头,无力地垂着头,侧脸泛着薄薄的一层潮红,短发湿淋淋仿佛水洗过一般,手臂到背部甚至连着腰侧肌肉都被拉长了,现出了极为性感迷人的腰线,不由意乱情迷,伸手扳起他的下巴深深吻着他。
邵钧透不过气来,只好无力侧过脸强撑着睁开疲惫的眼睛希望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把他们怎么处置了?”他的声音沙哑,手乖乖被铐着,身上薄而细腻的肌肤已经全被打上了他的指印吻痕,有着一种被凌虐后破碎的美感。
柯夏征服欲爆棚:“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赞美一下专=制集=权带来的高效率了,那群畜生都已经被我送上流放的飞船了。”他仿佛讨要奖赏一般地又凑近邵钧,邵钧闭着眼睛微弱道:“不要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柯夏意气风发道:“你睡你的。”我忙我的。
邵钧:……
直到将邵钧折腾得再次沉沉睡去,柯夏召唤来机器人,拿了湿热的毛巾替他一寸寸清理身体,乐在其中地又揩了不少油,才意犹未尽地将丝被覆上他身上。却没舍得解开手铐,只是躺在一侧,伸手赏玩一般地轻轻揉捏着邵钧铐在一起无力垂下的十指,修长白皙,指尖还泛着微红,他五指交错握住对方的手掌,握紧又松开,乐此不疲,忽然床头的通讯响起。
他看了眼是花间酒,知道应该是紧急事,看了眼还在沉睡完全没有被吵醒的邵钧,拉起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盖好后,起身出去接了电话。
花间酒声音充满了茫然:“陛下,我们卫队带来的能源失踪了。”不翼而飞,所有的监控、报警系统、执勤卫队,全部都没有任何异常,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能摊上这么大的事,前几天弄丢了钧,今天弄丢了能源,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引咎辞职了。
柯夏:“……”帝国还有人敢偷走皇帝的能源?
这实在太魔幻了,柯夏看了眼还在床上沉睡一时半会不会醒的邵钧,关上门走了出去。
黑暗如同墨汁一般浸透了夜空。
静悄悄的总督府里,一个披着漆黑斗篷身材修长矫健的男子从总督府里不起眼地地方走了出来,有人低声道:“大人,总督府这边最近来了逐日城的大人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戒备森严,一个总督府原来的人都不用,您现在还来总督府这边太危险了,还是早点离开吧。”
披着斗篷的男子嘴角噙着笑,声音浑厚:“就是要在总督府闹出大动静,能源那边才好瞒天过海……总督的主卧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吧?”
那个黑暗中的人物微微打了个抖:“大人……不然还是算了吧,我总觉得他们不好欺负,前天繁星城的警察分署来了,说要追捕什么犯人,最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之后杜克伯爵、怀特子爵都亲自上门拜访,但也都灰溜溜地回去了,我总觉得他们不好惹,全程总督都没有出面过。”
男子微微掀开斗篷,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以至于那带了几分冷峻的下颔线条都柔和了点:“是来了逐日城的大人物就更好了,让我送给这些狗贵族一个印象深刻的大礼。”
……
男子一路通行无阻,显然对总督府十分熟悉,而所有的中控系统也仿佛对他全不设防。他进入了总督府的走廊外,才踏入卧室果然身体就顿了顿,还真是来了大人物啊。
卧室门口,笔挺地站了几个近卫,穿着的是皇室近卫军的服装。
来得是皇室贵族吗?男子漫不经心抬腕,在手腕上的仪器键盘上敲了敲,过了一会儿,几个近卫通讯器上同时收到了一条信息,紧急任务,要求他们即刻到大门戒备。
几个近卫抬腕看了下,谨慎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的确是走了,但仍然留下了一个把守在卧室门口。
啧,果然训练有素,看出来这次的大人物真的很重要,男子已经迅速在心里估算出了几个人选,然后以鬼魅一般地身法忽然出现在了那个近卫身后,近卫身子晃了晃,迅速被他用麻醉弹击中倒在了地上。
他悠闲地跨过近卫身上,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卧室是个套间,外间从家具到摆设,全部换掉了,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但却充满了低调的奢华,以及一种非常奇怪的洁净感。
似乎主人有洁癖一般,整个卧室套间的外间,都一尘不染,干净到极点,所有的家具都擦得锃亮,东西也非常非常的少,极简风格的书桌上只扔着几本书——一本帝国地图,一本星图,还有一本密密麻麻的全是各地的赋税收入情况。
男子拿起来翻了翻,看到厚重精美的纸张甚至还微微有些卷,里头还有不少笔划加重的痕迹,旁边还有着批注,非常漂亮的贵族特有的花体字。
男子墨绿色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些惊讶,而更惊讶的是,这套间似乎并不是一人住,旁边仍然设着另外一张同样宽大的书桌,但这桌子很干净,只有一本非常厚的机甲原理书,仍然是时常被阅读的样子。
男子嘴角挑起了嘲讽的笑,在那张漂亮的桌子内安上了一个“小礼物”,这个小礼物一会儿会放出巨大动静,让这位来自逐日城的“大人物”吓一跳。
他走进了卧室的内间,打算在卧室里也留下些纪念品,但一进去就愣了下,床上居然有人。
月色淡淡照进窗子里,朦朦胧胧只看到一个少年趴在那里,双手被铐在床头,被子下露出白皙肩头。
男子脸上那嘲讽的笑容又冒出来了,刚才看到桌上那些书和字生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被抹平了,贵族的花样真是众所周知的糜烂。
但是有人的话,一会儿那小礼物炸开会着火,到时候这小玩意儿被锁在床上,怕是会殃及池鱼,他原本这个计划,并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原本得到的情报是能源失窃,这里住着的大人物已经离开了卧室,他趁机在这里制造点骚乱,转移注意力。
他想了下轻巧上前,打算将那可怜小宠物的手上手铐给解开,至少一会儿能离开房间。然而他才靠近床头,那少年就忽然警觉抬起头来:“谁?!”
