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川说话时,嗓音里浸润着酒气,低沉又性感,点准了声控的死穴。他离她那样近,整个人几乎倾覆在她身上。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明明话说得也没什么特别,但听着实在欲气。
许昭意忽然觉得耳朵发烫。
“你别这样……”她伸手轻轻地推了下他,心跳得飞快,“我要回家了。”
察觉得到她在紧张,梁靖川也没为难她,俯身靠在她肩上,嗓音温温淡淡的,“那你等我会儿,我手机落下了。”
“嗯。”许昭意自觉地点点头,几秒后茫然地眨了下眼。
其实有点见鬼,她总觉得今晚哪里不对,他俩纯洁的同桌关系突然就……反正被下降头了似的,她不止没抗拒没生气,居然还听话地站在原地等他。
也不知道谁疯了。
推门的一瞬间,起哄声和各种探究调侃聚拢过来。
朋友打量过他,笑得意味深长,“呦,我刚让你们继续,居然真继续啊?现在居然还舍得回来了。”
梁靖川懒得搭理,撂下句“走了”,拿走了桌上的手机。
“欸,等会儿,”朋友侧了侧身挡在他面前,“你为什么不把人带过来啊?就这么走了多没劲呐。”
“非把她带过来做什么,”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让你给她磕个头,拜个早年吗?”
“怎么说话呢,我是说领过来一块玩啊,”朋友笑着低骂了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连我都懒得搭理,凭什么应付你们?”梁靖川挑了下眉,淡声道,“你少打歪主意。”
“哪儿能啊,我最讲义气了,朋友妻不可欺我还是懂的,哥们我从不撬墙角。”朋友勾着他的肩膀,努力作出一副真诚的模样,信誓旦旦地保证,“真的只是认识一下,多个人热闹。”
“好奇也不行,”梁靖川一句话断了他搞事情的念想,“你再拿我的人开玩笑,别怪我以后在‘给你不痛快’上找乐子。”
“……见色忘义。”
聿公馆靠近郊区,有大片的山林掩映,偶有林间的清凉吹开夏日的燥热。等梁靖川出来的时候,许昭意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长廊尽头,在两栋楼从露天的衔接处俯瞰下方靶场。
“你感兴趣?”梁靖川见她看得兴起,笑着问了句,“要去试试吗?”
“嗯,我会一点儿。”许昭意看着靶场上的情况,轻声道,“以前假期去夏威夷,闲着没事的时候学过。本来是想秀给我爸妈看的,难得他俩有空一起出来,结果我练好了,又没影了。”
她说话时乖巧又恬淡,声音细软清甜,总给人一种温温柔柔、怡然自得的感觉。
梁靖川喜欢她此刻的样子,看着她的侧脸,无声地勾唇。
就是这个笑,一不小心落入许昭意眼底。不过她会错了意,直到去了靶场还耿耿于怀,甚至越想越气。
“你刚刚到底在笑什么?”许昭意不爽地拿脚尖碰了碰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你是不是觉得我水平不行,偷偷嘲笑我?”
“我没有,”梁靖川凝眸看她,低了低嗓音,“我在想我的小女朋友怎么这么厉害。”
“谁是你女朋友?”许昭意低着头调瞄准镜,冷哼了声。
迟早会是。
梁靖川慵懒地垂着视线,靠在桌边,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靶场里灯火通明,远处的锦标旗贴着旗杆,偶尔被微风卷起。夏日的夜晚,四周还算静谧,空旷而开阔的环境下,枪声消散得快,只有蛐蛐在歇斯底里。
许昭意其实很谦虚了,但凡她说“学过”、“会一点儿”的东西,基本都能做到拔尖,她在靶场上发发命中十环。本来就是证明给梁靖川看的,现在她又觉得,顺利到没什么乐趣。
所以最后一颗子弹,她抬了下手腕,角度稍微调转。
砰——
新靶纸干干净净,积分器上的成绩毫无变动,看上去特像是失误。许昭意面不改色地摘了眼镜和耳机,似乎并不觉得遗憾。
报靶员刚要惋惜地提醒“脱靶”,视线晃到前方,惊得声音都卡在喉咙里了。
枪靶后方100米处,锦标旗的细线被子弹精准击断,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地上。
天秀。
如果说这是失误,那这失误未免太有水平和难度了,几率小到可以去买彩-票了。
与此同时,靶场内的画面被尽收眼底。二楼房间的地板是单向可视玻璃,几乎能将楼下一览无遗,其中一整面墙壁藏匿着电子屏,能调取附近马场、赛车场、靶场等一切地点的监控。
“这手玩得牛逼啊我操,他这个小女友挺秀啊,刚刚就不该让他俩走。”朋友笑眯眯地向后靠去。
“留下来干嘛,找不痛快吗?”边上有人一哂,“你小心他知道了,这事没完。”
画面中,许昭意抬了下空枪的枪口,颠了下梁靖川的下巴。她的唇角翘了翘,像只主动调-戏人的小孔雀。
“你要试试吗,小同学?姐姐刚刚是不是特别酷?”
“不玩了,”梁靖川垂眸笑笑,修长的手指拨开抵在喉间的枪口,莫名让人绝出温柔来,“我甘拜下风。”
许昭意也觉得没意思了,正要提议走,梁靖川忽然握着她手中的枪,咔哒一声换掉了弹夹,调转枪口。
“不过我刚想起来点事,临走前解决下。”
靶场的冷光旋落,映照他清俊的侧脸,他端枪的姿势标准,手腕劲瘦清绝,勾着点少年气和清澈感,格外招眼。
砰——
他瞄准的也不是靶纸,但不同于许昭意最后那一枪,周围似乎没什么变动。
脱靶了?