!!!
月色下他只看到对方抬起眼来瞬间清明凌厉如野兽的眼睛,然后瞬间就要起身,然而床头手铐咔地一声响阻止了他起身,然而对方并没有丝毫迟疑,而是双手握着床柱借力双腿缩起然后狠狠向他胸口蹬去!
这一下又快又狠,几乎难以想象之前他还在沉睡或者昏迷中。披着斗篷男子甚至根本来不及躲开,只来得及本能地将手横过来挡住了那双踢向自己的长腿。
嘭!
好大的力度!
幸好他的手上还装着外骨骼的手甲,否则这一踢如果正中他胸口,只怕肋骨会骨折,他被踢得向后蹬蹬退了几步,心中暗惊,抬头却看到那少年显然也被反震得摔回了床上,闷哼了声,月光正照在他正脸上,他心头一震,已叫了出来:“钧?”
邵钧愕然抬头,他原本正在沉睡中,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靠近,迷迷糊糊一睁眼忽然发现不是夏,惊得立刻依靠本能做出了攻击,但却一时没能挣脱那坑爹的手铐,双足又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一阵剧痛,大概脚被扭伤了,结果那披着斗篷的高大男子忽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抬头喊道:“开灯!”
中控系统毫无反应,那男子却将斗篷帽子往后掀开,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邵钧一怔:“路亚?”不错,这名神秘潜入卧室的男子,正是他曾经见过的路亚。
路亚神情复杂,微微举起双手示意:“我没有恶意,我替你解开手铐。”他上前不知用什么,很快替他解开了手铐,然后又一言不发,将斗篷解开,上前忽然将宽大的斗篷覆盖在了他身上,严严实实替他将斗篷系好。
邵钧这时候才想起,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刚才那一下的,被子更是早已不知滑落何方,幸好光线昏暗,对方还真是温柔……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中控系统为什么没有反应?夏又去哪里了?路亚怎么会深夜出现在卧室?
他手腕得以松开,连忙道了声谢,翻身想要下床,结果左足落到地板,一阵剧痛从足踝传来,瞬间嘶了一声,路亚伸手立刻扶住他,将他按回床上,低头道:“别急,我看看你的脚……”他手心晃了下,手甲手心侧亮起了一个小灯,照到邵钧足踝上,然后清晰地看到了脚踝上头清晰新鲜的牙印,心里一沉。
邵钧却没注意,只道:“没事,应该只是有点脱臼了,复位就好了。”又问路亚:“路亚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亚心里已经做出了个决定:“没什么,我来办点事,你跟我走吧。”
邵钧茫然抬头:“啊?不啊,走去哪里?”
路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卧室外间已经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邵钧在极度愕然中被路亚一把抱起,已经迅速熟门熟路地从窗口翻了出去,急速奔跑起来:“一会儿和你解释。”
总督府此起彼伏地爆炸声陆续响起,然而中控系统的警报声却完全没有被惊动。
整个总督府的上空,徐徐升起了无数的爆炸烟花,组成了一个火红色的双翼的大天使。
邵钧抬眼看着那个天使,伸手扼住了路亚的脖子:“站住!”
路亚在花园的一角站住了,但邵钧感觉到了他脖子上的声带在微微颤动,仿佛在笑:“你可以信任我,听说过自由天使吗?”
邵钧搜刮了一下脑海中对帝国的记忆:“一个……反奴隶制度的人权组织?”
路亚道:“不错,我们为奴隶争取人权,这次来繁星城办点事,你过得不好吧?和我走吧。”
邵钧想到刚才自己被铐在床头,明白对方这是误会了,只好忍着羞耻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就是情趣……”
路亚忍不住又笑了下,低头看向他,神情是包容的:“傻孩子,贵族都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你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以后我慢慢教你,现在我们立刻得走了。”
他又快速奔跑起来,没有继续管那扼制在他脖子的手,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所有的中控警报都没有触发,显然他双腿加装了机械装甲,跑得飞快。
邵钧忍不住问:“这里戒备森严,你到底怎么进来的?中控警报怎么没有报警?”
这也太危险了!帝国皇帝的出巡居住的房间,自然是早就被安全专家前后排查过多少回了,竟然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上次自己逃出去,借助的是花间风,但那基本就是个内贼,加上自己本就有通行权限,才畅通无阻,这一次呢?严格的中控系统和戒备森严的近卫,竟然都没有起到作用?帝国皇帝的安防,如此不堪一击千疮百孔吗?
路亚笑道:“总督府的中控系统早就被我埋入了病毒,平时一直潜伏着罢了。门口倒是把守着近卫,我劫持了通讯,给他们发了个讯息让他们去大门口戒严了。”
邵钧无语,问题是柯夏进来以后,安全专家应该是重新检查过中控系统的,他脑海里一闪,一眼瞥见空中那还没有散去的火红大天使焰火,忽然想出了对方的身份:“你是那个著名的网络病毒专家炽天使!”
路亚奔跑着,还是忍不住笑了:“看来我还挺有名的。”
邵钧道:“据说你制作的网络病毒把帝国和联盟的星网都黑过。”
路亚彬彬有礼:“其实很多时候是其他人借着我的名头,我并不太爱出风头。”
邵钧道:“每次黑过以后都留下栩栩如生燃烧着双翼的天使,所以人们叫你炽天使。”
路亚已经轻而易举带着他从总督府的后门走了出去,那里静悄悄停着一辆飞梭,他将他往飞梭里头塞进去,邵钧反应过来,按着飞梭门:“等等……”
他再次失踪,柯夏会把花间酒给拆掉的……
路亚却笑了,低下头俯视着这少年,外边光线亮很多,黑发少年的声音微微沙哑,斗篷对他来说很宽松,但耳边、颈边的白皙肌肤上全是被粗暴对待过的印子,就连按在飞梭门边的手指上,也全是惨不忍睹的痕迹。
他应该是刚刚被惩罚过,惩罚他什么呢?擅自开枪在外射了贵族们的座驾?警察也拿他没办法,所以他当时才那么毫无畏惧。因为帝国就是这样的,哪怕贵族身边的小玩意儿,贵族没有失去兴趣之前,那也是有特权的。
更何况这孩子真的还挺可爱的。
他问道:“他对你还挺好是不是?你突然离开,怕他担心?那个把你锁在床上的贵族?”
邵钧脸微微一热,路亚低声道:“你有正当职业吗?”
邵钧一怔:“算是有吧……”
路亚了然:“近卫?总之是他身边的职位吧?还给你开了优渥的薪水?”
邵钧哑然,路亚仍然笑意盈盈低头看他,背后是不断爆发的天使焰火:“总之是他一句话,就可以取消的职位。你还能读书,能受教育,能学射击,学机甲,是不是?给你优渥的衣食住行,都和他一样,极尽奢华。但是他不高兴的时候,又可以把你锁在床头,说是情趣,嗯?”有这样变态的癖好,又有这样滔天权势,联系到书桌上的那些书,那个人呼之欲出,应该就是从前掌管帝国军的柯叶亲王。
“小朋友,那不叫对你好,你只是他的小宠物,他喜欢你的时候,对你挺好。他不喜欢你了,就可以剥夺掉你的所有,甚至连做人的权利都没有。当他一个小小的任性,就能改变你的人生的时候,那叫控制,不叫喜欢。”
“真正的自由不是这样子的。”
邵钧看向他,心里挣扎着,这个自由天使组织,一向很神秘,无论联盟还是帝国,都找不到组织者,只知道也有军队和秘密基地,对帝国贵族是旗帜鲜明的反对,但之前的虫族战争,他们也蛰伏了一段时间,如今虫族被歼灭,这是又继续出来活动了?这是一个难得的一睹其中机会,但是柯夏……
路亚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耳垂,那里仍然有着鲜明的牙印:“跟我走,我带你看看真正的自由。”
邵钧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算了,你走吧,我不去了。”以后再说吧,柯夏会疯掉的。
路亚手落下,手甲上弹出了一根麻醉针,轻轻插入了邵钧的颈侧,然后抱住他滑下的身躯,看着对方睁大的漆黑眼睛,眼神从清明慢慢变得涣散,轻笑道:“睡一会儿就到了,我时间太少,还有些事要忙,之后和你慢慢解释。”
“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将陷入沉睡的少年斗篷裹紧塞到后座安置好,路亚将飞梭门关上,进入驾驶座,没想到这次来拿能源,还能顺便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得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他满意地启动飞梭,迅速滑入了黑暗中,背后的总督府里,层层绽放的焰火仿佛还在奏响一曲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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