对他难得的失手,许昭意诧异又困惑,偏头看向他。
“没事,”梁靖川懒懒散散地撂下枪,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只是讨厌在这种时候被人盯。”
许昭意显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却也懒得深究。
二楼观景台的电子屏幕突然切掉一块,杂乱的雪花占据了满屏,最好的观测画面消失,其他的监控用处不大。
“操,居然把摄像头给狙了。”朋友拨开了面前的酒杯,笑骂了句,“真小气,我就是好奇又没恶意,看一眼都不行?”
“你也不看看他多在意那女的,真要比一场,十拿九稳也得故意输给她,”有人碾掉了指间的烟,看破也说破,“讨女孩子欢心呢。”
狙主控摄像头比锦标旗更刁钻,但他依旧命中得轻而易举,实力不言而喻。不过看他在意那股劲儿,输也心甘情愿。
“别的我没看出来,”朋友啧了声,眯眼笑了笑,“我只看到嘴唇都给他咬肿了。”
回去的路上安安静静的,氛围变得格外微妙。大约是今晚这一茬太震撼,当时她没多少反应,现在情绪发酵,根本不敢停下来想。她严重怀疑自己是史上第一人——
毕竟听说过千里送人头的,可没听过千里送吻、送调-戏的。
许昭意坐在长椅上,咬完一小口章鱼小丸子,把三根竹签插到了身侧花坛的泥土里,整整齐齐地排列好。
“你做什么?”梁靖川拿着炒酸奶和冰淇淋,慢悠悠地踱回来。
“我提前哀悼一下。”许昭意抬手捂住了脸颊,委屈到肩膀微抖,“我初吻没了。”
梁靖川心说她反应弧长得离奇,过于后知后觉,嗓音挫败又无可奈何,“我初吻也没了。”
“可我是女孩子!”许昭意瞪他,手撑在身侧长椅上,小腿往前踢了两下空气。
“在这种事情上,你还搞性别歧视?”梁靖川好笑地垂眸,将东西放在一边。
“那不一样,反正跟我想的很不一样,”许昭意视线幽怨地看着他,“而且你喝醉了,说不定明天醒过来,你就忘了呢?”
“我没醉,许昭意。”梁靖川低着声认真道,眸底一派清明,“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周遭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
许昭意怔了下,面无表情地抬眸,瓮声瓮气道,“你要是没醉,今晚还这么禽兽,那我可能真的想削你。”
话题还没讨论出什么结果,身侧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弹出一条消息:[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啊?]
刚解锁了屏幕,许昭意还来不及输入,手机忽然被抽走。屏幕在梁靖川手中调转了个方向,按着语音键回了句“不劳费心”,而后关机丢回。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不是,”许昭意被他搞得发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大晚上的,他凭什么给你发消息?”梁靖川淡淡的,毫无悔过之心。
按照他的说法,那大晚上的,她不是还跟他在一起吗?
“梁同学你这就不讲理了,现在才不到九点,”许昭意回忆了下时间,好气又好笑,“说实话,你这样我都怀疑你俩有仇,你小时候《论语》怎么教的?有朋自远方来——”
“虽远必诛。”梁靖川眼皮都没掀一下。
“……”
循循善诱的说辞不止没起到作用,梁靖川还试图给她反向洗脑,“我跟你那个发小不一样,他图谋不轨,司马昭之心,你应该离远点。”
“……你不觉得,今晚说这话自己脸特别疼吗?”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抬眸,“你现在摸着自己良心说,谁更图谋不轨?”
他的脸疼不疼不好说,反正她的嘴唇是真有点疼。
“没关系啊,我敢作敢当,”梁靖川笑笑,单手撑着她身侧的长椅,湛黑的眼眸攫住她,“给个机会,我其实可以负责。”
“你信不信我踹你?”许昭意气笑了,冷静不起来。
梁靖川懒懒散散地垂着眼,忽然朝她倾斜,他紧紧箍住她的腰身,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的领口。冬日雪松一样清冽的气息包裹了她,丝丝缕缕地勾挑着她的心。
“你要做什么啊——疼疼疼疼疼!”许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气,疑惑的语调几乎瞬间扬了一个音,难受得伸手去推他,“你有病吧梁靖川,你咬我干嘛?”
她眸底泛了层水雾,左手还拿着没吃完的关东煮。
挣脱后许昭意捂着脖颈,难以置信地往后缩了下。她的肩颈线条优美流畅,白皙肌肤上的泛红印记格外醒目。
“盖个章。”梁靖川勾了勾唇,指腹碾过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似的,眸色暗了暗,“你之前不是说,怕我明天忘了吗?”
“我那不是——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谁在乎你记不记得啊?”许昭意情绪上头,话说得都语无伦次,“我是,我是觉得我很吃亏好嘛?”
现在更他妈吃亏了。
本来少了个初吻,现在又多了个吻痕,过于丧心病狂。
梁靖川也没反驳她,无声地勾唇,拢着她衣领遮住痕迹。
许昭意拍开他的手,越想越不对劲,“不是,明明是你可能忘记,为什么要咬我啊?”
。